四年前的现在。
十八岁季芃儿给我打电话。先哭了二十分钟,当我意识到电话那边呼呼的声音是楼顶上大风刮过的声音时,你已经开始交代事情了。你和我说“菌子,别想太多,我只是换个地方等着你们。”后来从锡子那里拿到你早就留给我的信,你说我还很小,虽说世道艰难,但是总会有出路。
那天你十八岁,我十一岁。今年我十四岁,你十八岁。四年前你家楼底下有三个人,一个一如既往的一声不吭,两个哭的撕心裂肺。三年前你家楼下还有三个人,像木头一样站着抹眼泪。两年前你家楼底下有两个人,一个穿着期待已久的初中校服,一个攥着一张照片。去年你家楼下有三个人,一对情侣,一个初中生。今年你家楼下只剩了一个人,把你四年之前出院时送给我的蘑菇雕塑放在你家楼下。这盆雕塑,还给你了。明年,我不会再来了。菌子长大了啊,虽然很没良心,但是该忘了。你们三个一个都没陪着我,我懂,我想过去找你们。但是我没有。当时医院里平均年龄最小的一个病房里,住着我们病房四人组。医院已经三年没去过了,你们也再也见不到了。
始终不明白,你有什么错。你天生长了暗红色的瞳色,被当成不祥,又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十四岁重度抑郁加社交焦虑,十六岁住院,你爸妈一次也没来过,十七岁出院,度过了最黑暗的半年。十八岁那天你没想开,又或者是想开了。世界上这么多人,你只留下了三封信,其中一封是给我的,我很荣幸,在那样绝望的时刻你能想着我们三个。
又一年秋风瑟瑟。我又站在你家楼下。过了今天,也许你真的在世界上消失了。你家的房子住进了一户人家,刚刚我不知道换了住户,去敲门,很意外开门的不是你温柔的“母后”,也不是你拿着酒瓶子的骂骂咧咧的爸爸。我问了新住户,他们说你爸妈终于离婚了,我感到庆幸。在他们的邀请下,我还是没有进去那个阳台。风太大了,怕哭。
季芃儿,这真的是菌子最后一年回来了。
杨锡子,按照你的说法,我今年还是回来了。
刘琛,虽然你不告而别,但是我没忘记你说要给季芃儿每年都带一支粉玫瑰
在锡子走之后,再也没有人叫我菌子了。我知道,再也不会听见这个外号了。你们还好吗。
不知道等我去找你们时,你们会不会早就开始了新的轮回。
无论怎么样,我都一直记得你们,就算以后我真的幸福了,真的摆脱了,真的忘记了前半辈子的不悦,也不会忘记你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季芃儿跳的《鸿雁》
不会忘记刘琛喜欢看葫芦娃
不会忘记锡子抓着我的手让我吃药
季芃儿。粉玫瑰在楼下那个花坛里插着。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