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觉是最先感受到不对劲的。
迹部是这几代吸血鬼中的王者,即使长时间的饥饿也没削弱他生来敏锐的听觉,听觉告诉他正有细微的脚步声从三公里之外的森林传来,生人的试图闯入吓得四周的小动物到处逃窜,皮靴的主人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猎人的陷阱;再者是嗅觉,一股被刻意掩藏过的若隐若无的活人气息被微风送入他的领地,气息轻微,但对他而言已然足够。
他的本能几乎是瞬间被激发。
——是血猎。
吸血鬼靠近窗边,他将窗口推开一道缝隙,盯着窗外远处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
那股气息还在不停的逼近,味道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熟悉。
——不,是那个血猎。
迹部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城堡里大开杀戒让大理石地板被血迹侵染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似乎是该如何招待他的客人。他心情颇好地打开衣柜,拂过一排排繁重的贵族样式衣裳,最终选定了领口处滚着金边的白衬衫,深蓝色马甲,外套以宝石蓝做衣领和袖口,用金线镶着繁复花边,上面点缀着少许珠石,其余地方则是浅蓝。
迹部再三确认自己仪容服饰都堪称完美,他走下楼,心想着要不要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泡上一壶大吉岭红茶。
毕竟他们可是老朋友了。
即使是站在没上锁的城堡大门前,龙马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今天一定要过来探望迹部。
他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也许是迹部早就感知到了他的到来——要是硬扯的话,这位吸血鬼倒还勉强能算得上是他的一个熟人。
起码他们俩现在不会一见面就开始对打。
最开始是吸血鬼的强大吸引了他,作为血猎里的最强者,他被想要跨越强者的本能引诱着,去亲手用银弹射穿这位帝王的心脏,来获得一个血猎的最荣耀勋章。但血猎历史之长,数量之多无可避免地引发了派系斗争,越前龙马自然避无可避,在他手上死去的血猎应该比吸血鬼还要多。
他和迹部却由此相熟,两个都似乎是游荡在种族边缘的人,一个生性高傲难以有可以入其眼,一个不想理会派系里的种种事端——要是抛开迹部吸血鬼的身份,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对方隐隐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血猎少见的踌躇着,紧捏着一小罐红色液体,至少现在确定的是,他还不想现在让这个吸血鬼死。
毕竟,这可是他预定好的猎物。
磨磨蹭蹭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龙马最后还是礼节性的敲了敲门,门自动打开,穹顶处彩画描绘着迹部家族的历史,上面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墙上铺着欧式花纹墙布,还镶着内燃蜡烛的烛台,帝王正颇有几分懒懒地坐在深红色绸缎沙发上,他右手正端着贝壳形骨瓷茶杯,蓝色花纹镶边,逐渐演变成垂落的金色藤曼,茶杯与茶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龙马,示意他过来坐下。
红茶在刚刚就已准备好,现在还冒着微微的热气,龙马坐下来学着迹部的样子抿了一口红茶,发酵的茶叶香味混着春日温柔的云雾席卷了他的味觉,龙马有些惊觉自己似乎第一次尝出了茶的美味。
“你怎么过来了?”迹部语气颇为熟稔。
“确认一下你还活着,”血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毕竟你可是我的猎物。”
眼前的血猎看上去不过也就刚刚二十的样子,虽说是常年大量运动,肤色倒是偏白,还带着少年人的瘦削,肌肉匀称而又好看,一双橙黄色的猫瞳瞪得大大的,活像只张牙舞爪着随时用爪子挠人的猫儿。
“放心,”迹部哑然失笑,相处了这么久他倒是也明白这正是对方的别扭关心,“我答应过你嘛,哪有这么容易死。”
话说起来轻巧简单,似乎还带了点不一般的暧昧,血猎不知为何,又往旁边挪了挪。
“喏,这个给你。”龙马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刚刚那个小瓶子,红色的液体摇晃着,在玻璃瓶表面都留下了痕迹,他拿着朝迹部扔了过去。
那个瓶子里装着一小罐血液。
“你又杀了一个血猎?”
“是一群,”龙马靠在沙发背上纠正他,“我大概看了看,这点应该是最好的。”
迹部接住,打开闻了闻,随后直接一饮而下,红痕消失在了他的口腔中,血液带来的热量从咽喉处直流而下,冰凉的液体一路烧启他长时间杯抑制的欲望。
还不够,他需要更多。
体内像是有火在被点燃。
“越前,”迹部久违地喊了血猎的名字,“你最好现在离我远点。”
即使是最强大的吸血鬼也没法确保他能最后战胜本能,更何况鲜活的猎物就在面前,他都能嗅到空气中飘荡的丝丝血液的香气。
可面前他还不想伤害面前人。
“你怎么了?”血猎察觉到吸血鬼的不寻常,他站起来上前一步,强硬地掰起迹部的头。
迹部一下搂住龙马的腰把他按倒沙发上,他天生的力量优势此刻被饥饿完全激发,让他压制住这个血猎,血猎双手被他钳住,被强硬按压在沙发上,龙马知道普通的格斗技巧根本没法战胜此时的迹部,帝王的威压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突然惊觉那是迹部在他面前一直刻意隐藏的气息。
“迹部景吾!”
他又补充上一句:“你放开我!”
“……”迹部眨了眨眼,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