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内廷|水井]---宫廷取水处 @爱新觉罗裴藻º
【井中水面映出一轮明日，担水太监匆匆而过的身影，以及我几乎无喜又无悲的一张面孔。】
【昨儿去钦安殿，不见小安子，原来他已两天两夜没回去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在乎他去了哪儿，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奴才，想必已太多了。】
【哪里能找到他，这儿能吗？】

【白日的静谧，在水井畔与云光一同洒落。我轻蹑着手脚，从那站定的人身后走出，绕到她对角的一侧去】
【垂首、敛颌，那波澜不惊的沉水之中，乍然添了一幅脸容，与之不偏不倚地正对。这侧的人眉一抬、口一张，音细而稳地流泻】
你是看水，还是看水里的自己？【水映出的人面上，两峰远山微聚】凝视这深水，不怕有枉死之人索你的命？

【与小安子并无过多交情，只不过由他漫想开去，总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倏尔水面展露另一张脸，对向响起另一把声音，方才出神，竟连有人近前也不知。水波微荡，绞皱两副面孔，和着她的话，有说不出的诡异】
枉死之人并不糊涂，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要索命，自会去找——
【止住声音，方得以细辨水面之上映照出的人脸，年轻而娇嫩，尚不似宫妃眼含诡谲。略直起身，正对上一双眸子，近在眼前】
臣是看水，也是看水里的自己。
【又笑】 公主呢，在看什么？

【彼时，她观水，我观她；当下，她观我，我观水】
【许是清风作祟，许是两人惊扰，澹静的井水泛起微小的縠纹，将一双面容都拂乱】
我自然是看你。【被人猜破身份并不意外，更不恼，而是抬动眼帘，正合语意地看对面含笑的人】
莫不成你是觉得，那些枉死的人，生前都曾与别人有冤有仇？【面上并不带笑，云淡风轻之中，自有定定的神光】
【指她】倘若索你的命，能换来半生人世喘息，你猜——【一指水井】多少翻涌魂魄、腐朽尸心，会因此振动？

【四目相对，笑望她定定的眼神】
生前与人有冤仇，便算不得枉死了，正因无冤无仇而死，自死的那一刻起，便有了冤，有了仇。
【绕口令似的话，险些也将自己绕进去，实则即便没有这些冤与仇，一脚迈入金瓦，想转出去便已不容易。循指一望深井，略忖，笑道】
若索我的命有用，我猜，它们不仅会为之振动，甚至会将紫禁城变成地狱。
【继而一哂，又似松口气，一笑叹】 还好，它们都晓得冤有头，债有主，免去了多少人的担忧。

【略一挑眉，不置可否】冤有头，债有主……可依你看，真正能寻因而去，不惊扰其他事物自然运转的，又能有几多呢？
譬如宫中数处深井，有的井拿来取水，有的井用以赏观。【绕井而走，几步便止】但，除非是无用的枯井，否则只要入了其中一眼，水流动，数处便与一处无异。
同理，有人枉死于此处，化作冤魂有了威力后，是要寻推他入井的“屠夫”，还是传信的“信使”、发令的“主子”……抑或，“看客”也可恨，“路人”更可恨？况且，人一旦化鬼，理智与清醒，便荡然无存了。

【小安子不过进宫半年，老实耿直，连回钦安殿的路都找不到，此时那张面孔就在眼前，或许这一回，他再也不会迷路了。因而沉吟不过须臾，缓笑答道】
若当真冤魂寻仇，发令者也好，施暴者、看客也罢，在臣看来，不论它要寻哪一个，都无可厚非。
【无关于自己，便狠心无情，薄情至此，是因知晓并不会有几人能当真应一句恶有恶报，如若施暴者与看客有冤，那枉死者究竟又有何辜】
鬼魂不值得怕——反倒是人。

【命运一如转轮，片刻风吹草动，已然飞旋千里。又因时时有人陷在局中，故而会局之人多不能免于风声鹤唳】
你说得不错，鬼魂生前也是人，不过因一死修成不伤之身，所携怨气，仍是做人时沾惹的业孽。
【于此时，忽露出清淡的一笑来。但，在这寂寂井畔、迷迷语间骤然笑开，兴许并不显和煦，反倒诡谲】
但我看，你好像既不怕鬼，也不怕人——至少不怕我，是吗？

【她身为金枝，未受苦难，养尊处优，竟能看的如此通透，可见皇宫是何等厉害之处，教人天生就有本领窥视一切密辛。迎上她的笑，又一次对上那双眼】
公主可亲，为何要怕？
【阳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投在井边 ，再没入井中，循看去，那幽深的一截就像人不可见光的阴鸷心思，而再向上看，则是耀眼一片明】
臣怕的，是那些比鬼更可怖的人，公主不是，所以，臣不怕。

哦？
【未加论断的一声，便是对她“可亲”二字的回应。哪怕是宫宴、抑或后宫小聚与她相逢，我都不应是可亲的，更遑论此时此地——时有阴瑟的风吹面而寒，二人仍距颇远，虽不再论鬼，犹有余意】
也许有朝一日，你会发现我远比你想象的可怖。【低眉，徐徐而语】当然，更希望你我都不会等到这一日。
【语罢，别之而去，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