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o1】开棺
〖微光〗
当你拥有那种力量。
你便拥有了连接天与地的线。
那股力量可以攫住这个世间最为莫测的云霓。
也可引你去往无人可达的深谷之底。
对于那些拥有着而言。
那叫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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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净站在黑暗的房间中，手中的纸雕灯透出如极光般瑰丽的色彩。
变幻不定的灯光照亮了少女苍白而冷漠的面容，也照亮了黑暗深处那具雕饰繁复的冰棺。无数细小的丝线连接着那具冰棺，在灯光的变幻下透出萤火般莫测的微芒。
少女面目平静地伸手，触向冰棺上的花纹。隔着剔透的玄冰，某个少年的模样就这般落入了少女眼底。
少女微微垂眸，注视着那具仿佛沉睡的躯壳。她颔首思索了很久，终于轻轻敲了敲冰棺的棺面。
“别装睡了，有事。”
“……”
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直接推开了棺盖。他木然地看了少女一眼，似乎隔着那些明灭闪烁的丝线看到了某种异常。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别让本大爷背锅。”
鱼净放下手中的纸灯，似乎叹了口气。她望着那些纠结着的丝线，神情复杂。
“我也没想这样的。可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测得了。”
“呵……所以你就来了，想要和某些时候一样求抱抱亲亲举高高？”少年勾起了唇角，笑容依稀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是第一次见。”

鱼净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冰棺上几根缠成一团的丝线，面目平静而凉薄，似乎依稀带了嘲讽。
“你的意思，那只魔……也是如此？”
“切，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幽黎好歹算是上一任境使。”少年讥讽似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身上早已愈合的伤疤，“若论优秀，当年的她可比你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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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净别开了视线，没有吭声。她看了一眼雕饰繁复的冰棺，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苍白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她叫幽黎。”
——曾因弑主，被以魔神之名斩杀于九渊之底的前任境使。
身为境使的鱼净当然知道幽黎的强大。当那只魔的血将九渊染成了霓虹之色，属于幽黎的“天地线”齐齐崩解。
那个时候，她曾见到无数个世界如星雨般坠落，烧沸了整条九渊。

鱼净不是没有怀疑过幽黎在求死。然而当她看到那具冰棺时，便很快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无论怎么样，“光”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中。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她便是整个幽言境中唯一的境使……唯一能与“灵神”沟通的境使。
那些想要见到“灵神”的人日日祝祷，祈求着她的力量。而她也如那时一般，日复一日地操纵着手中的“线”，引导他们进入境中神国，获得彼方的安宁。
……
那场叛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鱼净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曾疯狂地祈求着“灵神”的力量，试图用一境生灵的意念与之对抗。起初她甚至并不清楚自己对抗的究竟是何人……直到一名依附她的“灵侍”找到了所谓的证据。

那个试图偷取力量的人名为华霁。那是她亲自教导过的、最为信任的“灵侍”之一。
——鱼净已经想不起来华霁是如何死的。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样接着“灵神”的力量斩杀了华霁，又怎样瞒下了一切、将所有痕迹藏入“第一境”。
无数灵侍尚且在为她奔走。华霁消失的时候，一境之中似乎人人心向于她……
鱼净甚至没有统计过，那场叛乱之后她到底收获了多少额外的“灵线”，只是平复了呼吸，缓慢恢复着力量……
“说起来，华霁的‘灵’也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可她到底不该偷我的力量，若被万人所弃，也不过……”
“不过如何？咎由自取么。”少年一声轻笑，“说到底，这本就是幽言第一境中最容易获得的力量，想要偷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再者，你便当真以为，这些‘光’的源头是在你身上？”

鱼净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少年。手边精致繁复的纸雕灯闪动着不安的火光，像是一种晦涩难明的预兆。
她感到什么东西在崩碎，什么东西在苏醒——那些冰棺上游弋的丝线闪烁着琉璃般的光芒，似传出了某种游离破碎的呓语。
不，不是寻常的呓语。
那是属于无数个世界的、那些连接着“灵境”的生灵，所谓的企盼。有些属于“灵侍”，另一些，则属于历任境使。
从那些线段中，她甚至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名字。那个葬于九渊之上的魔神隔着无数丝线静静注视着她，仿佛某个噩梦。
——“我也没想这样的。可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测得了。”
——“那个‘境’中诞生的‘魔’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如果继续如此……”
——“没事了，我已经斩断了通往那些‘境’的灵线……”
——“嗯，不会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鱼净退了一步，没有作声。
无端的冷意自骨髓深处爬满了躯壳，如同预言，亦仿佛诅咒。
她看到昔年的幽黎带着隐忍且温柔的笑容，眉头紧蹙，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大开杀戒。
——当黑暗化为实质，无数狰狞的凶兽从绝望中涌出。当那个浴血的魔神从“境”中诞生，与少女合二为一之时。
那个已然堕入夜色的少女依旧拼命地厮杀着。直到她的刀刃……刺伤了少年的躯壳。

惊慌的少女似乎骤然回神，目光瞬息恢复了清明。紧接着，她用力推开了试图阻止她的少年。
而那所有的世界，亦在此刻化为了一座冰棺。
杀向少年的凶兽化为了凝固的冰雕。那些阴影跟随而上，却被泛着光芒的冰棺所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某种循环。
于是。
身为境使的幽黎守护了“灵神”。
身为魔神的幽黎，则将“灵神”囚入阴影。
原来绝望到了深处，当真神魔无救。
即使是灵神口中的“最强境使”，也终究输给了自己。
——“对不起，我终究……”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

……
……
鱼净听不清幽黎最后的请求是什么。或者说，她也不想听清。
少女的面容依旧冷漠，眼中的眸光却已不再平静。
事至此处，她知道少年已经不可能给出答案。然而她轻轻地拾起了纸雕灯，望向那些莫测的微光。
“那是幽黎的选择……不是我的。”
“如果她们尚且认可我的力量……那么，华霁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祭品。”
“你我皆为逐光之人。为了那一线天光能做出些什么，毕竟谁也想不到。”
“虚荣也好，利用也罢，妄图操纵人心也好……”
“至少此刻，一切都不过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