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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幸 冢不二】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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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自水月华的《醉卧红尘外传之梦蝴蝶》。醉卧红尘是小说中的白月光,幸村是二次元中的白月光。我也不知道这样改算不算侵权,因为我之前看了一篇好看的沧梅吟也是改编的。如果侵权了提醒我一下,我删掉。😥【图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8-27 02:47回复
    我梦见,蝴蝶在深深,深深的夜海中翩然飞舞,蝶翼带着白幽幽的磷光,扑向那一片无边火色,义无返顾地燃成飞灰
    第一章填海精卫
    任这般天高海阔,白浪滔滔,犹见她矢志不改,填海而来。
    十七岁的不二周助,青学王朝的第七皇子,皇后嫡出的儿子,在战国乱世中悄然长成。日渐出落得清俊的眉目,一双烟水无波的眼睛细而长,冷而静,有种看透繁华的倦怠和漠然。修长的身姿裹着一袭白衣,掩不住的冰肌铜骨,高华风姿,似一匹冰火麒麟,在纷扰的世间优雅畅行。
    宫里人将他传得很玄,因他出世时,旒羽皇后的府邸飞来了一群无色的蝶,蹁跹如雪,停落时却好似一夜风来,开了遍树的梨花。那宫里雕花的窗棂上被蝶翼所覆盖,像下了细细的一场雪。皇后在蝶雪中叫得声嘶力竭,却在孩子落地时没了声息。他夺了母亲的命而出生,生命伊始,便犯下了杀亲之罪。为他接生的太医却在后来传道:七皇子不是妖孽,妖孽不会有那么粲然夺目的笑,甚至让看者觉得是一种慈悲。
    他们说,七皇子定是天人转世,所以才天降异象。
    任他们众说纷纭,他仍是卓尔不群的神兽,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子,仍在纷纷扰扰,征战不断的时代沉沉静静地成长。
    一个阳光明媚,春风疾的日子。不二周助立于巍峨的城上,观看城下王的妃子们习舞。霓裳似雪,飘飞如蝶。每一个都有着极婀娜的身姿,极妩媚的容颜。每一个,都希望与君王朝朝暮暮,长相厮守。只是,韶华易逝,色衰而爱驰,年年岁岁花相似,而君王身侧是岁岁年年人不同罢了。又有那一场欢爱,可以天长地久呢?
    不二远远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衣的妃子,舞得分外好看。暖黄色的衣袖仿佛捕捉了穿梭不定的风,尽力地舒展。而一双玉臂在旋舞中不断变幻着各种美妙的姿式。同样的舞,她跳起来竟是别样的风姿,柔媚得来又有一丝狂妄,优雅之余又不失于优柔。
    不二知道,那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名华村,人称华夫人。不二也知道,只有她,从未想过和父皇长相厮守。普通妃子梦寐以求的宠幸她都得到了,但她骨子里是如此地不屑一顾。华村曾对无祯说过:天下女子莫不想成为帝王之后,而她只想做一介平凡的村姑。荣华富贵在她眼里,几如粪土。
    春尽之夜,风还很肆虐,满园纷飞的柳絮,飘零了一阵后,终归落于镜一般沉静的湖面。
    不二起身时,月已中天。微黄的灯火又引来了一只不眠的飞蛾,在薄纱罩子外扑腾不休,不二看着便出了神。“又在看你的火?起来时怎么不加件衣裳?”华村轻巧地将一件长裳披到了他身上,言语中有着宠溺。“今日你在城上看我起舞吧?”
    “嗯,你跳得比她们都好看。”华村闻言低头笑了,虽然她已算不上青春年少,但低眸浅笑时恍然还有着少女的羞涩。
    青铜香炉中的檀香还未燃尽,淡淡的味儿在夜里弥漫,有如悖德的爱情肆意放荡后遗留下的气息。
    不二忽然回头说:“过了端午,父皇便会册立太子。你知道么?”华村脸色平淡,“这件事宫里有谁不知?大王在我面前三番四次提及,也有些大臣过来说。”随即,看了看不二又道:“你担忧么?你是皇后的嫡子,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
    若有所思的,不二微笑:“莫忘了,手冢是你的儿子。也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儿。”
    “手冢?那孩子太懂事,总觉得他似乎知道我和你的事。我不想让他做太子。”华村的目光闪烁不定。
    “难道你不想自己将来坐上太后的位置?”
    “很久以前我想过做一个平民的妻子,想过做一个出色的舞姬,却从未想要做妃子,更没想过做什么太后。不二,你知道的,我最痛恨的是什么。”清丽柔媚的面容上,华村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其坚定冷静的眼神,透露出这个女子有着绝对坚强的意志。或许有很多人都因为她容貌的秀美而忽略了这一点,但不二一开始便是喜欢上了她这个地方。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活在光天化日下的……”不二认为有必要让她明了一些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8-27 0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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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设定手冢是不二弟弟有点奇怪,但是萌啊。黑化手冢啥的莫名带感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8-27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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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华村神色黯了下来:“从来,我要的都不是我的,而我得到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华村原本是湘南王国的女子,因其容姿绝丽,几可倾国。所以当湘南王国和青学交好时,华村被湘南国做为向青学示好的贡品献给了青学王。青学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由此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只是,一个年未及笄的少女这一生便由不得自己了;锦衣华服下,苍白的何止是灵魂?
        “不二,你想做皇帝么?” 似耳语一般,华村忽然低声说,表情甚为认真。
        不二微笑不语,沉吟了一会:“无论如何,我都不想青学的未来落入无能之辈手里。”
        将脸温柔地靠在不二肩上,华村轻声说:“但是,我想你做皇帝,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你登上青学的皇位。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话的末尾,一字一顿,凝成了誓言,结成了愿。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撩起青学宫廷纷争,皇子之战这袭血淋淋面纱的,会是一双柔媚的,女子的手。床第间的私语,造就了一段不一样的历史。
        青学历44年,春末。
        青学皇宫发生了一件可称为青学丑闻的事,青学王最宠爱的妃子华夫人,下手毒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十四皇子手冢。所幸皇子身边的婢女发现得早,才救了那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一命。据说青学王赶到的时候,华夫人不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指着皇上的鼻子大骂他昏庸,治国无方,荒淫无道。结果触怒了青学王,原本她所犯的罪理应处斩,但青学王念在多年的恩情上,还是饶过了华夫人一命。她只是被处以杖刑,并打入冷宫。
        深不可测的青学的宫阙,坐落于群山之腰,蜿蜒不断,气势磅礴。青学宫外围遍插旌旗,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烈烈生响,每面旌旗上都绣着的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翔龙。整个宫内外都形成一种威严凝重的肃杀之气。
        那一日,为华夫人行完烙印之刑后,侍卫押她回冷宫。穿越正殿时,华村在前方远远望见了一身白衣的不二。风很大,不二在城上衣袂翩飞,神情淡然。不二的眼闭着,但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虚空地投向前方的某一点。
        那天的华村也是一身白,粗布的囚衣穿在她身上,素得象一株白兰,别样的好看。而当风撩起她素白的衣襟时,不二却看见一抹罕见的红一闪而现,翩若惊鸿。
        原来她在囚衣下穿起了沉红色的衣裳。白底的红,总红得有些狂妄,浮艳,象她曾有过的疯狂。而今她泰然无惧的神色却庄重得象穿着一袭嫁衣。
        她的眼明净如水,静静地望着前方。坚定的眼神,有着铁一般的意志。而望向他时,宁静中多了一抹似水的温柔。
        她渐渐地走向他,两人靠近,靠近……彼此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彼此都沉默不语。而后她在他身边缓缓地擦过,波澜不起地相遇又远离。两人平静得仿佛深知今生的缘分,到此已经尽了。
        在她走过的一霎那,不二隐约看见了她的笑,如花般怡然自得地绽开,那一刻,不二想到: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后悔过。所以才在愿望达成时对他微笑。
        紧接着,不二听见身后的侍卫们发出一声惊呼,回头一望,那一抹白已飞下城去,如此义无返顾,决绝的样子,让不二想起远古时那一只誓要填海的神鸟。
        山间的劲风鼓起她宽大的衣袖,如同舒展开的双翼,带着她扑向城下烈烈生风的旌旗森林,无数条金龙在黑色的旗上张牙舞爪,赫赫然一飞冲天之势,而那一点白影仿佛毫无重量似的,轻飘飘的坠落,坠落……
        “我想你做皇帝……”华村的低语犹在不二的耳边萦绕,一切如同昨日事,并未隔了多长的时间。但却让此刻的无祯觉得恍如隔世。
        一切变幻得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你猜错了,我并不想……”低低地,不二遥对着虚空回答,然后径自笑开了。
        可惜,她已听不到,如果听得到的话,人世间也许就不会多了一只蝶儿扑火而去……同年五月,七皇子不二排除万难,册封为青学皇太子。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8-27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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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扫出来的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尽头沉着一口青石的井,青衣宫女正在井边取水。
          想是那桶水太重,青衣宫女双手吃力地拎着,摇晃了几下,看是要洒了。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过来,扶住了那桶水。
          “殿,殿下,怎么可以让您碰这杂物,快快放下,让奴婢来就可以。”那宫女甚是慌张,一手抢过水桶,搁到了地上。
          “龙崎,如果我不帮你,只怕天黑了,我还喝不上药。”清亮而略带稚气的声音发自那个小小的身影。
          或许是察觉身后有人在凝视着,那孩子倏地转身,喝道:“是谁胆敢闯入皇子寝宫?”
          原来他就是华村的儿子,十四皇子手冢。不二不由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他稚嫩的面容端正得来又有几分秀气,双颊在寒冷的风中冻得红扑扑的。一对晶莹清亮的眸子和华夫人极为神似,正视人时眼神倔强而坚定,不会和平常孩子一般闪烁畏缩,隐隐然颇有一番皇子的大气。华村真的有个好儿子啊。
          不知为何,不二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投缘。听见他大声呵斥自己,也不着恼,反而对这个小皇弟有说不出的喜欢,便微微一笑:“手冢,我是你的七皇兄,不二周助。”
          “参见太子殿下!”闻言,旁边的太监宫女早已行大礼,跪拜于地。
          手冢似乎在深深咀嚼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名字,低头不语。
          抬起头时,一双墨色的眼睛早已恢复了宁静。他躬身向不二行了个礼,恭敬地道:“手冢见过七皇兄,冒犯之罪还请皇兄原谅。”
          这孩子,有着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早熟心智。不二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反应,十二岁的手冢对他意外的恭敬和拘谨。不卑不亢的言辞,得体的应对,却让两人的距离凭的遥远了起来。
          皇子之间,还是无法有平常的兄弟之情啊。
          不二有些感叹。之前不想跟他表明太子的身份,就是不愿他用君臣之礼来回应。没想到还是如此。
          “菊炽宫里其它的宫女太监呢?”“母妃过世之后就走光了。”说话时,手冢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勇敢的迎着不二的目光。不二很欣赏他这个小皇弟这份无惧的气势。“那,你的老师还有过来教学么?”
          “没有了。”同样是简明扼要的回答。深宫之内,权势恩宠决定着一切。失势的皇子比没落的臣子更不堪。年幼的手冢想必已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
          没有人来做他的靠山么?的确,曾经受宠的母妃以罪人之身死去,帝王微薄如纸的挂念也在朝夕间淡去无踪。很可能,他的一生便在颓丧中过去了。但是,这么聪明的孩子,如果就这么埋没了,未免可惜。如果可以给他适当的教育,以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不二忽然心里一动,漠然已久的心有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想法。那么往后,就让我来做他的靠山吧。
          主意已定,不二将视线调回到手冢身上。夜色已渐浓,方才还燃烧也似的天空沉暗起来。
          他看见手冢在越来越大的夜风中忍不住瑟瑟发抖。还是穿的太单薄了些……除下自己身上玄色的披风,不二一手将手冢围住。
          披风太长,拖了大半在地上,手冢露在外面的脸虽然稚气未脱,但神情举止却让人觉得他不可小视。
          不二笑了:“往后,你缺些什么就跟皇兄说。闲时也多过来东宫走走。好吗?”用的,倒是一种商量似的口气。
          手冢眼里有掩不住的不解和迷惑,但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那么今夜,就先住到皇兄那里去,等明儿我让人将这里好好打扫打扫,再送你回来。”没有等手冢回答,不二便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往宫外走去。
          手冢让这忽来的恩宠弄乱了心。此时的不二和他平日自己腻想中的截然不同。皇兄的手温润而柔软,仿佛拉着他一步步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在手冢的记忆中,连他的母妃都没有这样牵着他走过,以前走夜路时总有些心惊胆战,此刻,在朦胧的夜色中,手冢却觉得出奇地安心。
          但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往后他和不二相处的日子中不断出现。
          皇兄他,安的是什么心呢?手冢经常会这样疑惑着。无法揣测的感觉让手冢每行一步,每说一句话都战战兢兢,如覆薄冰。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8-27 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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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雪后见君子
            那一年真乃多事之秋,先是皇子们暗地里夺权争位,后又是华夫人毒杀皇子,不二坐上太子之位后,又开始了巩固皇权的肃清行动。
            对宫里人来说,那一年的腥风血雨是一阵强过一阵。等到寒冬来临,惶惶的人心才开始平静。
            然而对于不二来说,那一年的冬天,是他生命中最特别的日子。
            在那个冬季,他遇见了两个毕生难忘的人。一个是十四皇弟手冢;另一个是他的梦里人。
            很小的时候,不二就经常做着一个梦,梦里他是那护国禅寺里的高僧。每一日晨钟敲响时,他总会穿越重重深院,到寺里戒备最森严的禅院去。当他双手推开最后一扇门时,漫溢的阳光由门内倾泻而出,耀得他睁不开眼来,地上有白花花的影子和落了遍地的梨花。
            晨风中,那一树梨花有梦一般的白,朵朵风致楚楚,摇曳含笑。
            恍惚间,他还看见梨树下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倾泻着一头鸢尾花一般蓝紫色的发。
            他不由缓缓走上前去,近了,近了,那人被风扬起的青丝几乎就在眼前飞舞,轻灵若蝶,伸手可及。在他的手将要触摸到那柔亮的发丝时,那人回过头来。
            霎时间,光芒大甚,阳光透过枝叶投下来,在那人背后镀出一道金色的光晕,却模糊了那人的眉眼。
            “精……”他似乎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刹那间,他的梦,醒了。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想不起那人的容颜,强光中只有模糊的一片。
            不二却记得那种揪心的痛楚,犹在梦醒后的夜晚周身流窜,火烧火燎似的,真实得吓人。
            青学历四十四年,冬。
            不二前往沁梨山皇家园林狩猎。太子一行几十骑在冬日的林中奔驰,马蹄声敲碎了沉寂,马蹄过处扬起片片白雪,漫成迷眼的飞花。
            “看,太子殿下,好漂亮的一只红狐!”身边的侍卫忽然指着前方槿林说。一道红影在视线之内跳跃,闪躲,无奈由于毛色过于耀目,在一片白雪中极为显眼。任它如何躲藏,还是逃不过猎人的眼。
            好漂亮,像一簇嫣红的火。不二一看那颜色便有几分喜欢,于是连忙策动身下的龙驹,率众追了上去。
            “你们不要动手!”不二取出弓箭,拉满了弓,对着那只受惊的红狐。疾驰的骏马渐渐将距离拉近。
            不二却还没有动手,他犹豫着要不要射死那只罕见的狐狸。而注意力稍一分散,那只红狐已一纵身,射出了林子。
            “驾!”不二赶忙催马追了上去。转眼越过了林子,前面豁然开朗。白莽莽的一片雪原铺在碧蓝色的天幕下,坡地起伏,雪色也连绵千里。那点红影远远地,向着雪色的尽头奔去。雪天的那方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黑与红,同样在白雪上格外的醒目。
            红狐惊惶地扑到那人脚下,蜷成一团。也在这时,不二追到了,他勒停了马,摆摆手阻止了部下继续前进。孤身立于无边雪色中的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身形修长。不二到了近前时刚好看见他弯下身去,抱起了那只红狐。
            无来由的,不二觉得这简单的动作让眼前的人做来,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闲逸之感。
            只见那宽大的衣袖中缓缓地探出一双手,肤光胜雪,在玄色的衣裳中出现时有若惊鸿照影,让看者的心不由颤了一颤。
            而后,那双手轻轻的,柔柔的,仿佛怕惊起地上的一瓣雪似的,抱住了那只受惊的狐狸。缓缓地,那人伸直了腰,不二看见一头蓝紫的发在那人仰头时流泉一般向背后滑去,他屏住了呼吸,那人抬起了低垂的眸子。
            映入不二眼瞳的是一双绝色的眸。紫色的眸子,魅惑,有倾城之色,倾国之姿。眸色之丽,叫这雪影骄阳都黯然不及。
            好久才恍过神来的众人,才发现这双漂亮眸子的主人正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红狐是阁下所养?”
            玄衣的年轻人点点头,“是的,狐儿贪玩,今天早上跑进了林子里,让大人见笑了。如果大人想要狩猎的话,东面林子里有一群麋鹿,若是翻过了这片雪丘,再前行几里,应该可以见到一伙银狼。”
            “哦?阁下难道是常年居住在这山中的?”不二大为惊讶,沁梨山乃皇家御林,怎么说也不该有平民在此处出现,更何况还对这一带如此熟悉。
            “不,我只是每年在雪落之时,会跟狐儿过来游玩而已。”望了望远方微红的天色,那人悠悠笑道:“沁梨山的雪下起来有种很动听的声音。”
            不二无法明了他话中的意思,却听得那人淡淡说话的声音,有如亘古的筝乐,一时间在脑中久久回旋。
            当下,他定一定神,道:“惊扰了阁下实在抱歉,请阁下管好狐儿,告辞!”随即决断地掉转马头,领着一群人扬雪而去。
            “太子殿下,请保重……”悠悠地,那声音飘入耳际,不二一惊,回头看时,雪上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只有方才红狐的踪迹及马队的蹄印,犹深深浅浅的留在雪上,分外清晰。
            难道是遇上了神仙?或是山中的妖精?是了,也忘了问那人的名字。
            不二心里无来由的一阵激动。那双眼,太熟悉了……回宫后,不二一直无法平静,十几年来,他的心神第一次如此起伏动荡。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8-27 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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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眼,是不是在梦里已见过多次?要不,怎么会熟悉至此。
              他甚至觉得,他在之前就已经见过他。太熟悉了,仿佛一照面,就要脱口叫出他的名字一般。
              那一晚,不二又做了往常的梦,梦一样白的梨花下,他终于看清梦中人的样子,正是那个在林中遇见的少年。“我终于找到你了……”喃喃地,他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幸村,精市。”
              ——梦里,那一树雪白雪白的梨花落了,静静休憩在他们身上的,是无色的蝶。
              青学历四十四年,寒冬。
              太子不二周助下令在沁梨山修建大型离宫,并亲自题名为:聆雪居。
              此后年年秋末,他便移驾聆雪居,默默地等候当年的第一场雪。雪后,见君子。
              第四章 浮生如斯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不得母亲喜欢的。听说,第一个抱我的人是宫女龙崎,母亲生下了我,就让她把我抱得远远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其它皇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我为什么得不到母亲的宠爱呢?等我大一点,知道这样想也无济于事时,我便不再为此烦恼了。
              母亲是父王极宠爱的妃子,父王为母亲建造了菊炽宫,大部分时间都会临幸这里。不知为何,我看得出,母亲也是不喜欢父王的。
              她看着父王的眼里有着和看我一样冷淡的眼神。然而她若即若离的姿态却令父王更加痴迷。
              我想,男人总是喜欢他无法看透的女人的。父王有后宫三千,佳丽无数。母亲却一直可以在父王心中占据第一的位置,或许是因为自始至终,父王都无法掌握她吧。也许是没有母亲的宠溺,从很小开始,我就习惯一个人想事情,一个人静静地观察身边的人和事。
              宫里很奇怪,隔三差五的有人轮着喜怒哀乐。今晚父王临幸了哪位夫人,她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明早便嚣张起来,连宫里的太监,宫女走起路来都和别人宫里的不一样,精神特别饱满的样子。明晚父王临幸了另一位夫人,先前那位夫人的皇子,公主们便像斗败的鸡,一脸沮丧。
              周而复始,同样的戏码在宫里不断上演,乐此不疲。我像看戏似的观赏着。
              有一次,母亲忽然对我说:“国光,你知道为什么有些妃子那么嚣张?因为她们都有王公大臣在背后撑腰,我没有,但我有大王,母亲唯一的靠山就是你父王。”
              当时我并不是很清楚母亲的话。但我知道,虽然母亲从来不涉入妃子间的争风吃醋,还是有很多妃子视母亲为眼中钉。
              十岁的时候,有一日,出身名门的杏夫人派人送来了一盘点心。母亲收下了。回头便让人拿去喂了厨房的狗。第二日,太监来报说,那两只健壮的狗都暴毙了。母亲冷冷一笑,说:“国光,看清楚了,你不害人,还是有人恨不得你去死的。你是皇子,你要明白这一点。”
              后来,母亲让人把那两条死狗放在菊炽宫门口,那天晚上,父王驾临菊炽宫,母亲指着它们哭诉:“大王,打狗也要看主人啊。现在她可以下毒害我,难保以后不会害国光,害大王……大王,留着这样狠心的女人在身边,你睡得安稳吗?”
              父亲摸着我的头发,有些手足无措。“夫人想朕怎么做?”
              “废了她!如果大王办不到的话,就请让臣妾到冷宫去,与其被毒死,不如在冷宫里苟活。”母亲要报复,她从来不会放过害自己的人。作为她的儿子,我从没像这一刻这般了解她。母亲的心思及母亲对父王所施的伎俩,在她身旁的我看得一清二楚。父王让步了。因为,那时候,他最喜欢的还是母亲。第二天,我出宫玩耍时,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被一帮侍卫从另一座宫殿中拖出来。
              “放开我……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我是大王的妃子,你们胆敢动我?”“就是大王命我们将你押到冷宫的,走吧,杏夫人。”原来,她就是那个下毒的杏夫人啊。
              当朝丞相的女儿,所以才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可惜,她低估了母亲的手段,也高估了自己的权势了。
              “华村,你这个**,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可以霸占大王的心几年?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废的!我会在冷宫等着你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8-27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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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村,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杏夫人临走时对着菊炽宫破口大骂,嘶哑的声音,狰狞的面貌,被扯乱的头发,那样的她一点也不像个高贵的妃子。
                不过也是,她已经不得宠信了,因为她在和母亲的争斗中败了。
                从此,父王更是专宠母亲一人。我们母子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此时,我发现了一件骇人的秘密。察觉真相是在潜移默化中的,在每一个蛛丝马迹中,我隐隐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以前父王不来菊炽宫时,母亲总会在夜晚时出去,说是去月眠湖里荡舟,赏月,观星,采荷。母亲出去时总是乘着一顶二人小轿,带着一个贴身丫鬟,静悄悄地走后院小门。每次出去前,母亲都会花上很长的时间梳妆打扮,她表现出来的兴奋和欣喜之情是见父王时没有的。我总觉得奇怪,除了父王,还有那个人是母亲要如此郑重其事去见的。母亲不爱父王,这个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最近,母亲常常在独处时露出异常温柔的表情,似乎在想着谁。
                有时,她会对着窗前的菊花看上一个下午,然后忽然问我:母亲是不是老了?那时我便会想,母亲也许在挂念着某个特别的人。只是,那个人即不是父王,也不是我。
                一日,我听见母亲身边的丫鬟琴儿和我身边的丫鬟龙崎偷偷说着什么,我悄悄地在旁边听着。
                隐隐约约听到琴儿说:夫人最近去那里去得好勤……那主子也是个身份高贵的人……如果被大王发现了……而龙崎似乎在安慰她的样子。
                龙崎和琴儿都是当年母亲从故国带过来的丫鬟,对母亲很是忠心。我在她们的话里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母亲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当晚,我把龙崎叫到身边,喝退了其它的人,我跟她说:“你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服侍我了,也很得我信任。今儿我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 ”
                龙崎点点头。我就明说了:“母妃是不是有了父王以外的男人?”龙崎的脸当下就吓白了,她扑嗵一声跪下,拼命叩头:“奴婢不知,殿下,奴婢不知……”
                “哦?” 还想瞒我,我斜眼看她:“是么?那我到母妃那里求证去,就说是你说的。”龙崎脚都软了,她抱住我的脚连声说:“小殿下,千万不要,我说,我说……
                琴儿说夫人常和一个人见面。”“谁?”“奴婢不知,琴儿只说了是个身份极高贵的人……”“这个我知道。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听说是位皇子……奴婢就只听得这些,其余的真的一概不知了。请小殿下饶恕奴婢。”一个皇子?我的皇兄?
                “你下去吧,不要将今日的事跟任何人说。”我挥挥手让龙崎退下,心里乱成一团。有太多的情愫在心里翻腾,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8-27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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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爱上了我的一个皇兄。这个人得到了母亲所有的爱,连同我从未得到过的份一起。
                  真的很不是滋味,我有些忿忿难平。几日后,当我再次看到母亲温柔甜蜜的模样时,我知道我的一切贫愤原来源于嫉妒,对素未谋面的那个皇兄的嫉妒。
                  又是阳春三月,梅雨如丝的日子,母亲外出得更是频繁。我冷眼旁观,有时,母亲似乎也察觉到我的目光,会回头看我一眼。我想,她可能在猜想我到底知道多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母亲的事告诉父王的,我的命运和母亲的恩宠是绑在一起的。这点,我还很清楚。但是,面对母亲不信任的眼神,我还是很郁闷:她不喜欢我,所以,也不相信我会维护她。
                  宫里最近也和这天气一样,阴晴不定的。很多人都忙了起来,上至妃嫔、皇子,下至臣子、宦官们都活动频繁。隐隐地,平静中似乎酝酿着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父王要选太子了,我的皇兄们都各出奇谋。成败之争,就在此一搏。可惜,父王的心思他们那里能懂呢。我一点都不急,我记得父王最近一次来菊炽宫时,曾对我说:“国光,如果你大一点的话就好了,这片江山迟早都是你的。”
                  在父王面前,我一直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虽然我的兄长们争得你死我活,但是,却不懂得讨父王欢心。一个温顺可靠的儿子比一大帮剑拨弩张的悍将更让父王放心。所以,他们赢不了我。临近端午,宫里一日比一日紧张,只有母亲依旧淡定从容,我猜想,她没有想过让我当皇子,也没有想过要当皇后。
                  我虽猜测到那个结果,然而为了避人口实,仍需处处小心谨慎。大好的光阴就在这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中虚耗了,一转眼,原来春将尽了。
                  园子里的柳絮飞了满天,似花又非花,教人无从分辨。恰似这宫廷里的争斗,迷乱人眼,迷惑人心。而池子养的芙蓉绿叶亭亭,花苞还未长成时已如此风姿卓越。
                  我记得母亲当时从池子那头沿着曲折的回廊向我走来,被风扬起的柳絮蹁跹如雪,她款款而至,步步生莲,风姿卓越胜似池里玉立亭亭的芙蓉花。
                  母亲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即便是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她仍然颜色不减。“国光,过来,母妃有样东西让你尝尝。”母亲和颜悦色的说。
                  我和母亲在亭子里坐下,琴儿、龙崎很快端来了几样点心,沏了壶茶上来。
                  “来,国光,这是江南进贡的花糕,你吃吃看?”母亲微笑着,眼神柔和。
                  我反到有些不知所措,母亲从未有过的关爱让我受宠若惊。凝视我时,母亲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和我梦里无数次梦见她时一样。难道,母亲开始喜欢我了吗?真的喜欢我了吗?乍来的幸福让我难以置信,但觉心头热乎乎的,我想,我可能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
                  当我捏起一块糕点就要往嘴里送时,忽然间乒地一声,有什么碎了。原来是龙崎把杯子掉地上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母亲呵斥了一声,“快去换一个新的来。”走过我身边时,龙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吃了一惊。
                  龙崎的样子似乎要哭出来似的,一双眼变得红红的,泪在眼框里不住打转。龙崎没有理由为这一点小事就难过得掉泪的,她跟了我们这么久了,打碎个杯子什么的母亲也不会狠狠处罚她,难道是有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我停下手,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脊背上一阵接一阵凉意袭来。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以致心悸不已。抬起头时,看见母亲的表情一往如常。
                  “怎么?国光不喜欢这点心?”母亲看我停了手,难掩的失望浮上她秀美的面容。看来,是我胡思乱想过头了,母亲没有理由会害我的。她,没有理由啊……
                  我心头一热,抓起那块花糕一口咬了下去,三两下就吃完了。“其实,国光很喜欢吃这点心的。”我向母亲笑着,“母妃以后可以多陪雁儿用膳就好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母亲也笑了,摇曳的波光令她的笑有些微的不真实。我们便一起说说笑笑,因为我顾着说话,盘里的糕点没怎么动过,母亲却只是一味喝着茶,偶尔也插上几句。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8-27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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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皇兄他安的是什么心呢?
                    从那不露声色的神情中,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的人生不再沉寂,而我的未来充满变数。或许,我有机会,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我有些期待来年的春早些来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8-27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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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不与梨花同梦
                      我愿与你一同眠于梨花树下,化作梦里缠绵的一双蝶。
                      沁梨山每年十一月开始下雪,来年三月雪化为水,春暖花开。
                      年年秋末,不二都早早地搬进离宫,为的是不错过那年的第一场雪。
                      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像这般守株待兔式的笨方法,真的可以等到自己想见的人么?
                      但是,无独有偶,却真的年年都让他等到了。
                      第二年遇见他,在下过雪的槿林。跟着飘忽浅显的足迹,不二遥望他悠然行走于皑皑雪色中,身旁跟着那只毛色罕见的火狐。
                      落尽了叶子的参天古木有着硕大的树冠,脉络般的枝桠在灰蓝的天幕上交错伸展,比起枝叶繁茂之时,别有一番清隽的韵味,许是落尽繁华,更显铮铮风骨吧。
                      天,从下面望上去,仿佛被树的秃枝切割成了无数块,碧蓝、浅蓝、水蓝、灰蓝,滢滢如洗;又仿佛只是一大块玉石上参差的纹路,各种色泽都相互交融,浑然一体。
                      不二见那人偶尔停住脚步,仿佛被什么吸引住,又仿佛只是忽然想起了谁,独自陷入了静思。
                      不二不敢贸然上前,怕惊扰了他,又和上次一般在转身之际消失得无影无踪。跟了他许久,却只是静静地等待那个人回过头来。有时远远看着他悠然出神的样子,隔着稀疏的林木,那神情,那容貌,有说不出的好看,不二便有些怅然若失,心里暗自想到:等那人回眸时,苍生已终老了吧。
                      而那人真在他念及的时刻回头,迎着他眨了一眨眼。那双眼,确实在梦里见过多次。如此幽深似海,藏着千年不变得古老与深邃,眸光闪动,惊起梦里那一泓秋水,惊落了蝴蝶休憩的一树梨花。
                      与他对视的刹那,不二仿佛有个错觉,他一定不能错过他,不然,这一生,他都会悔恨难安。
                      于是,他走了过去,那人足下的火狐迎着他张牙舞爪,如临大敌。他一概漠视,只缓缓走到他身前,轻声说道:“又遇见你了……”他报以微笑,不语。缘生,于此。青学历四十八年,二月,冬将尽。
                      幸村精市踏入聆雪居的大院时就闻到了清霜白露的酒香。这种宫里密制的佳酿,入口温和、冰凉,后劲却极猛。
                      自从第一次在无桢这儿品尝到,幸村便记住了它独特的香味。虽说修仙之人应无欲无求,但幸村却对这人间的美酒念念不忘。
                      “我就知道我一开这坛子清霜白露,你一定会出现。”还没迈进门槛,幸村便听见门内传出不二的笑语。
                      “惭愧,你手中的清霜是最好的饵,偏偏我是那条屡次上钩的鱼儿。”幸村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微笑道,“周助你好兴致啊,品酒对弈。只是一个人拆解也没什么意思呢。”
                      “正等着你来,刚好就用这坛子上好的清霜白露,我们来比一局,如何?”不二把黑白二子一粒粒放入钵内。
                      “哦?”幸村在对面坐下,打趣说:“上次你一连输了我五局,输光了所有的赌注不止,连身上值钱的宝玉都押上来了,这次你不怕血本无亏?”
                      “精市你就不要清算我的败绩了,一年不见,你不信我的棋艺已经突飞猛进?”边说着,不二边下了一子。
                      幸村也不反驳,静静看了一眼他落子的位置,手指轻弹,一粒黑子紧挨着白子落下。
                      一时间,两人都运子如飞,开局的和应对的都仿佛胸有成竹,不消片刻,纵横交错的线上已摆开阵势,棋盘上顿起烽烟。
                      “周助,你的下法比起以前确实有些不同。”又对了几子,幸村忽然说。
                      “怎么个不同法?”不二倒好奇起来,这个一向心思敏慧的人从自己的棋风中看出了什么来。
                      幸村抬眼说:“当年初次与你对弈,感觉你的棋风纵横无畏,征地杀子,手法果断老练。想必你登上太子之位不久,正值锋芒毕露之时,大刀阔斧,踌躇满志。虽然杀意凛然,却因为你心胸坦荡,决绝得来不会给人阴狠血腥之感。”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8-27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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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市真的看透了我啊。”不二感叹道。“现在呢?”
                        “现在,我观你的棋风比起以前稳健了许多,运子布阵温和而缜密,虽有攻城略地之意,却也能克制自己锐利的杀气,耐下性子来运筹帷幄。而弈棋一道,开局时最忌贪念,中盘时忌有争强斗狠之心,这些你都能够避免,所以现在我要花多几分心思来提防了。”幸村笑笑说。
                        “只是我还从未胜过你一局呢,所以还是有不足之处啊。”不二摇摇头说。
                        “这个……”幸村顿了顿,眸光闪动,曜若晨星,“若要说你的不足,也许在很多时候,你太执着了吧。你我对弈之时,每每到了僵持不下的残局,那个时候彼此都已经是强矢之末,勉强可以自保而已,若大家都放开得失,便能握手言和。若在这个时候再有图谋,便会自乱阵脚,最后反而损了自身元气。所以周助你会落败,因为你在最后一刻放不开得失之心。”幸村一番话,说得不二是透骨冰凉,哑口无言。
                        何所谓得,何所谓失,在这方寸之间,被剖析得如此清晰,人心人性皆逃不过那一双慧眼。凝视着眼前那双平淡无波却又透澈非常的紫瞳,不二不免心中微痛:精市他猜得到我的心思么?
                        如果他真的知道,又如何可以这么平静?沉吟了一会,不二决定放胆一试,看看眼前这个洞悉人心的人是否明了他心之所想。
                        “我贵为当今太子,父王年岁已高,所以这社稷安危,天下兴亡都压在我一人身上,我怎么可能不计较这得失呢。如果我计算不周,棋差一着,那么青学就堪忧了。”
                        听了这话,幸村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而后微微一笑:“周助,你我相交三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便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你也一样,对么?”不二点头。
                        “本来我这修仙之人,是不应该过问红尘中事的,但你我意兴相投,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的。”幸村缓缓说道:“周助,你是青学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统领这如画江山的。但是,我与你对弈多次,发现你的棋风大气得来却无霸气,也许对于好弈之人来说正是棋道高深的体现。然而,作为一个帝王之才,行事缺少霸气,意味着心中并无野心和雄心。周助你过于淡泊人生了,这点正是你致命的缺陷啊。”不二把玩着手中白子,微笑颔首。“像你这般已将江山握于手中,却又没有统一天下的雄图野望,照理说应该恬淡满足,任意随风。然而,我又觉得你是放不开得失的人……”幸村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片刻才正视着不二说:“我在想,是不是除了这江山,还有什么是你渴望得到却梦想不及的东西?”
                        咯噔一声,不二手中棋子散了一地,他勉强镇定下来,神色自若地说:“我确实没有雄霸天下的野望。虽然青学国力强盛,在诸国中首屈一指,但我并没有吞并它国,开疆扩土的野心。只是,精市,你知道我一直渴望得到的是什么吗?”不二的眼神濯濯生辉,直视着对面的人。但幸村却垂下眼帘,似乎想了想,继而笑道:“这个倒不知,我还不是无所不知之人。何况这是你的隐私,我若故意去窥探,岂不是小人行径?”
                        不二心里悬得老高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却也有些失落,正想说什么时,却见幸村呵呵一笑,飞快地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你,又,输,了。”
                        看他笑得有几分狡猾,不二定睛一看,果然,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兵败如山倒,回天乏术了。
                        他忙一推棋盘,叫道:“不行不行,你故意用言语扰我心智,让我心神不定才会这么快落败的。这盘不算。”
                        “愿赌服输,由不得你不认帐。来,来,来,把那坛子清霜白露给我递过来……”幸村见赢得轻松,一坛好酒就这么轻易到手,心情真是愉悦非常。
                        “不行,再来一局,胜了才给你。”不二故意不让他得手,一把抢过了酒坛子,放到他触手难及之处。
                        “周助,人不可言而无信。”幸村见手够不着,那双绝色的眸眨了眨,“好,你不给我拿来,我自己动手。”说罢,宽大的衣袖往桌上一拂一带,那坛清霜白露已凭空在桌上出现。
                        “好你个幸村,居然用法术!” “我不过施了个小小的挪移之术罢了。反正本来就是我赢得的东西嘛。”幸村眼里满是笑意。
                        “真奇怪,也有你这般喜欢喝酒的狐狸的。”不二无计可施,只有狠狠嘲弄他一番,“小心酒后乱性。”
                        幸村不由失笑:“呵呵……有说狐狸就喝不得酒的么?还有,你和我一起这么久,有见我醉过么?”
                        “是是是,你厉害,去年就整整解决了我私藏的几十坛好酒。”初初相识的时候,不二还以为幸村是个斯文内向的人,岂知道,相处久了才发现那月一般闲雅清冷的容颜下,是云一样多变的内心。有时风趣,有时深沉,有时恬静,有时恣意激越。正如他倾城绝色的双瞳,幽幽潋潋,看似无波,其间却不知投映了多少荒艳繁华,又不知埋了几许红尘旧梦。
                        他,是猜不透精市的心思的。
                        但,精市也无法明白他的愿望。因为不二将其藏在最深最暗的地方,一个不为人知的荒凉之处。彼此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对方知道的那一部分吧。
                        夜色深深,飞檐上的雪悄悄化了,明朝或许就到了春暖花开之日,但今夜还是很冷,很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8-27 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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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二的寝殿出来,刚步入中庭的御苑,手冢忽然听见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唤了一声:“华村……”
                          他倏地回头,看见青学的君王一脸惊讶地望着他。“皇儿叩见父王。”手冢没有下跪,只是分外冷淡地行了个礼。
                          “原来是国光啊,你这么大了,唉,长得和华村真有几分神似啊。”青学王已经老态龙钟了,在奴婢的拥簇下颤颤然地说道。
                          手冢忽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男人,白发苍苍了,还在怀念当年那个从未爱过自己的女人。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政绩却远远不及摄政才五年的太子,委实可悲。
                          这几年来,青学王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过度的纵情声色令他衰老得更快。想来他在位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了。看样子,他必须尽快让自己握有更多获胜的筹码,在青学王驾鹤归西之前。要不,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手冢打定了主意。
                          第七章九月鹰飞
                          宫女龙崎的爱情源于青学历四十九年的秋天,秋风萧瑟,那一年,龙崎已经二十出头了。
                          二十几岁的宫女,恰似皇城外红得如火如荼的枫叶,生命虽然璀璨,却也到了凋落的季节。当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孤寂地老死宫中时,牵动她命运的那只纸鸢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拣到她放飞的纸鸢的年轻侍卫叫龙马,那一日正在十四皇子宫外候命,当时他只觉一阵强风掠过,那只断了线的纸鸢便不偏不倚飞到他脚边。紧接着,就见到慌慌张张追出来的龙崎。
                          他把纸鸢还给她,爽爽朗朗地咧嘴一笑。她却瞬时间羞红了脸,连道谢都记不住,一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了。
                          后来熟络起来,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了。龙马晋升为皇子的贴身侍卫,和皇子最亲信的侍女龙崎也多了碰面的机会。龙崎便开始偷偷地留意他。她常从窗子里看见那人在日光下走来走去,有时看着看着,就出神了,忘了手头的工作。龙崎甚至觉得他是个英俊的男子,即便他没有手冢那般俊美出色的五官,那样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但是他身上仿佛带有阳光的气息,给人俊朗而又可靠的感觉。
                          这个忠诚而又耿直的男人,闲着时,总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龙崎听。而龙崎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个知恩图报的故事。
                          原来少年时代的龙马曾经在宫里受过一个人的恩,那位恩人出身尊贵,让他从一个受尽欺辱的小马童变成大内的侍卫。那个人给了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自此龙马念念不忘那人的知遇之恩,他常说,若有机会,他一定要竭尽所能报答那位恩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坐在马上,一身洁白的衣裳,像个神仙一样好看。接过了我手里的缰绳,他温和地对我笑着说:‘让你做一个马童太可惜了。你有一身的力气,不如去当个侍卫吧。’他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真的不知如何报答他。”龙马说这话时,表情认真,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的真诚感动了听故事的龙崎。
                          一次,她禁不住问他:“宫里身份高贵的人那么多,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龙马又笑笑说:“现在也很好啊,皇子殿下帮太子殿下做事,我跟着皇子殿下,也等于帮恩人做事了。”
                          阳光下,龙马的脸有几许意兴风发:“我想为青学建功立业,如果要为太子殿下出生入死,我绝不会推辞!”
                          龙崎却听得心里一阵阵战栗,多年前,华夫人毒杀手冢的那一幕又在她眼前闪现,她知道,夫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位太子殿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8-08-27 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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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觉得自己主子对他皇兄的感情不简单,天资聪颖的皇子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想必洞若观火。
                            现在的手冢皇子已经和当年她冒死相救的孩子大为不同,有时候,她看到手冢思考时的峻冷表情,会莫名地感到害怕,甚至也不敢面对那锐利的眼神。
                            然而,龙崎不敢将这份不安告诉龙马。她默默地看着他实践自己的承诺,由皇子的贴身侍卫一路晋升为大内的侍卫统领。渺小的她只能期盼,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永远不会成真。
                            不二的寝殿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门就开在他的后花园旁边。平日,那扇门都是紧锁着的,只偶尔见到几个花匠进去打理花花草草,除了不二和他们,没有人知道里面养着什么。
                            唯有一次,手冢找不二找到了那里,在虚掩的门外,他看见皇兄被一片青碧包围着,庭院中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
                            不二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不已的青枝绿叶,眼神中有他不曾见过的深沉,仿佛内心正在计划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不二发现了他,抬头一笑:“手冢,过来。”手冢没想到,不二会跟他分享他的秘密。不二指着那些花花草草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青芷,宫里用来酿酒的草。”“没错,这个呢?”“……不认识……”“这是罂粟,这个是七叶一枝花,还有这个是颠茄。”手冢吃了一惊,他虽然不认识那些花草,却听过它们的名字,那些都是有毒的植物。虽然有些可以入药,本身却是不折不扣的毒草。
                            皇兄在自己寝宫里种着些毒草,有何意图呢?
                            “那这个你认识么?”不二转身,手指点着不远处一株火焰一般的红色植物说。手冢摇摇头。
                            “你不认识也是当然的。”不二走过去,轻轻抚弄那纤长如兰草的叶子,说:“它叫‘幽罗桦’。长在极冷极寒的雪山上,形状如兰,却是通体绯红。听说花开了,像火焰似的,四周的雪都会融掉。”不二轻轻叹了口气:“我派人四处寻找,足足花了一年时间寻获它,然后花了一年时间才等到它结出第一个花蕾来。”
                            “皇兄喜欢这种奇花异草?”手冢心中诧异。
                            “不……我只听说它有一种神奇的妙用。”不二神秘地笑了笑,“听说狐仙很怕它。”
                            青学历五十一年,初秋。
                            那一日,十四皇子手冢如常被召去东宫用膳。自他出使邻近二国回来后,不二便逐渐让他分担一部分政务,有时两人因商讨政事误了时辰,不二也会留他在东宫用膳。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宫里人都说,十四皇子是太子的左臂右膀,两人亲如同母兄弟。太子和十四皇子同声一气,在宫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撼动他们的地位了。时年手冢十九岁,不二长了手冢五岁,也二十四了。
                            不二由十七岁御封太子,到今日,已经足足做了七年的太子。
                            原本以为那位老迈的青学王会很快驾鹤归西,没想到,他竟也颤颤悠悠地当了六,七年的无权皇帝。这个,倒真让手冢盼到了。
                            用完膳,一直沉默无语的不二忽然开口了:“手冢,今年皇兄要早些搬去沁梨山的离宫那里,宫里的事就有劳你了。”
                            手冢察觉到今日的皇兄和平时不同,似乎在深深思索着什么,有些食不下咽。一餐饭下来,失神了好几次,便说:“皇兄是否有什么为难之事?”
                            “手冢不用担心。”不二淡然一笑,忽然看着手冢说,“有件事皇兄一直想问你的,却总怕让你伤心,问不出口。”
                            “皇兄尽管问好了,”手冢虽然心里警觉,却还是笑着回话。
                            “你恨过你的母妃么?”不二缓缓说道。
                            手冢心里一凛,皇兄到底想要试探些什么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8-08-27 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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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欺瞒他为好,于是抬头道:“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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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眸微微一笑,又道:“你一定很不屑吧。”
                              手冢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看着他的皇兄,在那平静而又浅淡的微笑中,有着和当年的华夫人异常相似的神情。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的母亲也是这般看着他,温和地笑着。他现在才有些明白,原来那个平静的神情下,孕育着一颗疯狂的心。
                              只是,母亲是为了所谓的爱情,那么皇兄他是为了什么呢?
                              霎时间,手冢觉得自己内心有些无法掌控的情愫在悄然滋生,那象是名为温柔的东西,他不禁上前一步对不二说:“我并不认为这样有错,如果可以让自己如愿,即便是要不择手段去夺取,我也决不后悔。”
                              闻言,不二有些惊讶,却眼睛一亮,深深望了手冢一眼,说道:“皇弟此言真是深得我心啊。”
                              手冢此时方知失言,不由冷汗直冒。正想如何应付过去时,又听得不二说道:“你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么?除了这江山,也许皇兄都可以让你如愿。”
                              除了这江山?还有什么?一向寡情戒备的心灵中,有些刚刚苏醒的东西,在逐渐冷硬的胸膛中,死去了。
                              手冢迎上不二询问的目光,冷冷道:“没有,我没有想要的东西。”一句话,从此杜绝了一切温柔和睦的可能。
                              回去的时候,手冢看见皇城下一群彩衣的宫女正在放纸鸢。风很大,那些燕子,蝴蝶和鹰都飞得很高,似乎可以轻易触摸到碧蓝的天幕。然而,手冢知道,它们还是被细细的线束缚着,只要那些纤秀的手愿意,一样可以把翱翔天际的鹰扯下来。
                              我不稀罕别人给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这双手去得到。手冢愤愤想。潜藏于心中的宏图野望正如那一飞冲天的鹰,无拘无束,恣意狂妄,受不得一点点的屈辱,即便是善意的施舍。
                              忽然,几声清脆的嗥叫响彻云霄,只见几只硕大的秃鹰掠过皇城的天空,箭一般射入云端。手冢见状,不由放声大笑,舒尽胸中郁闷之气。
                              九月鹰飞,真是狩猎的好季节,是时候拿回应得的一切了。就看我们谁狩猎谁吧,亲爱的,皇兄。
                              第八章 猎狐
                              雪后的槿林,一派苍冷清爽之气。远处传来扑扑的马蹄声,转眼,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寂冷的空气中竟也遗落声声爽朗的笑语。
                              马上二人,竟是一样丰神如玉,飘逸如仙。即便是在皇城,也难寻得如此出色的人物。一身白衣锦袍的青年眉宇间透着几分尊贵高雅之气,像这雪后的槿林,风骨清隽,落落大度。
                              一身玄衣的青年却如这无尽清冷的雪意,仿佛任何人被他那双冷丽的瞳看上一眼,心头便不免一凛一颤,失魂于那波光潋滟中。
                              “周助,看来你又是慢了我一步。”幸村在前方断崖前勒停了马,朗声道。
                              不二一直紧跟着他,此刻,见他经过一番颠簸,原本白瓷般洁净的脸上竟也染上几分妃色,言语之间,意兴飞扬,不由有些心恍神移。“如果可以与你一同纵横天地,无忧无虑地游戏人生,该是何等惬意之事。就算输给你一次半次,又有何妨?”
                              不二感慨道,此话倒真是出自真心。
                              “莫忘了你的江山社稷。”幸村投以深深凝眸。
                              不二遥望远处群山蜿蜒不绝,缓缓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我不是抗得起江山这副重担的人,我生性过于淡漠,欠缺野心,要是做个太平皇帝还可以,要在乱世中光大溱国,怕是力有不补。”继而,他回头微笑说:“不过……我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了。”
                              “难道……是你的十四皇弟手冢国光?”
                              “精市你真的深知我心。”不二点头。
                              “因为你偶尔会跟我提起,但是……”幸村眼里不无担忧之色,“我曾经屈指算过,如果你登不上皇位,那将有杀身之祸啊。”
                              “精市你过虑了。”不二摇头笑道:“手冢性格坚忍,胸有大志,他想要的无非是这个江山罢了,如果我满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祸事才对。”一说起他向来喜欢的皇弟,不二便不由露出赞赏的神色。
                              见幸村还在沉吟着,不二又道:“那你不妨再为我们算一算。”
                              幸村抬眸,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闭目,屈指为他细细算来。良久,幸村才重新睁开眼眸,一脸诧异之色。“奇怪,奇怪……”“怎么了?”不二不解。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8-08-27 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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