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为了什么不高兴,秉烛想不明白:毕竟这火烧云是深浅相宜的好看,即便璇玑宫是清汤寡水的清冷,二者气氛也甚是相配;况魇兽玩得也很欢喜的呀!
“我送你的火烧云这般绮丽,你不欢喜么?”秉烛懵懵懂懂地,实不晓得他生什么气,“我特特去红狐狸,啊,不是,月下仙人那处讨来红线烧出来的呢!”
秉烛无辜又委屈的眼神看得邝露苦笑:这小祸精不仅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如今这口气,甚还带着几分邀功呢!
润玉闻她所言,抬首打量了眼璇玑宫:云雾幻化的花朵全让她烧个干净,如今只剩个光秃秃的院子!饶是润玉好心性,如今眉毛也没察觉的跳了一跳。
但确如她所言,璇玑宫上方那绯色云彩,实是难得的好看,连这宫室素日的清冷,也叫它冲淡了几分。
润玉收回思绪,冷淡了眉眼:“本座授你术法,是叫你玩物丧志的吗?”
秉烛蹙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大约不是吧!”
邝露在一旁听秉烛这般回答,只恨不能朝她施个失语咒。
润玉眼神一暗:“大约不是?!”
魇兽感受到主人身上隐忍的怒气,耳朵也耷拉下来。唉,秉烛虽修成个人形,却还不如这小哑巴会看人眼色。
秉烛瞧魇兽耷拉耳朵,显见是难得的乖巧,甚还从邝露旁蹭过去,蹲在润玉跟前逗弄这小兽。
“玩物丧志,我确不是呢!”秉烛挠魇兽脖颈上的毛,答得干脆,“应龙之志,约志在六界,万世升平;上元之志,约伴驾随王、直至日暮途穷;便是这小兽,约也有志食尽六界众生百梦。”
说至此处,秉烛站起来,仰着脖子犟着头与润玉对视:“可我偏不!这渺渺天地,我只愿做个碌碌庸人,守在这璇玑宫,把这里装点的热热闹闹,等你们回来。这里可是我长大的家呢!冷冷清清的,有什么好!”
秉烛并没注意到这话出口后,上首那月白身影有些僵硬,又约是说的多了,甚还觉自己颇为占理,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嚣张:“我志向如此,造的这几朵火烧云,实非丧志,其乃展志也!”
邝露从不知秉烛口才如此出众,圈圈绕绕地叫她套路。她温和笑笑,侧首去看上首那瘦削的如竹身姿。
她的陛下,从前是自藏风华、惟愿泯然众人的一方璞玉,毕生所愿不过做个布星挂夜的散仙;而后为天机命数裹挟,渐渐的,光芒难掩、棱角分明,成了只有锦觅上仙才能触碰的一块冷玉。可此时,守候于润玉身后数百载的邝露知道,她的陛下,真正的为这岁月、为这璇玑宫中的袅袅烟火气,打磨成了一块温润细腻、珲然生烟的暖玉。
也许从前千般羁绊,不过是切磋琢磨,成全这天帝的命盘。
好在这命盘应不再是设么万年孤独。好在终究铸就的是枚暖玉。
“邝露姐姐,你脸上有露水诶?”
秉烛一惊一乍的,将尚恍神的两人从久远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润玉闻言回首看了一眼,秉烛就瞧见一向端方持重的邝露有些慌乱地擦了脸颊,轻咳一声,“你还说呢!定是叫你弄的这些烟熏的!”
秉烛有点奇怪,自己站这里最久了啊,也没觉得熏。
她想瞧瞧润玉有没有叫烟熏得流泪,润玉却牵了魇兽往宫外行去了。正待去追,却听他声音清冽吩咐:“邝露,秉烛今日行为不慎,罚她闭门思过十日。至于你,一并思过。”
秉烛听得莫名,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烧个火就得思过,更不明白,为什么邝露姐姐啥也没错,也得跟着思过。
正待分辨,月白身影画作一道光,顷刻间便消失于虹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