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秋。】
【 几近寒露，凉意愈盛、脑风愈重。夜寐不安，日日偏头疼，晨时合消于榻上坐半晌才起得身。宅中大夫道是头痛而眩，乃病在肝经。肝主谋虑，静养便可。再请外医来瞧，诊脉时他只一味摇头，又道：劳力谋虑成肝劳，应乎筋极；曲运神机成心劳，应乎脉极；意外过思成脾劳，应乎肉极；预事而忧成肺劳，应乎气极；矜持志节成肾劳，应乎骨极。意思是今我五劳七伤，一应俱全，这倒挺团圆——积劳成疾，随年逾显。除非此时便辞官归府、再不操片刻心，否则无药可救。】
【 ——那不救便是了。】
【 懒起身，央奚山将大夫送出。再嘱他等切莫同诰命夫人讲，唯恐她多忧虑。梓浣双眉似云黛，好看极，断不该颦着。这厢一时辰挨过去，等来门传，是子融来，这才稍稍放缓面色—— 】
快快请来。【 知他晋升，早备妥贺仪，就等他上门来取。】

【这些年的荣升，少不得睿王提拔，更少不得外傅推助，自闽浙一行至今，没少受他恩惠与点拨，是以年节时下里，多来拜会探望，得以晋升，更是一早就琢磨着备礼而至】
【如今天渐寒凉，思来想去，托人购了一株老山参，并一件貂皮大氅，收好往博尔君府上去，请人通传，不多时便随人入内，路并不陌生，径直引至正堂，见了人便是打千行礼】
见过外傅
【得允起身落座，抬目间谢言还未出口，见人精神有些不济，面色暗淡，询道】
外傅瞧着有些轻减了，您身子可还好？

【 观人进堂，照旧的倜傥身段，而今再加些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不过于此。再往铜镜一瞥——我当真是老了。故而只一味笑。】
不过是年纪长了，总归这那儿的有些小毛病，不碍事儿。【 亲手与他添了茶，复展眉道。】闻你升官，本当将贺仪送至府上的。前些日子清账一事一耽搁，倒给忘了。
【 遂抬眉，示意奚山将扁盒取来。内是除却南海珍珠数粒，大头儿的是一块儿和田腰玉。年前广东盐商送来，体净色润，便是京中也难见的成色。匠人细细打了镂空花样，喜鹊立于梅花梢头，意为喜上眉梢。入手时便琢磨着应送与何人，如今子融高升，倒也应景。 】

【前些时日清账的事无人不知，原本户部内务府皆是博尔君家把持，如今新政一推行，弼大人一上调，算是破了这维系多载的桥梁，本也对贪墨之举不甚赞同，是以不便在此事多加置喙，只道是】
这天儿寒气是越发的重了，学生给您带了些补气保暖的，您可得顾惜着身子，切莫太过操劳了
【他亲自添茶，欠身起来扶盏，待他搁下茶壶才又落座，奚山捧过来一方扁盒，将内里东西展现，确系难寻的珍品，自椅上起身，躬身一揖】
学生能有今日，还得多谢外傅提拔，合该向您道谢的，外傅厚礼，学生却之不恭了
【顺道又添一句】
说来用晦方擢了掌院学士，在此一并向外傅道贺了，近些时日倒是忙了起来，有阵子不曾见他了

你现下调来户部，尔后事儿多半大抵也是要交到你手上去的。如若**劳过度，我便拿你是问了。
【 话儿说的虽是责罚，言下之意缺分明是溢美之词。我委实老了，这位子坐的未必还会长久，与其交付与一位非我门下的新吏，不如坐稳尚书、直到子融长至可接手的时分，往后同用晦几个也相互有照应。我是看中子融的，若他非冠温都之名，恐还能更亲昵几分。且不过他同生权门，倒也不稀罕我这几分亲昵。】
【 我如今也确实到了消为小辈铺路的时分。长持权柄，莫说年纪容不容得，便是此身也再容不得。】
【 复长叹。】你同用晦，相识几多年了？

是，有什么劳心劳力的差事，您尽管吩咐，您且好生将养身子，自打头一回随着外出办差，可就盼着在手底下得您亲自指点的这一日呢
【极为受教的应下，面上笑意不减，他话中之意自然明白，不过用晦将他病况告知委实吃了一惊，知他身子大不如前，可万没想到如今沉疴日重了，面上笑着，心头多少有些涩然，到底喊了这些年的外傅，虽不至耳提面命，也自他处得了不少教诲，受用终生，师生情谊半点不虚】
【见他喟然长叹，抬眸看过去，面上泛着的些许苍白与疲乏并不难辨别】
自入您门下，便与他相识，至朝鲜一行算是深交，至如今莫逆，已是八载有余了，用晦处事练达，外傅教的好

贯是你嘴儿最甜。【 又一停，目光玩味，似是有不可言说的故事夹杂其中。末了将茶碗一搁，舒倚椅背上。】我教了甚么？都是他自个儿悟的。
【 似是一句客套话，又似是老父的一声叹，这其中掺杂着几分真、几分假，饶是我自己也不知了。今个儿他来，到底是有正事儿要说。话儿在肚子里绕了个弯儿——消息尚未外发，故而不便讲得太明白。轻飘飘地把前话搁下了，只道。】
说起来，还当真有一事……吉林省你去过不曾？

【敏锐的捕捉到他目光中复杂的神色，低目看着茶盏上淡雅精致的纹路，将我们之间隔着的那些东西统统掩在乐呵呵的傻笑之下，至于他提及用晦时那一抹分辨不清的意味，也一并掩过去，多了几分小辈对长辈的玩闹口吻】
他天分高，也是您点拨的妙，学生天资不及，可就指着您呢，要劳外傅多费心了？您可不许嫌我烦
【原就是平日里过来拜访，不曾预料到当真有事，不明就里的答了】
与用晦同赴朝鲜时去过，只是不曾逗留，径直过江去了
【疑惑的看向他】
那边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