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的夜,残缺的月。远沟流淌的云黛隐藏在山际边,风也凉,水也凉。一声长悠悠地叹息后,风猛然拍打上帐子里的布幔,露进来一股刺骨的寒气,灯烛教他熄又起。这是沙漠独有的景色,白天晒得要嗝屁,夜里起凉穿棉衣。
我坐在帐内,没有一丝小战初胜的喜悦,甚至带了点愁容,低头去问道明,“粮草还没到吗?”
道明默然地剪影教这熹微的光,拉得很长,却也是孑然的、寂寞的,烛火见了也无可奈何,只好涕下两目清泪。
我便不再问了,仰着头,望帐顶的坠儿。那坠儿是陶瓷一样的小瓶,中间镂空着,拴了根银棍儿,风吹起来银棍儿便激烈地拍打在陶白的瓶上,竟也唱出了清脆的歌声。像商女的浅吟清唱,也像大浪淘沙,胡人们说,这是天神吻过灵魂的声音。我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刀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我也知道这种空灵的乐曲,只被造物主谱写,风才是他最好的利器。我不在乎未来面临着如何的杀戮——
斧子,把锅劈了;粮食,全拿来吃了;以后遇上了什么非攻不得的险境,破釜沉舟。这是我的父亲,曾教会我最大的道理。
当你拿起屠刀杀人时,必将也死于屠刀之下。
我早做好这样的准备,坦坦荡荡塔上了至高的沙丘,那底下站着黑黢黢地一众,是光明军的甲子。那宝石一样的瞳孔,一双双紧跟着我,在等大战前夕的鼓动。我欣慰地咧开裂缝的嘴,露出全身上下、唯一不叫风尘所侵蚀的牙,它依旧白的发亮。
“你们今晚,都写上遗书了吗?我这里有一句,可以学习: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哈哈!这是他/奶奶的,陈道明,咱们营里最有文采的人,他写的诗啊!哈哈!他老婆,和我一样,是个白丁,又哪里识字呢?!你们说,他是不是个,傻/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