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雨下得很大了，片桐这样想着。
他正走在街上，失魂落魄如同一个亡魂，他没打伞，雨水钻进他的脖子，身体和腿上，他的衣服贴在身上他却不觉得黏糊糊，他突然忘了自己拿着伞要去给谁，只是站在这里伸手去接那雨水。
他觉得他现在像快要干死的花朵终于遇到了一场久违的雨，感觉器官统统苏醒，他感觉到他脖子上的腮重新打开，他看着自己的手，五指之间薄膜覆盖。
“你到底在干什么？”严厉的声音把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惊慌的转头，看到站在车旁的御堂孝典，“傻愣愣地站在这里？”
糟糕。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想逃开时脚抬起落在地上剧痛从脚尖传来，让他摔倒在地，那痛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大雨滂沱他悲惨地摔在地上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本来就是。
“你怎么了？”看到了那人摔倒在地御堂虽然啧了一声但还是决定去扶这个怪人，等这个人走开已经花了他很长时间，他倒是已经不介意了。
他伸手去拉那人的手，却忍不住停住了，那只手触感腻滑冰冷，五指之间有薄膜覆盖，手指都有蓝色的浅浅鱼鳞，一看就不是人类的手。
“御堂……部长？”片桐在雨中的视力分外清晰，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御堂，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想试图爬起离开，可脚刚刚沾地那剧痛又袭来，最后不小心歪在御堂怀里。
“片桐课长。”御堂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懦弱无能的课长，片桐抬头看他，片桐的脸上没有鱼鳞覆盖，这让他比较好分辨，“你怎么这个样子？是得了什么病吗？”
“没什么的……”片桐扯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脚踩在地上仍然疼，他感觉到他的腿在发抖，御堂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发抖的腿，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你需要去医院，我朋友的医院刚好离这里……”
“不！”仿佛想到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片桐突然拔高声调，在寂静的雨中格外刺耳，可也意识到什么片桐低下头又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抱歉……不过我真的没事。”
御堂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于是他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坚持。
片桐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疼痛了，他只是咬牙从御堂的怀里挣脱出来，好像是第一次行走的婴儿，而御堂只是冷眼看着，直到片桐第8次摔在地上他才蹲下看着这个可怜的老男人。
“现在你不得不听从我的话了，片桐课长。”
05.
四柳看着御堂刚刚送过来的病人的X光片。
那个病人完全不配合治疗，一进病床他就拿着床单裹住自己全身，缩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拒绝任何护士和医生，一切穿白大褂的人，最后是御堂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他，才只准四柳一人进入这间单人病房。
“片桐课长，你忘了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吗？”看到仍裹着床单的片桐，御堂忍不住口气严厉起来，这让四柳不满地看了他的朋友一眼，这显然并不利于患者的身心健康，可床单里的人却露出一个头来，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看着四柳，脸上是害怕和担心。
“抱歉……御堂部长。”片桐小声说，扯下床单。
四柳是个医生，他看过无数稀奇古怪又丑陋的肉身，他已经见怪不怪，但当他看到片桐当时的样子，却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白色的衬衫因为雨水的关系已经近乎透明贴在片桐身上，从小腹开始就有蓝色的鱼鳞覆盖，脖子两边有三道口子随着片桐的呼吸开合，他的耳朵已经变得尖而透明，就像童话里的精灵的耳朵，他的手有薄膜覆盖，手臂一下全是蓝色鱼鳞。
“鱼鳞病吗？”四柳冷静地说，带上手套开始检查，没有落下细碎，不是鱼鳞皮肤病的特征，那触感是滑溜溜的，像四柳偶尔拿金枪鱼时的触感。
鱼……？
“也许我们需要全身检查。”四柳这样说。
现在四柳看着刚刚出来的X光片，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御堂，把那结果放在了御堂面前。
“他的肺严重萎缩，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肺。”四柳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器官有一部分像鱼，他可以在水中长时间生活。”
“恕我大胆猜测，你的部下，他也许根本不是人类。”
御堂突然想起他办公桌上的那个美人鱼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