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女孩蜷在陋棚的一方破败里，眼眸无神似一潭死水，早已对不绝于耳的诅咒谩骂没了波澜。
外面暮色沉降，水墨色的天光郁郁而下。
镇民的叫骂渐渐淡入夜风里，絮絮地消逝而去。女孩撑起身，枯草般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半张饥黄的面容。
她拿起立在脚边的画像，一个矜持正坐着的端庄女子。
她的母亲。
很多年前，画中人是镇子里的丰收女巫，作为自然信仰的使者，女巫为农作物的生长献力，为丰收和繁荣起舞。
多年以来，全镇的农耕都仰仗这位女巫虔诚而灵验的丰收仪式向自然女神祈福，照拂这座边城小镇，企盼年年都有丰润的雨水和不俗的收获。
但这种生活终究会消陨于时代的进步。
工程学机械的引进，新兴技术广泛应用于农耕与畜牧，年前的人们开始发现，仅仅靠着女巫向自然祝祷求愿早已无用。
女巫遵循传统的原始文化，她坚信自然不会允许人们摒弃信仰逆转规律，她更不希望自己毕生所学所信被人轻视忘却。
这一年，她依然坚持为全镇的丰收举行礼祭。可女巫的仪祭失败了，因为她失去了过往里虔诚纯挚的心思。
这次失败导致了连续三年的旱灾，饥荒与病疫几乎毁灭了整座城镇。
几经灾厄的镇民，不再认同传统的自然信仰，他们开始质疑长久以来的丰收仪祭，将失去至亲与家园的怒火通通转嫁到女巫身上。
一夜之间，曾经众人敬仰的丰收之女，成了无耻又歹毒的毒妇。
女巫被赶出了神圣的礼祭堂，藏身在废弃的马棚里，任人欺凌。
肉体与心灵的炼狱彻底逼疯了这个失去一切的女人。
她认为人们摒弃传统接受科技，因此才导致了自然的惩罚。
她开始憎恶所有的人。
憎恶遗弃了她的自然女神。
从那时起的每一天，她都活在恨意与怨毒里，无时不刻不再诅咒辜负她的一切。
人们都以为这个疯女人不会苟活，却不曾想这样的女人居然有了身孕。
分娩那一晚，是一个无星的黑夜。
女巫在半疯半梦中生下了孩子，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与怨恨凄然死去。
第二日，人们竟惊奇地发现，马料棚附近的植被与田地尽数凋零，焦黑盘虬于荒芜的土地，唯有不停啼哭的女婴留在母亲的尸身旁。
“灾星！一定是灾星！”
“和她那**的母亲一样！应该烧死！”
……
辱骂与白眼伴随女孩成长，所有的人都把她视为灾祸和怪物，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近她，甚至连小动物都不畏惧她。但凡她所及之处，所有的植物都会逐渐枯萎凋谢，动物和人便会虚弱病态，甚至遭受厄运。
只有修道院的神父愿意接济她，让她不致死于饥荒或平民的殴打中。
神父叫她柯本，却没有姓氏，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父亲，而母亲的姓氏又会让她陷入同样的悲剧。
今天，女孩成年了，她却不能像其他同龄人那般在成人礼上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她蜷在棚子里，照例听过激愤的人们在外面叫骂发泄，自己只痴痴地望着把自己带来这残酷世界的母亲的画像。
她本是没有未来的人，连出生都是错误，成年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女孩这样沉想着，不觉远处传来隆隆的闷响，像是滚滚雷声却又并不见闪电。
不多时，人们开始尖叫，一种凄厉而高昂的声音穿透而来。
女孩听得那声音，她曾经在海边听到过那划破海浪直入云霄的声音。
是海贼的号角。

月溪镇的似火骄阳，像是要将这干涸土地中最后一点水汽都吸取殆尽。
一个人间炼狱。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干旱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而至今为止，西部荒野仍然没有得到来自北边城市的救援。
此时的柯本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褐色的长发软软地从她的肩头泻下来，奶白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已然成熟的女性轮廓。
她在这儿负责照料着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尽量不让他们远离这场灾难的疾苦。
柯本总会想起那一年在吉尔尼斯，海盗袭击了她出生的城镇，烧杀抢掠，而和她一样的女孩，都被当做奴隶带上了船，从此远离家乡。她不太记得在海上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了，只知道船只葬送在一场航海士也预测不得的风暴里，而她却又一次活了下来，甚至一路漂洋到了这片土地。
而柯本却是从不为此悲伤，也鲜少回忆那片只有痛苦回忆的土地。
好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柯本的过去，贫瘠的土地也让人发觉不到她与生俱来的不祥，寡言却温和的柯本很快就融入了这里的生活。
柯本戴着手套，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一个灰发女孩脏乎乎的脸颊。
“科特，又出去疯跑了？”
“嗯！我听吉姆说那边的马厩里有耗子，我就去抓了，没准儿今晚就有肉吃了！”
女孩咧嘴笑着，褐色的瞳孔里并不见生活的艰辛与痛楚，她拉过柯本的手，放了一把豆子似的东西。
“这是稻谷。”女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在镇子外的田地里发现的！如果我们种下去，明年就能长出很多粮食来！”
银发的科特并不知道，这稻谷是烘过的，种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都是没有未来的。
柯本淡淡一笑，用手捋了捋科特凌乱蓬松的短发，却突然发现女孩的脸颊上长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痘子。
很快地，这莫名的疾病传染开来，集中在月溪镇的难民无一幸免。
水粮困顿，气候炎热，旱灾之后又是一群死于疾病的无辜人。
科特混混郁郁地窝在草堆上梦呓，这已经是她高热的第七天了。柯本换下她额间的毛巾，紧紧握住她的手。
懊恼与愧疚盘桓在柯本心头，大抵她真的就是一个灾星吧，无论是自己还是旁的人，都不会太平。
“姐姐。”科特睁开眼，脸上露出虚弱的笑，“我没事的。”
柯本哭了，这是她有限记忆里第一次动情流泪。
天气随着北风渐渐褪下酷热，萧瑟的秋天无疑是为西部荒野的劫难带来了慰藉。
镇子上来了一群披着紫色长袍的男女，号称是来自另一个城市的旅行者。
这些人里，除了正常的人类，还有些“人”长得长长的尖耳朵，有着淡蓝色的眼眸，身材高挑而健美。
他们管这些“人”叫做“高等精灵”。
“高等精灵”旅行者并不如人类那么亲切，他们并不爱说话，也远离其他人。他们占用了城镇大厅的别间，在里面倒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颜色奇异的液体。
两天后，紫衣的人类旅行者们把高等精灵们制造出来的药物分发给了镇子上的病患。就连病入膏肓的濒死者都奇幻般地痊愈康复了。
柯本小心地照顾科特服下加热过的药液，看到终日忍受痛痒的年轻女孩安然沉睡，她悬着的心终得踏实。
果然，不足半日，科特脸颊上身体上起的红痘都消退下去，高热也降下来了。
旅行者成了月溪镇的救星，镇长聚集所有镇民特地举行庆典，感激这些慷慨无私的恩人。
他们是来自一座名为达拉然的城市的法师，这次前来西部荒野亦是为了探寻本地的草药，不曾想会遇到这里的痘疫。
镇长拉着领头的一位女性高等精灵法师不住地感谢着，后者则平静无言地注视着他。
柯本抬起脚，想要仔细看看这位法师的模样。
长耳朵，白金色的秀发，精致美丽的面颊，最特别的，莫过于她那双蓝中带紫的眼睛，让人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柯本正迷失于对方的样貌，竟不觉自己也落入对方的眼眸里。
高等精灵远远地对她露出笑容，那笑容明媚如斯，让柯本想起了吉尔尼斯家乡娇艳可人又不失典雅的荆棘玫瑰。
直到很多年以后，这笑容都留存在她的心里，一直没有忘却过。

03 上
这是柯本来到暴风城的第五年。
自从随着高等精灵炼金术士格莉希恩离开西部荒野来到这座车水马龙的人类城市后，柯本感觉自己的人生发生了难以言喻的转变。
她惊喜地发现，即便是摘下手套，她也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亦或是造成不好的事情了。
清晨，她亲吻妹妹的面颊，迎接第一缕曙光的照耀，感受着鸟语花香。
晌午，她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和其他学徒一样说说笑笑地去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
傍晚，她回到处所，和科特一起分享今日的所见所闻。
日子趋于平和静好。
柯本和科特把稻谷种在了窗前的花盆里，尽管她们知道并不会盼来果实，但终究生活有了企盼。
“你知道稻谷的用萨拉斯语怎么说吗？”
“不知道诶，精灵不会种地的吧？”
“格琳导师前几天回达拉然之前告诉过我，精灵管稻谷叫做‘sela’，怎么样？像不像一个好听的名字？”
“才怪！真不好听！”
柯本伸出手想去掐妹妹的脸，而身姿轻巧的科特却跳到边上冲她做着鬼脸，一溜烟就窜到屋外。
科特的笑容在余晖之下调皮而灿烂，映得柯本看得有些不真切。
落日在眼前渐渐放大，金红色流淌在地面上，如流火一般吞没了妹妹瘦小的身影。
格莉希恩回到暴风城时，适时见证了一座宏伟壮丽华灯璀璨的人类城市文明付之一炬的悲妄惨烈，沿着墟烬布满的往日街道走过，尽是哀鸿遍野，疮痍满地。
在城外的难民营地里，格琳找到了柯本姐妹。
暴风城的法师区被部落的投石车轰炸殆尽，无数施法者和平民丧命于炸弹与火焰之下，科特也不幸被飞溅的弹片击中额首，陷入了昏迷。
柯本依然毫发无伤。
照料伤患的医者和格林西恩摇了摇头，示意她尽早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安置...
格林西恩走到这对姐妹身旁时，柯本正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着妹妹满是尘烬和血污的脸。
“科特，又出去疯跑了？”
啪嗒，啪嗒，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边安放着那盆种下谷子的花盆。
日光溺入天边的地平线，苍穹亦为城市的逝去而哀默。

03 下
往昔朝气活泼的银发女孩，最终依旧在姐姐的怀抱中泯了气息。
是夜，柯本就这样守在妹妹身边，就好像妹妹只是睡着一般，天亮了就会醒来。
格琳希恩裹着一身披风走来，精灵淡紫色的眼瞳映着女孩消沉的身影。
“科特会不舒服的，柯本。”格琳垂首看着身形缩成一团的柯本，轻声劝道，尽管回应她的只是沉默。
这个看似平凡温和的人类女孩，从出生那一天起就活在阴影里，无论她如何与命运抗争，也从未走进光亮之下。
格琳走近了几步，不经意发现了脚下花盆中的异样。
向来没有什么动静的盆泥中，一些丝状的植物幼体悄然长成。
那是些泛着青黑的植物体，全无新生植物新鲜的嫩色，却如同死亡之地里伸出的枯手，让人看着脊背悚然。
霎时，格琳突然听得沉寂在暮色的周遭有人在惊声尖叫。
一声一声犹如金属摩擦版的哀嚎声，似是锋利的匕首，从太阳穴直刺入脑海，精灵只觉得体内的气血和能量都被瞬间燃爆，身体被四周无法视见的压迫感紧紧地禁锢在原地。
夜空已然变成极深的紫色，如波浪般向外层层扩散。此时的天地杂混为一体，像巨大的茧体将万物缚裹其间。
面前的柯本，全身散发着暗紫色的光晕，发丝飘散于空中，向四周蔓延，青黑色的植物幼体疯狂生长，从花盆中迅猛生成藤蔓，瞬间布满这幽暗封闭的世界里，妖冶艳异的白色花儿在可怖的藤蔓上朵朵绽放，一直延伸到天际，犹如一场皑皑大雪。
风声沉吟呜咽，像是为谁咏唱安魂曲，又像是为谁悼念。
女孩的身形浸在墨水般的光雾里，激荡飘扬的长发缓缓而落，垂顺如瀑，馥郁靡丽，竟有种力及盛时的美，孤独清冷，肃然决绝。
诅咒的力量，终于觉醒了。
难民营死寂得犹如墓园，似乎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只有阵阵朔风呜咽地吹过。
柯本始终保持着跪坐在妹妹身边蜷缩佝偻的身姿，就像很多年前，她一个人住在冰冷破落的马棚里。
这么多年过去，被诅咒的女孩一直逆流而上，在莫测的命运洪流中求得如他人一样平凡美好的生活。
但到了最后，漆黑如墨的人生之路，并没有可以点亮前路的灯盏，即便有，也终究湮没在冷入心扉的黑暗里，再不得见。
曾几何时，柯本总是梦到一袭祭袍的母亲清唱儿歌，哄着怀中的婴儿安眠。
她们棕色头发顺滑似水，交融牵连在一起，难舍难分。
长大后，她和妹妹无忧无虑地奔跑在北门森林间，明媚的日光透过细密的林木，在天真的面庞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女孩最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子，身姿曼妙面容可人。光之黎明大教堂里，她身披雪色婚纱，母亲和妹妹立在身侧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她的面前，心中挚爱的男子轻握她的手，欲将婚戒戴在她的指间，成就这段美好的姻缘。
泪眼模糊了柯本的视线，她伸出手，好像她细长的手指传过银色的玺戒。
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戒指划过指间的触感，慈爱的母亲，可爱的妹妹，一切都从梦境走向真实。

04
成百上千支白烛密布于这空旷大厅的墙壁上，烛火星星点点，时明时暗，是夜无声的叹息。
只听得到似乎是砂石飞扬流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气里始终盘桓，是时间不辍的步伐。
大厅正中平地而起一座几十级的阶台，顺着台阶一路向上，便是宽大的座台面。
一副剔透的水晶棺安然置于其上。
棺内布满洁白的花朵，还有暗色的藤木隐隐穿梭在这片雪白之下。
繁花之上，一位面容清丽的人类女子正安眠于此，她棕色的长发均匀散落在花朵之间，浅浅笑意浮在嘴角，似乎沉浸在美梦中。
一只枯老而修长的手掌蓦然放在水晶棺上，展开五指覆在棺内年轻美好的面容之上。
佝偻的垂暮精灵立于棺材边，灰白零散的发丝遮住遍布四月痕迹的面庞，只看得到她蓝中带紫的眼眸，和精灵标志性的修长耳朵。
石壁上的烛火熄灭了一片，大厅随即昏暗一度。
精灵弯下腰身，手从厚重的绒袍中摸索着，她将一尊铜制沙漏小心翼翼地端放在晶棺上，用手指轻轻触碰沙漏上段，其中紫色的晶砂便更快地流淌而下，可沙漏的下端，只有一片黝黑黏稠的混沌。
烛火又灭了些许，周遭的一切欲渐消逝在黑暗中。
时间飞逝而去。
年老的精灵早已虚弱疲惫，几乎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倾倚在这承载着沉眠女子与幻梦的水晶棺上。昏暗的余光穿透大厅里浑浊氤氲的雾气，照耀她苍老的面容，好像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点亮离世的前路。
烛火接连泯熄在蜡烬中，无尽的漆黑吞噬万物，仅留一片光晕罩住晶棺台。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呼吸渐渐缓慢，身躯也变得松弛绵软，精灵只觉困乏疲累，想就此长眠。
她垂下眼帘，目光驻留于晶棺里面目安详的女性。
她尚还记得女孩初见时的模样。
瘦弱而苍白，清冷无言，只有一双墨色的瞳孔，哀伤而笃定。
然而敷热的温谷，本就再没有生根发芽结实的未来的。
最后一抹火光消逝，沙漏亦停止流动，时间似乎凝滞在这一刻。
昆虫般窸窸窣窣的声响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像是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裂解，又化作烟尘随风声而去，又像是冰雪融化，有液体淌过斑驳的地面。
多少事在这双看尽风刀霜剑的眼中发生与截止，又有多少人生在短暂的和平与长久的纷乱里诞生又消逝。
她化身成一条孤单的鱼，任游于时间的长河里。
曾经重温过多少平凡的人生，走到头来还是失去。
真诚的，虚伪的，热情的，冷漠的，幻想的，真实的。
属于凡土之上的喧闹浮躁，欢沉悲怆。
通通都会沉默在历史的深海里。

终
石门重重关闭，将身后的一切都尘封。
雪拉摘下兜帽，清白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疲惫。
“老师...”拉莱娅从未见过自己的导师有过这种神情，在她来到这位预言师身边研修开始，她一直钦佩于她的自如从容。
雪拉露出惯有的温和微笑，握了握学徒有些冰凉的手掌。
“我们回去吧。”
月光在寂静的山林小径上留下两道狭长的影，而影的周遭便是繁茂丛生的黑色灌木林，深冬的严寒让植被褪却生命的色彩，只剩佝偻深虬的躯干。
“夜色已深，老师是否要回镇子里休憩一晚？”精灵总是对自然，尤其是月亮有着超越人类的敏感，即便拉莱娅只是高等精灵，但她也对这片森林里不安的气氛完全没有好感。
“好。”
夜幕下的小镇有些萧条空寂，唯一热闹有些人气的，大概是那间并不算多高级的酒馆了。
雪拉和拉莱娅踏进酒馆的大门，里面原本的喧闹嘈杂很快静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狐疑与谨慎的眼光。
很快地，她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雪拉只是向学徒交待了一些事情，便着她即刻返回达拉然。她看得出学徒眼中对这片黝黑森林的抵触。
不知过去了多久，酒馆楼下的喧闹终是散却了，雪拉听得店里的老板娘走上阶梯时疲惫的步伐。那脚步声愈发放大，看样子已经接近自己的房间，最后却消失了一会儿，便转步复又走远。
雪拉浅浅一笑，握起手边的一本残破的手记，陈旧的封皮上只有一段人名。
柯本丶法拉娜。
每当看到这个名字时，心底总会有另一个女孩轻声诉说着，欢笑着，无忧无虑地活在为她精心营造的美梦里。
翻看手记的第一页，也只有一段人名。
科特丶法拉娜。
如果说女孩完美的梦境里还有牵挂，那可能就是这个名字的主人了吧。
那个叫做科特的银发女孩，如今健康地活着，并且在这座城镇里成为了一名守卫者，与其他戍守此地的战士一样，被人们称为“守夜人”。
而活下去的代价，便是忘却一段刻骨铭心的亲情，与一个永远惦念她的姐姐。
遗忘往往也是好事。
雪拉轻轻抚着泛黄页面上的人名，忽然脱手将手记本扔进了炉火，饥饿贪婪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手记本，很快就只留下一片片细碎零落的尘烬。
晚风吹动帘幕，窗前那樽栽种温谷的花盆，青绿色可人的嫩芽正寂静生长着。
（完）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