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闱。】
【 百兽奔腾，八方来箭。我系书生，年少便不谙驰射，更莫论如今鹤发霜髯、张弓也吃力得紧。自去岁大病，早已不能久立。此身形销骨立，乃是马背上的废人，随御驾秋狩，不过是主子爷两分体恤老臣罢。】
【 我观他场下，后生英姿驰骋于金棕草场，恨不得于御前以此出头、争他个头破血流——当年有何好？一无权柄，二无妻室，伶仃孤苦的一个人，除却那腔百般无用的意气，只有“来日方长”的孤勇。】
【 确是不如今日驷马高盖。】

【 秋闱。】【 百兽奔腾，八方来箭。我系书生，年少便不谙驰射，更莫论如今鹤发霜髯、张弓也吃力得紧。自去岁大病，早已不能久立。此身形销骨立，乃是马背上的废人，随御驾秋狩，不过是主子爷两分体恤老臣罢。】【 我观他场下，后生英姿驰骋于金棕草场，恨不得于御前以此出头、争他个头破血流——当年有何好？一无权柄，二无妻室，伶仃孤苦的一个人，除却那腔百般无用的意气，只有“来日方长”的孤勇。】【 确是不如今日驷马高盖。】

【 秋风肃飒，藏夏伏冬。 】
【 幼时随府上文师武傅受学，年少逞勇尚可弓开二石，至于其后数日如何肩不能抬、手不能举却是后话。只今居官十载，筋骨久坐僵涩，莫言开弓，便教我端个架子亦属为难。 】
【 与应璋并肩行来，小满牵辔紧随。正与他笑侃当年如何纵鞍揽鞚，小满却眼尖，在后恭谨行礼，口颂老爷。少是一愕，扬眉欢忭。 】
阿玛。

【 放眼草场，余光间是青天张翅的雁，列成人字，成行南飞。话听小满，收目才及小儿同辅阙二人。不知是巧是谋，偏教二人同场——小儿用晦生贫、归宗又嗜书清养，何同三岁上马的辅阙相比？未足时，已知胜负罢。】
【 是故，同二人拟笑。辅阙道先行，是以容我父子二人叙话。我扬眉目送，遂问。】
今日下场，把握几分？

【 也不知是巧合亦或是有意为之，偏生教我与璋哥儿为伍、阿玛与大伯同俦，两辈弟兄作伴，倒是美事。应璋先行一步，我从阿玛于后徐行。闻得这句同当年科考别无二致的问，含笑便依当年的答。 】
本不奢盼得胜，便作耍上一回就是。
【 眼风直落阿玛身上，自去岁大病，因督办南巡未侍奉膝前，不知情状，却晓阿玛身子骨大不比以往。幸而大伯亦在，否则且不知当如何忧心。 】
倒是阿玛，可莫逞当年英勇。

【 用晦自来顺孝，晓得小儿挂心，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去岁大恙，实久未能赴朝，长江浪迭，龙心更易得更快。持禄且消固宠，皮肉之损又有何劳？只这乘间伺隙的诡谋，不堪得同小辈讲。】
辅阙场上指不定要让着你，你瞧是时分便收。他到底武举榜眼郎，你二人周旋得长了他自个儿不计较，可不好估摸旁人暗地里头念叨甚么。莫教他太难堪。
【 堪堪叮嘱罢。之于后话，且扬眉顽笑。】阿玛此身你也瞧久，置于马背上的事儿，几曾英勇，又何来当年？

【 早非当日天真稚童，却也不妨彩衣娱亲，低眉笑道。 】
自家中事，兄弟作比，如何称得难堪——便说璋哥儿当年骑射开蒙还是儿教的，又有何不可？纵有，也得赞辅阙一声恭顺、博尔君家风谨严。
【 父子俩皆不过文弱书生，手不能缚鸡，更遑论其他。侧目瞧来，阿玛鬓发半斑，春去夏转、如秋之临。 】阿玛老当益壮，此来说不得生擒虎豹，儿也是信得的。

嗳，就你这张嘴皮子会说话儿。
【 纵晓得他不过讨我个欢喜，听过心里头仍是高兴的。哪个为父的不愿孩儿高瞧自个儿一手？草场金秋，西风翛翛，哨声远近鸣。用晦长辫稍稍扬起，衣袍灌风，英挺神气，实我不曾有。】
【 似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阿玛老了，能猎只狸交差便已很好。你同辅阙倒还能争个一二稀罕活物，回头主子爷瞧着也高兴。
【 故我这样叹。】

10
【 前头来人唤用晦，是几近他与辅阙下场的时分。似昨日仍见他兄弟二人将石作马、绕园行乐，恍然已双双成二品大员、子嗣绕膝——我一早叹华发，而今年过五旬，却又谢苍天不薄。老便老罢，我又怕他甚么？】
【 遂背手，只做慈貌。】先行罢。阿玛于看城瞧你，仔细莫伤着。
【 尔后见他二人下场，尚未见他猎得甚，半晌亦同长兄去，不堪提。】

【 人言彩衣娱亲，我却不然。以阿玛怜我爱我，不消锦带华袍，便衣褐草履，亦属踔然风姿、枚在首屈。猎场上唤起我与应璋尊讳，得阿玛一是颔首，我驱胯下乌驹逡去。 】
【 回望云阕，是仙翁俯首、气顺色怡。想我昔年初见阿玛时，倘非有人向我指说，概那器宇神姿，恐怕且要唤声大哥哥来。而今廿载飞光，阿玛倜傥却远过当年。不由稍稍噙了笑，一意勒马，与应璋周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