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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同人】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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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烨与孤光与拜月教,发生了什么?君烨……应当是没事,不然石明烟刚才不会是那个反应离殇阁留在洛阳的人也应当是被他们一同带走了。可为什么?拜月教会毫无条件地接纳他们么?还是说,《化生》与他们也有关联?
临归漠想不明白,他的大脑也不允许他再多想,大脑像是被鼓槌敲击过,抽搐着钝痛,他一手拢着心口,一手死死按紧太阳穴,可长时间那样按是会阻碍血液流通的,他的大脑开始缺氧,他头疼欲裂,窒息与痛苦折腾得他哪哪儿都难受。
夕阳渐渐落下去了,融金似的颜色渐渐褪去,露出黯淡的蓝来,染了灰,染了红,形成一种深沉浓烈的蓝紫色,弦月与半轮落日相对高悬,云絮流散,晕出一片苍白的颜色。
临归漠睁着眼,微微仰着头,像是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渐渐被笼罩在越来越浓重的晦暗阴影里。他靠坐在门扉上,四肢沉重得动弹不得,他站不起来,只得就着那别扭的姿势,在微凉的晚风与浑身的难受里迷糊着睡了过去——身体自发地告诉他,别想了,该休息了。
可是,这是想不思考,就能不想的事情么,月至中天的时候,一阵心悸将他唤醒,他按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喘息,闭了闭眼,苦笑一声,真是,谁都不肯放过他,连他自己,都不肯给自己半刻喘息……
临归漠伸手扶住门框,撑起身,缓缓挺直了脊梁,他还记得,他回来洛阳,是为了看一眼此处的人是否安好……等等?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殇离当时让他直接前往南疆,是他自己执意要回洛阳,那石明烟为什么会等在这里?是料定了自己一定会先来洛阳?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极在意原本在此处的人?她要……做什么?
不,也许都不是,她会不会原本是要等从南疆回来的自己?临归漠猛地抬头,眸瞳瞠大,满目惶然,难道说,他们去南疆,也在石明烟计划内?她要借着此事做什么?能做什么?左不过就是,异心已生,战端将起!离殇阁在内乱中势必元气大伤,届时听雪楼要动他们绝不困难!她拿离殇阁存亡威胁他?他直觉不会这么简单,可石明烟还能做什么?自己为什么一定会回洛阳?自己……会求她什么?
临归漠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成年后第一次手足无措至此,可纵使心生无力,他也不是肯坐以待毙的人,无论石明烟计划的是什么,去南疆看看就知道了!
他不愿再等,可起身时瞬间的眩晕告诉他,他此时走不了,他只能摸出火折子擦燃,点起烛台,随意寻间卧房去休息。明天,明天就启程去南疆,要算计什么,来便是,他被算计得还少么?大不了就把命与魂交出去,反正除此以外,他也没什么能损失的了,毕竟他连钱都没有,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里最底层的东西也满足不了,同他谈精神需求,那是彻头彻尾的奢侈!他只要那些人……别死,就行了。


IP属地:上海130楼2019-06-16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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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临归漠是蜷在孤光宅院中不知那间房的榻上睡的,鬼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被子,但幸好是夏天,要是寒冬腊月,那未免也太过可怜。其实他没那么在乎那些东西,但是总有人喜欢说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久而久之,未免麻烦,他便晓得了,苦大仇深,是要被人可怜的。他不喜欢,便不去苦大仇深,笑嘻嘻的,好看,也告诉旁人,他不可怜。
    一夜的时间并不长,天光微曦的时候,他便被自己连日的梦魇折腾醒了,坐起身,晃晃尚在胀痛的头,他支起膝盖,以手撑额,闭闭眼,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往包袱里胡乱塞了点干粮饮水。牵马的时候,那**冲他打了个鼻响,似在抗议他不要命的行为。他苦笑一声,拍拍马脖子,喂了把马草,牵起缰绳,踩着晨光离开院落,向南疆行去,
    石明烟听见下属汇报时愣了愣,这么急?她抬起手,轻抚鬓边流苏,沉静的眸中掠过些许笑意,真是……临归漠,你紧张的,究竟是事,还是人?其实对你来说,若非离殇阁与某些人有关,那它怎样其实与你无关吧?可笑入局之人人,自诩清醒,实则皆是一叶障目,痴人而已。
    洛阳到南疆的路,与到敦煌不同,这一路水汽浓重,让临归漠这长期不处于此类环境的人有些水土不服,他拧着眉毛伏在马背上咳嗽一声,用缠着布条的手蹭蹭鼻子,依稀还能闻见些许血腥气。
    “姑娘,来壶凉茶。”他被阳光晃得头晕,不得已停下赶路躲进路边的草棚里,扯着干涩的嗓子冲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讨杯凉茶压压火。此地已近南疆,拜月教若有什么事,应当已能探查,可不知是不是他赶路太急,竟一直不曾听闻有什么消息。
    “临……归漠?”这声音带着某种震惊,这种情绪不常被这副嗓子表达,可这声音却熟悉得……能让他原地抽去一身勉力撑住脊梁的硬骨。
    临归漠轻喘一声,满腔乱绪在心头翻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下意识咧咧嘴,渗了自己一嘴血腥气——他嘴唇干裂得有些厉害。他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把干涩的嗓子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噎得他咽喉生疼。是想说什么呢?他想说的太多了,却又如幻影流沙一般,自脑海迅速流逝,了无痕迹。他想走过去,带着一身风尘往他们身侧坐下,却发现自己手脚发麻,挪不动步子。
    这情绪太过复杂,他并不明白这叫什么,因好友安然而开心?似乎是,却又不止,如果这是开心,那在如释重负后翻涌而起的欢愉里,为何还掺着些他不知道该命名为何的情绪?
    于是,他就顶着那副笑面站在原地,看君烨走到面前,微蹙着眉峰,表情里……那是什么?担忧?不解?似乎还有点愤怒?他歪歪头,有些不解,身体与思维割裂开来,他看着君烨扯过他胳膊,看见他掌心混着脏污与血迹的布条,开口责问他:“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南疆多瘴气,你这……”
    这人怎么忽然噤声了?临归漠的意识仍旧飘在半空,直到指尖漫上不属于自己温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抱上去了?自己抱着君烨?!临归漠头皮一炸,飘在半空的魂被自己狠狠拽回躯体,操纵着那不知抽了什么风的身体把爪子撤回来,他低下头,咽下一口混着血腥的唾沫,再抬头,是一副有些难看,却极其正常的、来自好友的笑脸,“我回了趟洛阳,石明烟在那,我还以为你……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IP属地:上海131楼2019-06-1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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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这也没人……我放飞……也没事是吧~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楼2019-06-18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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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低头看了他良久,口唇微张,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肩,顺手掏出块帕子递给他,“擦擦血。”临归漠不是惯于如此的人,他看着跳脱、不规矩,实则一直守着某种准则和疏离,他比他们所有人都无所谓,却又比他们所有人顾虑得都多,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做,包括他自己。那他刚才的动作是为什么?君烨想知道原因,可他也明白,若临归漠自己不想说,他问亦无用,不如顺了临归漠的意,各退一步。
        临归漠接过帕子,木着指尖拿帕子去揩裂口上的血,赤红的颜色染在灰色的纯棉帕子上,有点脏,他想,还容易洗不掉。他看了一眼那些斑驳的血痕,抿抿唇,压着眉毛弯了弯眼睛,“那个……可能有点难洗。”
        君烨低头笑笑,从他手里抽过帕子收入怀中,浑不在意的模样,抬手一引,带他入座,“坐,我们在这休息会。”本不必的,他们今日原想接着赶路,但临归漠的面色实在说不上好。君烨潜意识里并没有让临归漠等在原地,他与孤光先入南疆的选项,他下意识地将临归漠归入同行一列,既然他状况不好,那他就停下来等等,也耽搁不了多久。
        孤光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暗自翻了个白眼,虽然他词汇匮乏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但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隔绝在了某个世界之外……
        临归漠在君烨身侧坐下,神色间依旧有些怔愣。为什么空白?为什么欢愉?为什么要拥抱?为什么要下意识掩饰?自己要掩饰什么?这一路的着急和焦躁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像大学时哥们儿为了女朋友恶补的言情剧里的主人公,满脑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微心事,矫情、造作、让人无所适从。总不能是喜欢对吧?不可以是喜欢对吧?他深吸一口气,想不明白,那就别想,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悲春伤秋!
        于是他摇摇头,给自己灌下一杯清苦的凉茶,刺得唇畔裂口针扎似的疼,眸瞳深处那些翻滚的东西却渐渐沉淀下来,回复到往日的干净清明,声音依旧干涩低哑,却不似方才那般飘在半空,“不了,我刚从洛阳来,我怀疑,你们……我们,我们在这,都在石明烟计划之中。”
        孤光指尖轻叩桌面,不露声色地布下一层隔音结界,“怎么说?”
        临归漠抬手想撑额头,却扯着了掌心磨破的血口,他不怕疼,却也实在没有自虐的习惯,于是放下手,坐得难得端庄,“因为她等在你的别院里,告诉了我一些事。君烨,我们在离殇阁接到了两份东西。”他反手将包袱甩在桌面上,从里头掏出两封信笺,“一封是照着君烨你的口吻写给我们的,一封,则是关于轮回的,殇离同我讨论过,这大概是关于如何在用《化生》复活肉身之后,将死灵转化为生灵的。”
        孤光接过信笺,刚要说什么,却被君烨抢了白,这位离殇阁明司压着眉峰看着临归漠,“你赶了多久的路?”
        临归漠一脸茫然地回头,“从离开洛阳后就几乎没停过,怎么了?”走的时候,是恐惧“自己可能操纵了自己的人生”,回洛阳,是因为猜测拜月教引动圣湖,怕你把自己玩死了,在洛阳见了石明烟,又怕你被她算计,所以马不停蹄地往这赶……真是没停过,还大半都是因为怕你死了。临归漠暗自苦笑,这都什么事?我算什么?凭什么给你操这么多心?
        “你……”君烨拧着眉闭闭眼,强自将嗓音压低,“你还要命么?”从洛阳到敦煌有多远?从洛阳到南疆又有多远?你离开洛阳时重伤未愈,本不该奔波,可如此漫长的路程,你竟还能赶上我们?临归漠,你还要命么?


        IP属地:上海134楼2019-06-18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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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有些懵,不知是因为长期的奔波,还是因为方才的意外,亦或只是因为君烨重点与他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他大脑迟钝地没能对这句话作出反应,“啊?”他回头看着君烨,面上完全不见往日的漫不经心,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这人本该是在狼狈中依旧让人无法小觑的**,可此时,那点凝在瞳中、让这人气质冷硬起来的光消退下去,纵使眼中血丝依旧可怖,唇上血口与满面风尘依旧狼狈,配上那副茫然的表情,就全变了味儿。
          孤光扶着额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君烨即将出口的责备,他有种预感,再不打断他们,今天先离场的一定又是自己!“后来呢?”
          临归漠眨眨眼,回了神,“依那信笺上所言,《化生》中缺失的死灵重归生灵的方式,就是依靠轮回,我们还没来得多做研究,第二封号称是你寄出来的信笺就到了手中。”他望向君烨,眉峰微蹙,“我来不及休整准备,当日夜里,不知为何,竟听到唯有邪修才能听见的战鼓。殇离说,那是因为,有人动了幽冥。”
          “而如今世间,能够叩响幽冥大门的,我教必定算一个。而知道《化生》并且会为之叩响幽冥大门的,更是唯有我教。”这话被孤光说得带了分叹息的意味,言辞之中,夸赞与慨叹各自参半,情绪难明。
          临归漠点头,“嗯,这事太巧了,我怀疑背后有听雪楼的影子,虽然我当时没想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我别无选择,只得当即启程赶往拜月教。若你们没到,我就还有机会同你们说说这回事,免得折在南疆,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我不敢用其他传讯方式,怕听雪楼截获,谁知道石明烟那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女人会做什么。”
          “当时没想明白?”君烨今天不知什么毛病,重点同临归漠完全没在一条线上过,大约失态是会传染的,君烨虽说不打算去问,却也没能将自己从那个短暂却情绪浓烈的拥抱里挣脱出来。
          “对,但在我回过洛阳之后,我确定了一件事。”临归漠笑笑,眉宇间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化生》一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手促成,我们,都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孤光,虽然我不明白叩响幽冥大门的意义和原理,但这一定不是好事,如果可能,请你阻止你们教主继续寻求复生之术,我总觉得,这件事继续下去……所造成的损失,可能远超你我想象。”


          IP属地:上海137楼2019-06-2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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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神色微怔,离殇阁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从生死场里头走出来的,从那里走出来的人都知道,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去做明知无望的事。临归漠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了解得清楚透彻。那他是为什么?真的只是想尽尽人事?还是出于对友人的担心?不是不可能,但应当不止。君烨闭了闭眼,倘若只是如此,临归漠先前见到自己时,不该是那个反应。临归漠这人有种因完事不过心而带来的玩世不恭,但也因了那点漫不经心,他处事时有种难以察觉的疏离。他不自禁地抬手抱住自己时,眸中有复杂且激烈的神色滚过。
            那是什么感觉呢?大约就与当年君烨重伤初醒时,墨凝看他的神色差不多,只是墨凝的情绪更为外露,临归漠却掺杂了数不尽的茫然。君烨暗自抽了口气,墨凝……当年前阁主在时,遗言中有一条,便是允了他与墨凝的婚事,他也曾在墨凝姐姐去世时承诺过她,他活一日,便护着她一日,倘若他要死,那他一定带着她一起奔赴黄泉!他们是恋人,这段关系,是君烨的责任与承诺。
            可临归漠呢?临归漠是……君烨暗自苦笑,喉中涌起清苦与干涩。临归漠啊……非要说起来,与他相处更快意,也更省心,他忠于慕容落,却又是很谈得来的挚友。他们可以心照不宣地互相保留着谈笑风生,也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刀剑相对,却绝不该让彼此的关系超越这样的境况!这甚至无关性别,无关感情,这事关责任,事关立场,这是隔着你死我活的“不能”!
            临归漠仍旧带着那些茫然望着自己,君烨忽然觉得他这份茫然有些说不出的可悲意味。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完全不明白自己过分的关心因何而起?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从未见过、体会过类似的关心与爱护,所以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一切行径全凭本能。可自己明知道答案,却无法给他回应,甚至无法向他解释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君烨咬咬牙,咽下满腔的涩然,提起唇角笑得一如往常,“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背后的伤怎么样?”
            临归漠歪歪头,事及自己,他从来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面上甚至涌起了君烨所熟悉的漫不经心,“没事,回洛阳的路上就在痒,应该是掉痂了。”
            “你没给自己上过药?”
            “没有啊,背后,我看不见。”临归漠看见君烨神色古怪,抿抿唇,双手向后撑,“你这什么表情?死不了,淡定。”


            IP属地:上海140楼2019-06-23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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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闭了闭眼,轻轻摇头,他忽然有些愤怒,却又不知自己该用什么立场来表达这种愤怒,于是他只能将怒火压在喉中,与嗓音一同低沉:“临归漠,你当日强撑着口气要我救你,我救了,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既想活,又不惜命,你想怎样?“衣服脱了我看看。”
              临归漠浑身一僵,登时哭笑不得,他眯着眼笑,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被烛光镀上些许暧昧,“君烨,都是成年人,你有没有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嗯?”
              君烨仍旧是那副表情,正直得令临归漠无言以对,甚至因自己思想的污浊而心生惭愧。他抿抿唇,心中轻叹一声,背过身去抽开衣带,黑色的麻布衣衫被他甩在桌上,君烨看见他白色的里衣上有些淡黄的脏污,黏附在背脊伤处,而临归漠本人却恍若未觉似的将里衣褪下,“真没事,我皮实得……”疼痛尖锐,猝不及防间钻魂入骨,他脸色登时一白,咬牙咽下抽气,“你……”
              “你是打算把自己烂成具白骨再说自己有事?”临归漠背对着君烨,看不见他表情,只听得他声音犯冷,指尖的动作却尽可能放轻了,“你身上开了个洞,脑子也一起开了洞?没感觉的么?”
              这话说得,近乎刻薄了,不像君烨会说的,临归漠下意识想调侃几句,却直觉此时调侃与找死无异。临归漠半边脸掩在黑暗里,裸(和谐)露于光明的那半张却冷肃得与他平素判若两人,“我顾不上,你们在洛阳出于听雪楼监控之下,那我的行踪他们也一定知道。我当日只隐约猜到了个线头,我不敢去猜石明烟会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倘若我猜测正确,那么起码,我在,离殇阁留在洛阳的人就有筹码。我不想他日入地狱时无法同清夜交代。”不,其实我当日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下意识地就没日没夜往洛阳赶,恐惧与急躁交缠,我根本顾不上,也根本察觉不到我的伤。他微微回头,轻笑一声,“别多问了,我为什么先回洛阳的原因,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说的,我自己也不懂。”
              君烨张了张口,最终却只得沉默,该说他可悲?还是该说他可怜?剖白到这个地步,旁人早都懂了,他自己却不知道这情绪应该叫什么!可这问题的答案他虽知道,却无法同他明说,有些事,不知晓、不明了、不懂,比清楚透彻要轻松得多。君烨暗自轻叹,看着他背影的眼神晦暗不明,他们各自都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承担与背负,实在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拿来挥霍,他们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君烨沉默着打来水替临归漠清理完有些反复的伤口,上药包扎,顺手帮他一道穿好里衣,端起染上淡红的温水与脏污的纱布,回头放软了声音与眼神,“休息吧,明日就要入南疆地界了,不知还能不能好好睡一觉。”
              “嗯。”临归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倒头栽在枕上,君烨摇了摇头,替他掩上房门——左右这人穷得叮当响都响不出来,也没什么好失窃的,不锁便不锁了罢。


              IP属地:上海141楼2019-06-23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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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临归漠这个把月以来唯一能够安稳睡下的一晚,他没见到这些日子以来不断重复的那段记忆,可梦境并不打算放过他,那些纷乱的过往交织成网,将他的意识捆缚其中,不得解脱,他看不清,但有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声如洪钟。那些声音充斥着整个梦境空间,如那日的鼓声一般,由远及近,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最终被那铺天盖地的声响所淹没。那些声音反复层叠着重复一句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不想你们死的!那是我自己追寻的路,我没想过要任何除我以外的人为之殉葬!可他出不了声,他无法辩解,无法逃避,他只能站在那里,被这些充斥着空间的责问将心脏生生凌迟!
                什么是绝望呢?就是你身陷沼泽的时候,大地无视你所有的挣扎、求饶,苍天世人听不见你声嘶力竭的呼救,那些浓稠粘腻的泥浆渐渐漫过双腿,腰腹、胸口、脖颈,你在窒息的痛苦中,仍旧不肯放弃求生,你用尽全力往上爬,满身脏污,一嘴血水,可是没用,那些泥浆仍旧以一种缓慢而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你渐渐吞没。泥浆没过口唇的时候,你终于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你睁着无神的双眼望向天际,最后祈求神明的拯救,可最终,只有死神给予了回应,她面容狰狞,笑意温柔,她给了你一场临死的幻觉,她让那些没顶的泥浆变得不再恶心,你甚至能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宁静与祥和。所谓的绝望,就是这个过程中,那些淹没你的泥浆,你在其中窒息、死亡,进而习惯、同化、新生。
                而那些不肯遗忘曾经自我的人,就成为了游荡在泥沼深处的幽灵,心向自由,身陷囹圄,此生无望。
                “咳咳……”临归漠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惊醒,他捂着脖颈大口喘息,咽喉因气流而干燥,紧而涌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险些在睡梦中将自己憋死!他反了个身,将自己在不大的床榻上摊成了个大字,一条小腿磕在床沿,“砰”一声闷响。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轻轻苦笑一声,南疆这地界儿真邪乎,做个梦都能让人险些将自己闷死在梦里!他抬手摸摸鼻子,闭上眼,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睡去,不知是因为什么,此夜再无梦境。
                第二日早晨,临归漠被自己那该死的生物钟喊醒,睁着眼发愣,躺得像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半晌回不过神。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抄一把额发,翻身下榻。
                这条路与中原的不甚相同,人的穿着打扮更是迥异,但他们谁都无心留意,傍晚之前,他们来到了灵鹫山脚下的城镇中。孤光替他们安排好了客栈,却并不急着将自己一身中原装束换回拜月教的祭司袍。君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孤光并不曾改换面容,他们一路也未加掩饰,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不换祭司袍并无多大掩饰身份的作用。
                “孤光,请问城中何处可采买药物?”
                “离此地不远,在下带明司去?”
                “如此便麻烦了。”君烨微微颔首,顺手牵过临归漠的马匹交给迎上前的小二,“临归漠。”
                “嗯?”临归漠抬头看他,瞳中仍有血丝,眼下青黑未褪,整个人看起来跟刚被拧巴过的咸菜叶子似的。
                “你在客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么?我带给你。”
                临归漠想了想,将包裹递给君烨,“衣服残了,你帮我问问它还有没有救,没有就替我买件儿新的,没钱,回去问慕容落要。”这厮刚恢复点精神头就开始作死。


                IP属地:上海142楼2019-06-2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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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摇摇头,伸手接过包裹,“好。”
                  临归漠愣了愣,却最终没说什么,立在原地目送他们向外走去,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半晌,他抿抿唇,轻笑一声,寻着自己的房间,合上门扉,炸着一头自来卷的半长发直挺挺趴在了榻上,一条腿还挂在床沿,也不嫌膝盖硌得慌。
                  “明司,您支开他的动作是否做得太明显了些?”孤光将右手背在身后,要笑不笑地挑着嘴角。
                  “嗯。”
                  “不怕他伤心么?”孤光此人,说正经,是很正经,可要说他不正经,那也确实是很不正经。这人本不是此种模样的,只是当年拜月教与听雪楼一战后,前大祭司迦若身陨,明河虽兼任祭司与教主,然而除了重建圣湖,她沉迷于研究重生术,并不曾对教中事务多加管理。彼时,拜月教元气大伤,教中新一辈灵力强盛者尚未长成,他不得已担起大祭司之责,久而久之,便沉稳惯了。时间这东西,便是此类地方最让人感受到其玄妙,它能在不经意间,将人洗成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君烨脚步一顿,“你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孤光回过头,看见君烨那张一向温文的脸此时竟有些冷肃,不由笑得有些玩味,“还是装作看不出来?”
                  “祭司大人是否管得太宽了些?”君烨声音仍旧淡淡的,神情犹带清寒,“在下不记得拜月教拜的是月老。”
                  “看来是装作看不出来。”孤光并不入他的套,也不打算见好就收,他觉得有意思,这位明司也不会因此拒绝合作,所以他打算满足一下好奇心,顺便回去说给妻子解解闷儿,“为什么?”
                  君烨看了他半晌,深觉此人多半有病,便搪塞了一句,“道不同。”
                  孤光将这句话在脏腑里转了一圈,便将其中门道摸了个七七八八。道不同?不如说是各为其主。因为各为其主,所以道不同不相与谋,所以哪怕再清楚对方极其看重自己,也不会将事关自己图谋的事透露给对方一星半点;也因为对彼此了解得极其透彻,所以不会尝试去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阵营。如此一来,不说穿,大概是所能做到的、仅剩的温柔。
                  孤光摇摇头,“你我此前计划以他为饵之事,当真不需改动?”
                  “不必。”
                  “在下实在不知该说明司大人多情还是冷血了。“孤光轻笑一声,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慨,亦或二者皆有。他想,他是做不到在此种情形下毫不留手地拿对方性命去赌某些事的。
                  君烨抿抿唇,抬眼望向天际,晚霞明艳,赤色横贯天空,烧着了大半天际,透亮的蓝固执地守着另一边,二者互不相让,接壤的地方,却隐隐有一线瑰丽的紫,很美,但它持续不了多久,海似的深蓝很快就会将它吞没,不见踪迹。君烨开口时,声音是能碎在微风里的轻,“孤光,你真以为他猜不到我为什么要支开他么?”一样的,倘若今日处于此地的是他,决定与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都清楚对方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也清楚对方会做怎样的决定,有朝一日兵戈相见,我们也不会因为对方而有任何留手。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对我的感情应该叫什么,但他一定猜得到我今日支开他是为什么,他又不是真傻,我也没打算真瞒着他。
                  临归漠将自己闷在被褥里,这间客栈很干净,床褥弥漫着皂角的馨香,他本不欲多想,奈何劳累过度之后一时间睡不着,只得认命起身,推开窗,坐在窗沿望着天边发愣。支开他,必定是有事只能与孤光商议,他们之间能交易的,多半与《化生》有关,孤光不需要重生术,所以,必定事关需要此术的明河,想来孤光在拜月教身居高位,多半不愿让明河因为重生术而为拜月教招来麻烦,可这与离殇阁没有冲突,并不会成为他们避开自己的理由。那么原因是什么,至此已很清楚,自己极可能与《化生》有直接关联的事,君烨是清楚的,他用此事与孤光交易了什么?他们又打算利用此事做些什么?这世上最直接最彻底的终结麻烦的办法,就是将罪魁祸首扼杀在萌芽,是要用自己达成这个目的?不,这也不必避着他,他早都挑明了自己不认同此术,以君烨的行事,他甚至会与自己商议如何利用这一点,所以,他们一定还交易了什么,需要避着他,那一定事关离殇阁。事关离殇阁,那能有什么事儿呢?左不过就那么点不是么?
                  临归漠苦笑一声,抬手揉揉眉心,呼吸忽然有些沉闷,他侧首望着逐渐深沉的天际,低声呢喃了一句:“混(和谐)账玩意儿!”


                  IP属地:上海143楼2019-06-25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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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烈的火烧云逐渐被透亮的蓝吞没,瑰丽的紫取代了炽烈的红,最后,连那点紫也看不到了,深邃近黑的蓝铺满了整个天空,弦月拖着满身柔光挂上天际,星子藏在灰白色的云絮中,风流云散时,它们就碎钻似的在深蓝的“绢绸”上闪耀。
                    临归漠没点灯,他坐在窗沿,仰头望着天际,没术法,微风拂过的时候,发丝拂过伯根与眉眼,痒,但他懒得动,他甚至连脑子都不想动!就枯坐在那,不动,不想,不听,不看,世界与自己无关,空灵得近乎修行。他还在人间,魂却飘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飘摇如风。
                    “吱呀”一声轻响,临归漠没回头,飘着的魂却被这声轻响拽回躯壳,放空时的轻灵感顿时一扫而空,魂魄重新撑起肉(为什么这也要和谐?)身,酸痛与沉重登时钻魂入股,他抿抿唇,抱起双臂轻笑一声:“我衣服买了么?”
                    君烨仍旧搁在门扉上的指尖一顿,神色仍旧是恬静端和的,“嗯。你试试?”说着点起了搁在桌上的蜡烛,摇曳的火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明。
                    临归漠跳下窗沿,长时间不动,腿麻了,针扎似的麻痛从脚底一路蔓延上去,激得他浑身一凛,但他状似无意地避开了君烨欲要搀他的手,抽松了崭新包袱的绳结,里头整齐地叠着一套衣衫,穿惯了的黑,只是衣襟滚了银边,袖口以玄色丝线掺了些许银丝绣了流云。临归漠抖开衣服一看,轻轻挑起了半边眉毛,“大袖?绣花?不是,这么精致的你给我也浪费不是?”
                    “绣娘就捡出了这一件黑的。”君烨声音淡淡的,随口解释了一句。
                    “你知道我为什么穿黑的么?”临归漠嗤笑一声,顺手拉下自己搭在肩上的外衫将包袱里那套折叠整齐的衣服往身上七歪八扭地套,“因为我都随便搓随便晒就会褪色,黑的穿久了会变白,别人只会觉得你穷,白的穿久了会黄,就让人觉得你又穷又脏,至于绣花,勾掉线了不算还洗到掉色,就有种又穷又装讲究的感觉。我又不打算还钱,你何必呢?”
                    君烨伸手挡开临归漠蹂躏衣襟的爪子,替他整理衣衫,“买都买了。你轻点,别扯破了还拉不齐整。”
                    许是临归漠垂着手低头看他给自己收拾衣服,抿抿唇,挑着一脸漫不经心的浅笑轻声问他:“你是不是用挑丧服的规格给我买的衣服?”你明知道我懒得可以,从来都不会要这种有些鸡零狗碎且对我来说华丽精致得有些过分的东西,但丧服就不一样,那必然是最好最喜欢的东西,也就合该是这辈子拥有的最贵的东西。
                    君烨缠腰带的手一顿,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常态,缠绕三匝后系上绳结,“我们,不是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有可能是丧服么?”他声音仍旧是淡的,却又令人无法反驳。君烨站直了退后一步,隔着烛火明灭的光影望向临归漠,看见临归漠眉梢眼角都挑着分漫不经心,熟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临归漠点点头,“嗯,很有道理。”顿了顿,他退开两步,回头顺着仍旧敞开的窗户望见满目海似的深蓝,“我有什么能替你做的?”不问计划,不问原理、结果,他知道君烨对重生术与离殇阁的观点态度与自己一致,他不担心君烨做的决定是否深思熟虑,他甚至不问你希不希望我活着回来——那太矫情,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旁的,他不问,也不想知道。
                    黑衣被风扬起,临归漠抱着双臂,面上仍旧是那副神色,只是染了些许疲惫,君烨手指轻轻一缩,却最终没说什么,他走上前,关起窗户,“不用,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好,你只要尽力活下去即可。”
                    这话听着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临归漠低下头,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可这本部就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么?难受矫情些什么呢?“知道了。你们动手前知会我一声,我……算了,挺晚了,休息吧。”虽然我不在意生死,但我很膈应不明不白的死,所以,麻烦你,给我一个寻找理由的时间。但这话他不可能说给君烨听,太软弱,也太矫情。他是宁可一身大大小小伤疤,也不肯低哪怕一次头的人,他不能接受这种行径。
                    “嗯。”君烨看了他半晌,却没法从他面上看出什么,除了累,什么都没有。也或许,空白本就是一种回应。君烨暗自苦笑,转身离开房间,带上了门扉,“好好休息。”


                    IP属地:上海144楼2019-06-26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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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不管你懂不懂、会不会,只要它真实存在了,那么它所带来的影响,就会突破你的理智,黏黏糊糊地贴着面门怼你脸上,说不上疼,但足够让你难受。而这个世界糟心即糟心在,它不会管你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事,它只会自顾自地伸出时间这只手,推动着一切该前进的前进,毫不留情,无有停留。
                      临归漠一向都很懂什么叫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但不去想,不代表不存在,那些当时忘了或压抑的事总会在某一日翻将出来,只是,这仍旧对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的思考和保命极其有用,毕竟,人总是在荷尔蒙多巴胺肾上腺素之类的东西操纵下做出某些超脱理性的事。
                      无梦的夜晚总是过得特别快,临归漠总算没在睁眼的时候看见一片灰蒙蒙的暗蓝,搞得自己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然后下意识翻身而起,生怕多睡一秒,就有自己所不能接受的事物落到自己身上。临归漠将睡乱的发丝捋至脑后,捡起扔在床脚的发绳捆了个半长不短的低马尾,眨眨眼,将糊成一片的脑子擦擦干净,往窗外看上一眼,天是透亮的,带着清晨独有的干净。
                      “叩叩。”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临归漠侧首看了一眼,捞起昨晚脱了搁在桌上的那件黑衫,尽力穿正了打开门。君烨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轻叹一声,摇摇头,伸手理正了临归漠的衣襟,“走吧。”
                      孤光等在楼下,他穿着一身古怪白袍,上头用靛蓝的颜色勾勒着不知是符文还是图腾的纹路,拜月教祭司的装束似乎将他捆成了另一个人,神色间有种不可亵渎的意味,一言以蔽之:十分以及极其神棍!临归漠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真心看不懂这些“修仙”的奇人。
                      君烨拍了拍临归漠肩膀,“买了饼,吃完我们上路。”
                      这话说得……和断头饭似的!临归漠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陌生的衣衫,忽然有点恍然大悟的心情,啊……好像说断头饭也没错,这人不是连丧服都给他买好了么?挺好看的,比他此前的衣物看起来都贵。只是……这种事想起来,总让人不快,甚至难受得有些没胃口。于是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拈起酥饼开始啃。临归漠不说话的时候,那副皮相很能唬人,而当他不笑的时候,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生人勿进。
                      孤光看了君烨一眼,那眼神跳脱得过分,仿佛是在问:就说他会难过吧?
                      君烨不想理他,只抬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吃完上路,仍旧一路无话,沉闷得令人尴尬。
                      灵鹫山实在算不上多高,通往山顶的路也说不上多长,孤光带着他们直奔后山,刚入后山地界,临归漠就感到心口一窒,莫名的心悸升腾而起,心跳声鼓噪得令他自己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引着他往前走!他下意识掐上脖颈,屏息试图平复心跳。
                      “怎么了?”君烨回头问他。
                      临归漠抬头看看君烨,瞳中血丝红得骇人,君烨有些心惊,却见他冲自己摇摇头,“我没事。”声音却是低哑的,像是砂纸磨着声带,每个字都像和着血似的。
                      孤光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他们回头时将所有表情敛了个干净,“再往前,便是圣湖,你是……与圣湖共鸣了么?”
                      临归漠勉强撑出了张笑脸,冷汗顺着额头滑过睫毛落入眼中,刺得他不由自主地眨眨眼,“我能共鸣的,都是邪物。你们管邪物叫圣湖?”
                      “不论缘由何起,那是拜月教术法的根源,是我教立足之本,称之为拜月教圣物并不为过。”孤光声音淡淡的,说不清那丁点不满是对着临归漠,还是对着他们的“圣湖。”
                      临归漠退开君烨要掺他的手,径自上前,穿过林间小道,眼前突兀地出现一片火焰般的赤红!那是红莲,接天的暗红色莲花随着水波微微起伏,火焰般烧到视野尽头。走进了,能看到这些形状饱满的重瓣连似乎是无根的,就那么静静地飘在水面上明明水色是青碧的,红莲在佛教中也是祥瑞之物,也不知为何,此地的红莲,却让人想起浓稠的鲜血——是了,这湖红莲,就像是一池浓稠的血,经年不散,妖异而血腥,又像尚围干涸的熔岩,带着某种火焰般的毁灭气质,只静静地卧在那,就让人本能地不敢靠近。
                      然而诡异的是,靠近圣湖之后,临归漠忽然觉得盘桓在脑海深处的那点吸引忽然消失了,呼吸顺畅,心跳平复,甚至……新生亲近!那是什么东西呢?那里面有什么?为何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临归漠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几步,却猛地顿住,不,不对!他为何会被这充斥了死灵的圣湖吸引?或者说,圣湖为何要引他过去!


                      IP属地:上海145楼2019-06-27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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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一声低喝。
                        临归漠猛地一激灵,后知后觉地感到手腕钝痛,有人正死死拽着他手腕,而他自己,一只脚正悬在红莲上方,再进一步,便是圣湖!临归漠倒深吸一口气,压抑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惑音,缓缓后退一步,这才扭头沉下神色,回头冲君烨说了一声:“谢谢。”
                        “你……”君烨皱着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描述,于是只能梗在喉间,也或许,他只是不能问。
                        临归漠保持着回头的动作看着他,没动,也没抽回手,哪怕骨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他也没动——在靠近圣湖之后,他的感官就开始钝化,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他看着君烨,想等他问完,他想,他这辈子都挣在生死线上,活得生不得趣,死不得安,那死前听一句关心的,大约还是不过分的。圣湖红莲接天映日,五香,却妖,艳烈得如血似火,像是能一路烧到黄泉,天空却是湛蓝的,令人有种通透的错觉,这个画面感也不错,色彩对比鲜明而强烈,临归漠这样想着,思绪漫无边际,且有些不合时宜。
                        君烨脱口想问他:你听见了什么?可他不能这么问,昨晚临归漠的一言一行都在清楚明白地告诉自己,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要拿他的命做注同孤光交换些什么,可猜到与说出口是不同的,即便不做他想,临归漠仍旧是他的朋友,是相处起来轻松愉快且能够相互理解的挚友,他到底是不忍心的,所以,他收回手,说:“走吧,此处或许有迷人心智的东西,你……”你小心些。君烨最终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他想了想,没说出口。
                        临归漠指尖缩在袖中蜷了蜷,那点藏在眸瞳深处微不可查的期待碎碎在了诞生的地方,他有点失望,但也就但是有点考试分数递与预期的失望,微不足道,无迹可寻。
                        许是因为此处无人,孤光一直用一种近乎玩味的目光看着他们,抱起双臂立在一边,不开口,不动作,看戏看得相当愉快。及至此时,终于在君烨清冷的眼神中开口:“教主就在圣湖尽头,走吧。”
                        红莲花瓣在微风中摇曳,临归漠压抑着接近圣湖,去触碰湖水的渴望跟在孤光身后,尽可能让自己远离圣湖,日头并不毒,圣湖边甚至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清凉宜人,可临归漠觉得自己额角的汗淋淋而下,眼前有些轻微的模糊,神智却在他的极端压抑下是清醒的。他抬手抹了把脸,感觉自己快馊了。
                        “这里的湖水,来自于无根之水,自落成起便是一潭死水,可它永远不会腐臭。”孤光忽然开口,语调平淡。
                        “为什么?”临归漠问,他自己没意识到,但无论是孤光还是君烨,都能听见他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
                        “怨成湖水,白骨为根,魂生红莲,以圆月之魄为锁,塑通天之门。”孤光回头笑笑,神色却没什么笑意,皮笑肉不笑的,有些轻微的瘆人,“圆月之魄,就是月轮与月神血脉,通天之门,则不过是个谎言,圣湖,大约可算作幽冥落在人间的投影。”
                        “所以说,这里可以看成是被你们截留在人间的黄泉?”临归漠望着那接天的红莲,暗自心惊,面上却是嘲讽的,“丧心病狂!”人死灯灭,再如何深刻的仇恨,等对方死了,也就那样了,死了还要折磨对方,那该是多深刻的仇恨?亡国灭族?可这世间哪来如此多穷凶极恶的人该当受此惩罚?这片湖水下,埋葬了多少无辜生灵?
                        “临归漠,谎言一旦立下了,就收不得手了。”君烨在他身后轻轻开口。
                        临归漠没回头,看不见君烨神情,可君烨在那瞬间分明看见临归漠颊上皮肉轻轻一抽,随后,他染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啊,有些谎,说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哪怕因为吹牛把自己吹死,那也怨不得谁。”
                        此后再无多言,莲花尽头,立着一座宫殿,与中原制式不同,它没那么高大,没那么精致,甚至有些古拙的意味,却仍旧不掩其恢弘。
                        “月宫。”孤光回头向他们极其简短地介绍了一声,随后跨入殿中,临归漠与君烨紧随其后。
                        “来者何人。”女声空灵飘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穿过曲折幽深的道路,在殿中回荡飘散。
                        “教主,属下带您想要的、能够成为‘活死人的人’回来了。”孤光跪下俯身行礼,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监控他,他神情虔诚,动作恭敬且标准。
                        活死人?这一定不会是那种简单意义上的活死人,明河要的活死人该是什么样的?这世上,最特殊的活死人,又是什么样的?能是什么样的!那只能是“长生”啊!君烨,你拿我换了什么?临归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君烨,他神情端肃,面色冷凝,以一种极其坦然的目光看向自己,那是无愧的意思?临归漠背后无端窜起一丝冷意,自再次见到君烨后不断堆叠的难过忽然再无法压抑,他有些委屈,可理智告诉自己,君烨没做错,他不会做有害于离殇阁的事,可自己就是……有些委屈!矫情也好,怎样也罢,自己拒绝了殇离,拒绝了石明烟,自己在努力拒绝他们口中的所谓“注定”与“命运,就被他这么换出去了?这算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有些无奈,更有些被背叛的愤怒!可他无从发泄,甚至肯配合着一言不发。
                        为什么呢?撇开那些不由自主,他当然知道,君烨要做交易,只会同孤光做,与旁的组织结盟是要做什么?巩固势力?谋权篡位吧!如此一来,君烨便可得到来自于拜月教中至少一支实力的支持,那么,无论是取慕容落而代之,还是寻听雪楼的仇,都有了相当的筹码。换了自己,也会这么换。
                        明河的声音从幽暗深处飘来,“进来吧。”层层纱幔豁然掀起,为他们指引出一条通往深处的路来。


                        IP属地:上海147楼2019-06-29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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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月教这宫殿修得古怪,外头看着华美恢弘,里头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逼仄,大殿上方笼罩着一层黑暗,皓白如烟的纱幔从中垂落,无风自动,似乎是以某种阵法进行了排列,它们隔出了条条道路,蜿蜒曲折地通往不知名的深处。
                          临归漠觉得,这条白纱缥缈的路,与方才那湖红莲有着相同的气质,它们都带着来自幽冥的森冷与幽冷,就像是黄泉在人世的投影,亦或者,这就是拜月教从冥府偷得的一段黄泉!
                          “到了。”孤光没有回头,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俯身行了拜月教独有的礼,然后低下头,倒退着缓缓离开,临归漠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竟被孤光瞳中的空冷所震,那是怎样的神色?就像是瞬间泯灭了所有生机,成为了黄泉中的一缕幽魂!
                          “临归漠,你进来。”
                          进去?可前方,分明一片黑暗!临归漠没动,指尖触上腰间刀柄,却被君烨死死摁住,他有些恼怒地回头,见君烨满面凝重地摇了摇头。转念一想,也对,此地当处于拜月教术法布置最严密的区域,若贸然拔剑,恐怕会触动什么法术结界。可是,如此一来,不就意味着得在此处任人宰割?他抿抿唇,收回手,罢了,此刻主动权并不在己方手中,这条路得走,且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因为明河只唤了自己的名字,“君烨,你沿着过来的路出去。”
                          无需多言,君烨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他只道了句:“你要的东西,在外面等你。”
                          他要的?什么东西?临归漠有些莫名其妙,此处时机场合却并不适合他多问,只得胡乱点点头,算作应下。
                          奇怪的是,临归漠明明是目送君烨走的,可无论是君烨还是孤光,他们的身影都在转身之后立刻被浓重的墨黑色吞没,而方才漆黑一片的地方,黑暗却如水墨划开,露出满架白烛,一方石质小池,池中白雾缭绕,浮着一朵红莲,身着羽衣的女子戴着赤金嵌白玉的额冠,颊上一弯金粉勾勒的月牙,艳丽、华贵,却又清高如神明,神色间有种傲慢的悲悯,像是神在云端俯瞰众生的模样。她坐在小池边,仪态万方,连撩水的动作,都显出某种端庄的意味——倘若那池水没有绿的诡异的话。
                          而她的身侧,跪着一位身裹白纱的少女,临归漠眉毛微挑,心中却没有升起一丝旖念,这姑娘不对劲……她皮肤白皙,长发披散,神色恬静,是个娴雅的模样,这都没问题,只是她裹着的那匹白纱,太通透了,在烛火之下,属于少女的胴(我知道这一定会和谐)体能够被他一个大男人一览无余,可她仿佛毫无所觉,毫无羞耻,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任他看!南疆民风虽与中原不同,却也不至于如此……开放?
                          “过来。”明河就像尊陶瓷人偶,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却像圣湖一般,引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自己看不见,明河在唤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散的、空的,仿若失魂。
                          临归漠不由自主地向那方池子靠近,靴底触及水面的时候,仿佛有火自心底烧起,燎得他几乎是瞬间便清醒过来,“教主这见面礼我似乎消受不起,不如您过来?”他抱起双臂立在池边,笑容灿烂。
                          明河看着他,也不说话吗,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向水面一抓,绿到诡异的池水顿时卷起漩涡,一直跪坐在石明烟身侧的少女缓缓站起,白纱自她身上滑落,可她仿佛毫无所觉,赤(和谐)身(和谐)裸(和谐)体,却圣洁如神,她踩着端庄而轻盈的步子,踏入池中,池水瞬间腾起白烟,她素白的皮肤在触及池水的刹那间,就开始焦黑、剥落,露出里头鲜红的筋肉,可那些血肉也在转瞬间化为了血水,融入绿色的池水中,森白的骨骼裸露在外她恍若未觉,仍旧保持着那样圣洁的神态“走向”漩涡——是的,“走向”,尽管临归漠觉得她早就不能再直立行走了!她的双腿,已经融化腐烂至膝盖,耻骨腓骨相对没化那么快,所以,四截残缺不全正急速融化的白骨正浮在水面上,她……她是在用一双“肉桩子”向前走!不知疼痛,不知羞耻,她以一种极端快乐的姿态敞开怀抱,拥入漩涡!


                          IP属地:上海150楼2019-07-01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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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尖锐的痛楚自心脏升起,他忍不住微微躬身捂住心口,冷汗自额头淋淋而下,睫毛盛不住汗水,咸涩的水滴落入眼瞳,泛起一阵酸涩的疼痛,可他顾不上擦,只勉力抬头用有些模糊的视线死死望着池水。那是什么?有什么惨白的东西自漩涡深处缓缓浮起!明河的面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她托起那朵红莲,小心翼翼地将它推向前,贴着惨白色的东西一闪即没。
                            那东西呈圆球状,碧绿的池水顺着漩涡缓缓注入球中,渐渐将惨白染成碧绿,它被撑大成透明,于是临归漠看清了,那东西像是个失去了壳的蛋,里面像是在人为地塑造胎儿在母体内的生长过程,那碧绿且融化了少女的水,就是羊水,里头千万缕不知名的赤红光速如水流动,而那惨白的球体,大约就是子宫!那……刚才那化去的女孩,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临归漠看着这诡异可怖的一幕深觉心惊,这女孩,大概就是所谓的圣女,她是因为以为自己的献祭,是为了所谓的教义,是为了所谓的众生,可事实上,她只是为了他们教主的私欲贡献了一具孕育的皮囊!她只是一件“生育”的工具!何其残忍?
                            那个球中,有东西缓缓抽长,就像初中教科书上所描述的那样,在临归漠面前缓缓抽长,像一棵可怖的肉芽,在这个“子宫”中寄生、抽长、发育、成熟,它在极短的时间内,重现了一个人从胚胎长至成年的过程,而当肉芽长成成年男子模样时,它停止了生长,那个碧绿的“子宫”最外层“喀拉”一声轻响,像是敲开蛋壳时一样皴裂开来,失去生机的的惨白色碎片剥落下来,漂浮在池水中,像是几瓣属于现代社会的白色垃圾。
                            生命的孕育总是被宣扬成一个神圣的过程,临归漠曾经也觉得,它虽然没向宣传中那么神圣,但幼崽的诞生,总是让人快乐的。可当临归漠真正直面这个过程时,他却只觉得恶心、可怖,那胚胎就像是一条寄生虫,又像是某个肿瘤,它为了自己的存活,拼命汲取母体内的养分,根本不顾母体的死活!
                            恶心、病态、残忍、恶毒,这是临归漠对此的全部感想,自然界中根植于生灵本性中的掠夺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感觉不太好,胃里翻江倒海地涌动起呕吐的欲望,可他抬眼看去,明河脸上却是狂热的!
                            这位拜月教主脸上傲慢的怜悯已经荡然无存,她看着那碧绿水球中包裹的男性躯(和谐)体满目欣喜,面上的神色雀跃如少女。明河抬起手,池子不大,她立在池边,踮起脚,刚好能够将手指探入水球中,触碰到那男人的指尖,“迦若……”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那种快乐甚至能够影响旁人,让人不由自主地与她一起心生喜悦,可她脚边,却又散落着生命残败的证据,于是,她看起来不像神因创生而欣喜,她更像是恶鬼因吞噬了血肉而在狂欢!
                            这是《化生》!这只能是《化生》。临归漠轻喘一声,将指尖搁在腰间刀柄上。明河要他来,不会只为了看秘法诡异,那么,倘若石明烟不只将“轮回”给了他们呢!喉间一阵发紧,临归漠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他知道,面对明河这类顶尖的术士,他不一定能安然走出去,可哪怕只有半缕生机,他也不肯束手待毙,更何况是这样……被拿来换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复生!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次,凭什么拱手送人!
                            明河的笑容很甜,整个人即便笼罩在色彩厚重的羽衣中,也显出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娇俏来。她再一次抬起手,玉似的指尖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临归漠看不懂符咒——也不需要看懂,符咒划过后,整个殿中有风开始流动,先是微拂,随后渐渐强劲,最后,凛冽如刀!
                            那风是有颜色的,从淡薄如烟的浅灰,到柴烬似的灰黑,空间里开始回荡起鬼啸,尖锐刺耳。临归漠不再克制,他拔出双匕,一柄横在身前,一柄贴着小臂,面色冷凝,杀气克制不住地外溢。


                            IP属地:上海151楼2019-07-01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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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的“风”卷着尖锐刺耳的鬼啸,以明河为中心卷起漩涡,临归漠隔着灰黑色望着明河,她的表情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她的声音隔着狂风传来,有些飘渺,却依旧清晰,她用甜美的声音说:“请将你的魂魄,献予神明。”
                              那声音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临归漠只觉得它仿佛带着电流,让他从耳根一路麻进心头!这世间仿佛不再有悲伤、痛苦、挣扎,只需要跪下接住神明的赏赐,他一生抗争所求的一切,就都能到他手里,毫不费力!神是那么慷慨,她赐予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自己将神所求的报偿给她,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不!
                              临归漠心头忽然蹿过一律寒凉,欺霜赛雪的冷,不,这世上没有神,从来就没有!他眼神猛地一凛,指节收紧,握紧了几乎滑脱的双匕,“滚!”他重复了对石明烟说的话。
                              鬼影憧憧间,凡世的神明面前,他舞起双刃,斩向那些环绕的死灵!烈烈剑气纵横而起,他自走出生死场之后,第一次将临渊剑法完整地展现世间。临渊临渊,纵然已近深渊,仍求半缕明光。
                              锋刃挽出剑花,剑花借身法似雪纷飞,刀刃斩进冤魂,剑气在下一瞬爆裂,怨灵尖啸着碎成劫灰。
                              明河神色微动,面上傲慢的怜悯荡然无存,她似乎被这激烈的反抗激怒了,拜月教地界,她即是神!人,怎能反抗神明?于是她合起双掌,十指如莲绽放,赤红色符文卷着金色灵光自她掌间冉冉升起,“轰隆”一声轻响,圣湖尽头供奉着的月轮轻轻转动了一格,红莲融化,碧水沸腾,镇压湖底的魂灵尖啸着冲出圣湖,将昆仑玉所铸池边掀出裂纹,化作灰黑色的风卷入大殿。约束死灵的法阵登时破开了一个口子,本就带着裂纹的月轮承受不住怨灵狂欢时的力量,发出骇人的咯吱声。
                              孤光望见狂风卷着劫灰冲入大殿,白纱撕裂,殿中法阵登时损毁,满眼震惊,他立刻拔剑出鞘护在身前,恨声咬牙:“她疯了么!”
                              君烨亦是横剑身前,“这是什么?”
                              “圣湖怨灵!”孤光说完,也顾不上他听没听懂,飞身向前山掠去,掌中长剑扫过之处,劫灰飞散。
                              圣湖怨灵?明河要做什么?她似乎做了什么罔顾拜月教的事,否则孤光不会是这个反应,那临归漠?他来不及想明白,甚至来不及考虑后果,反身杀入大殿!
                              原来这条路并不长,方才进来时所见一切,皆是幻境所致,此刻跟着怨灵,这条路同外面看见时差不多。前方灰黑的怨灵卷成风漩,剑花似雪飞舞,所过之处鬼啸尖刻,劫灰飞散。
                              临渊……飞雪?那是与前阁主截然不同的相同剑招,这柄剑更狠,更肆意,它挥出致命的雪片,卷起漫天劫灰,时机不对、环境不对,可他竟在鬼啸中慨叹剑招之华美、杀意之凛冽,甚至不由自主地为此兴奋得浑身战栗!
                              可君烨来不及欣赏,那剑光被压在重重怨灵之下,范围越来越小,他几乎能看见被裹在里头的人咬着一嘴血满面狠戾挥剑的模样,提剑纵斩,借着那股莫名而起的恐惧杀入漩涡深处,“临归漠!”


                              IP属地:上海152楼2019-07-02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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