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整整一下午,病房里都出奇的安静。
夏尼被分配在单人病房,如果晚上医生不来查房,那就意味着护士也不会再没事来一趟,大约在五点左右,大部分的病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傍晚时分会准时出现的夕阳在窗外陪伴着我们,映射着房间里惨白的墙壁,窗外围墙上已经光秃的只剩下藤蔓的爬山虎让这样的环境更显得分外凄凉。
夏尼安静的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大约七点钟,我被护士告知下楼取药的他才稍微的动了动身体。
我故意加重了脚步声,以便让夏尼相信我是真的下楼去了,然后我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又悄悄地返回去,通过我离开时故意略微敞开的门缝观察里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夏尼正站在科里医生故意留下的药箱前翻找,然后把一小罐药瓶握在手里。
除了加快了呼吸,我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
科里下午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所以眼前的这幅景象并没有让我过于意外,也没有感到害怕——这种反应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和埃里克不同,虽然这一个星期以来夏尼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我仍然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并没有表现的多么亲和有礼,却又能让每一个接触他的人产生莫名的信任,比如现在,我做不到这么快就对于他失去这种信任,更何况这种行为本身就荒唐的有悖常理,于是我没有像之前所计划的那样悄悄离开,而是想继续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他看了收集药瓶沉思了一会,我猜他应该是在犹豫,取出了一小片药之后又继续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把药片吃下去。他把药片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然后开始整理药箱。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突然看向门外,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经意间发出了响动,还是他因为过于紧张而产生的警惕性,总之在我们彼此目光相接的瞬间,我知道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
我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
“科里医生因为你进了警局,先生。所以我希望您能解释一下您刚刚的举动。”
他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想找个地方坐下,因为刚刚长时间的站立显然已经让他体力不支,他扶着桌子想回到床上去,却又不得不在半路停下,然后无力的缓缓坐在了地上。
他看向我,目光里却没有求助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看看我的反应罢了,我仍然站在原地。
“在您说话之前我不会扶您起来。”
他笑了,笑得温和而苦涩。
“这算是审讯么?”
他问道,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沉默了一会,几分钟左右,我不得不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因为痛疼和地上的寒冷,即使躺在床上他也微微抽搐了很长时间。
“我不想回家,就这样。”
当他脸色好一点之后,他说道:
“您应该清楚我的枪伤是怎么来的。”
“但是.......为什么?”
我问道,这是一个了解枪击案经过的好机会,他久久没有回答,这让我有点窘迫。
“..........或者说您的兄弟比您更加优秀?”
“我没有兄弟。”
他回答:“我父亲也只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我叔叔。”
“但是您父亲的爵位总要有人继承。”
“或许我叔叔更比更适合这个位子。”
我没有再问下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夏尼脸上凝重的表情。他很紧张,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所以我正在努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我想摸摸他的额头,他下意识的躲开了,当他转向我的时候目光不止一次的在闪烁。
“你是第一个没有质疑我故事的人。”
他隐瞒了什么,但我并不打算追问。
埃里克第一次让我对于父爱有了质疑,就像车夫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样,善于恶,原本就是一个整体,父亲会对着孩子温声细语,就无法避免有的则会刀剑相向。
我无法指责,因为我站在一个并不是很明确的立场上,通过旁人的讲述来看待整个事情,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
一种算不上猜疑,也不想去深究,对于他们的行为又无话可说的感觉。不知道埃里克对于他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该睡了。”
像通常大人们为了避开孩子的问题那样,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
“替我向科里说声抱歉,毕竟翻动他的东西是不好的行为。”
在我关门之前,黑暗中夏尼突然轻轻地说。
“欺骗和偷窥也是不好的行为,晚安。”
我回到休息室躺下,却久久没有睡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