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一家站在公交站等着公汽,德川和也一直默默不语,德川夫人敏锐察觉到儿子有心事。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德川夫人在临走时问了一句:“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呢?”
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德川和也似乎看到他眼中黯淡了光芒。
或许是看错了吧。
天色不太早了,他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口袋是空的。
“父亲,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
听此话,德川先生的语气竟然有些欢乐==“哟,和也也会掉东西啊,不会是故意想换手机就把原来那个扔到下水道了吧。”
德川和也第一次发现父亲也会讲冷笑话。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找,应该是掉到哪条街上了。”
“和也,好像要下雨了。”
“你们先回去吧。”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仔细看着两边的街道,这手机才刚买不久,掉了就太不划算了,况且种岛修二说今晚他请客,地点什么的手机联系。他可不愿意放过宰他的机会。
他又绕回了那幢房子,不会……掉他家了吧?
他摁下门铃,一连五六声却依旧没有人应门。
莫非……离开了?
德川和也霎时汗毛倒竖,这宅子废弃已久,明显无人居住,刚才那少年也许……真的是幽魂?不,他动了动手指,手背上还残余了少年手心的温度,他还记得少年手掌的触感,纤细,柔韧,略有薄茧,还有那只猫,的确是活物的体温。
天愈发阴暗了,雨点三三两两地低落下来。不远处的寺庙里,传出敲钟声。
“铛——”一声。
“铛——”又一声。
丝毫没有节奏感的噪音让他有些心烦,不由得走近了那座寺院想制止那随意的敲钟人。
然后,他停住了脚步,敲钟的正是那个少年,少年抚摸着那个震动的铜钟,没有发现他,思绪似乎游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眼中好像氤氲着些水汽,与方才那个欠扁的小鬼判若两人。
“喵——喵”卡鲁宾扯着少年的裤脚,少年愣愣的回过神来,恍恍地扫了两眼才发现眼前的人。
“有什么事吗?”少年的声音比先前愈发清冷,或许是因为这样被人看到太丢脸了所以少年有些恼火。
他暗暗感叹少年变脸之快,看着向他靠近充满戒备的少年,他解释道:“我的手机掉了,也许是落在你家了,我只是过来看看。”
少年似乎在思忖他说的是真是假,德川在心底琢磨若是在阳光下,这双琥珀色的眸子回事怎样的好看,恐怕会把眼睛灼伤的璀璨。
“好吧,跟我来。”少年终于开口。
德川再次踏进这个门,少年盯着他说:“喂,你快点找啊,找不到就算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德川很不耐少年这样的态度,用低沉的声线说道,狠狠剜了少年一眼,少年立刻噤了声。
他细细走过每一个房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故事。
越前很不耐烦眼前这个面瘫一样冷冰冰的青年,回忆的路被人莫名拦截,使他对德川毫无好脸色。他在在德川身后,目光四处游走,突然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是那个么?”
地上是一方银色的手机,挂着网球拍的挂饰,在越前的房门前。
一定是刚才卡鲁宾冲出来的时候……
德川松了口气,捡起手机:“多谢,也许我该走了。”
只是雨开始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响,屋内的两人缄默着。
“那个……”越前开口,“没有伞,你就……留一会吧,等雨停了再走,毕竟是夏天,可能只是阵雨。”
总不能让人家去淋雨吧。
德川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惊讶,看不出这个少年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那就麻烦了。”
德川在客厅坐下,越前梳理着卡鲁宾的毛,屋内的气氛依旧很尴尬,毕竟两人都不善言辞。
首先打破沉默的不是二人,而是手机,越前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他瞟了德川一眼,起身道:“抱歉,接个电话。”他出了客厅,关上了门,雨声阻断了他的声音。
少了对面的陌生少年,德川反而松了口气,他再次细细打量这个客厅,目光停驻在那个撕了没多少的日历上。二月三号,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么?或许由此可推断这是这户人家搬出宅子的日子,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川觉得这里俨然成了一个侦探游戏的现场,需要去寻找出真相。但很快,德川又暗暗不满自己的无聊,自己从不是多事的人,人家的家务与自己并无关系,何必这么八卦。
他想了想,觉得又只能把错推到入江和种岛身上,一定是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悬疑恐怖电影让他变得神经兮兮,误交损友,误交损友……
少年去了没多大一会儿便返回来,又重新坐到了他对面,薄唇紧抿,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有事?德川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的变化。
终于少年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开口道:“那个……请问你们对这间宅子还可满意?”
纠结这么久,只是为了问这个?德川失笑,觉得这个少年别扭得实在可爱。
“啊,这个宅子啊……”德川慢悠悠开口,少年本是垂下的头猛然抬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中有些探寻,有些期待,更有“你敢说这宅子的半句不是试试看”的警告。
“环境挺好啊,很好啊。”德川假意环顾四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敷衍。
但他其实是真心喜欢这座宅子的,他觉得这所宅子里一定承载了许多的故事。
德川的目光停留在了墙上的挂历上,是几个月前的今天,由此看来这家人搬走的时间并不太长,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匆忙地离开,并如此匆忙地想把这所宅子变卖出去呢?
越前见他望着一处出身,好奇地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挂历上鲜红的数字狠狠地扎痛了他的眼。
这正是伦子发病的那一天。
他的手不由得有些握紧,被他弄痛了的卡鲁宾从他身上挣脱下来,跑出了客厅。
那一天……那一天……妈妈突然地倒下,然后就是诀别……臭老头萎靡不振……马上就要再见了的青学的前辈们……
突然间太多太多的伤感涌进他的心头,先前克制着不让自己想的事在那红色数字的刺激下陡然爆发出来。
越前转过身,用手臂挡住眼睛,眼睛很热。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德川没有说话,但他温热的掌心给予了越前某些力量。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面对先前那么骄傲的少年突如其来的脆弱,德川显得有些无措。
或许是他的善意的沉默与温暖手掌融化了越前心中的坚冰,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只见过两次,越前突然很想对他倾诉:“我妈妈,就在那天病倒了……她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老爸的魂,也随着妈妈去了,所以我们要搬到美国去,换个环境或许他可以振作起来……”
越前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或许因为他压抑得太久,忽然触动心弦,就再也无法止住。
德川没有想过少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蓦然的心疼起来。
越前深吸口气,放下手臂直视着他:“喂,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如果你们家真的要买这房子的话,就好好地待这房子,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看看,要是这房子还是像这样灰头土脸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德川看着眼前眼眶微红却依旧倔强的少年,尽管心中沉痛,嘴角却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呐,那么,留个手机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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