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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鸦们眼里,日子好像从来不曾变过。
乌鸦在神庙前来回乱飞,偷听铜铃轻摇,凤凰花落;偷看将军演武,神色肃穆。
但每只乌鸦都发现,曾经纯稚可爱的男孩已经长大了,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意气飞扬亦不失谦和。
少年的眸中,总有光芒闪烁。
“我想到宋室江山的前线去。”
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在眼神中光辉最盛的时候。
“一定要去吗?你可知道战场的尽头,是无边无际的刀山剑海。”
刀山剑海的洪波,就像多年前的巨浪一样。
少年点了点头——光辉的尽处,却是无比的坚决。
“我有您和神鸦们照顾,每日不怕饥饿寒冷;但楚江上游,望不尽的远方,却有更多的黎民百姓,日日受刀兵战乱之苦,”乱世英雄少年,依稀仍有旧年国士之风,“他们却没有人相伴相护……您还记得我初次踏入这里,所说过的话吗?我能活到今天,固然是您的恩泽,却也离不开他们的供养,我……不能有恩不报啊。”
“如果决定好了,那……你就去吧,”原来,即使是威武的尊神,也有一刹迟疑的时候,“带上我……我们的战意一起去。”
可临别的时候,少年却感觉,有谁轻触了他的手——难道是不舍得放开吗?
“放心吧,我回来会更孝顺您的,”那个温暖的微笑,仿佛许多年前的盛夏,开在吴郡树梢头的火红凤凰花,“等着我凯旋哦,‘兴霸’。”
少年的身影渐渐行远,如另一个名字,在青史中,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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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是不是其实知道,他终究会走的?不会回来了?”
神鸦的头儿砸吧着小嘴,它从不知道主人还有这般若有所思的时候。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父亲一样的人啦。”
明明一身威风凛凛的金盔金甲,可也依然有任性如锦帆贼的时候。
“——什么嘛小鬼!要叫大哥才是啊!!”
纵使回忆不能再相认,故人岂非旧时的亲人?
他从回忆上一刻的思绪中抬起头,斜着眼睛瞄得神鸦有些心里发怵。
“你是不是觉着……我凭什么要对一个非亲非故、又终会老死的家伙那么好?”
乌鸦嘴有些不敢再说下去,他却先发了另一个问。
“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是此地土生土长的吧?你原先是从嘉兴迁徙来此地的?”
“正是正是,小的正是从嘉兴南湖边上的村子迁徙过来的,”神鸦呱呱乱叫,“那村头还有一个什么塘,嗯……对,好像是叫……凌公塘。”
从那时候起,那家伙就已经是这样的人了——少有名盛,国士之风;徒奋其威,亲贤接士,还亲率军众,造福一方百姓……实在是个比他好太多的人啊。
可惜,却终究累跨了自己……
“虽说料到了,”昔日江东第一斗将望了望远处,“可始终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