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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卷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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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卷耳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11-28 11:51回复

    蒋孝杰动不动就往音像店跑,连带着知秋跟蔡蓁也混熟了。
    蔡蓁跟蒋孝谦完全是两类人;蒋孝谦严谨,做事一丝不苟;蔡蓁随性不羁,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天气渐渐凉了,某天知秋去店里时,一群人正准备提早关门吃火锅。除了蔡蓁跟蒋孝杰,另外还有两个打扮前卫的年轻人,一个叫霹雳,一个叫十三。
    二楼的露台上,大伙儿围在电磁炉前,水刚烧开,风一吹,乳白色的热气飘到很远。听他们聊天,知秋才知道,蔡蓁学生时期就开始玩摇滚,还组过乐队,霹雳和十三那会儿就是队里的。
    喝了点酒,霹雳开始追忆起光辉岁月。知秋夹了一个鱼丸到蒋孝杰碗里,霹雳一拍蒋孝杰的后背:“小子,你嫂子对你可真好。”
    蒋孝杰鼓着腮帮说:“知秋姐对我哥才好呢,为了我哥,书都没念完就去打工,一天打三份工。”
    知秋很快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菠菜,被塞了一嘴菜,他总算不说话了。
    后来霹雳跟她一块儿收拾桌子,说起蔡蓁:“别看阿蓁这人啥事儿都无所谓,其实他特有主见,认准了的事儿,谁说都没用。当初他爸反对他搞音乐,他隔天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乐队为什么又解散了?”知秋问。
    霹雳特别深沉地说:“走着走着,就散了。”
    天色渐暗,头顶是一片浩瀚星空。知秋想笑,却没笑出来。这世间有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霹雳回屋后,跟十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吉他,鬼哭狼嚎地唱黑豹的《无地自容》。蔡蓁从屋里出来:“怎么不进去?”
    她耸耸肩:“太吵。”
    “懂不懂摇滚啊你,以前想听咱们唱还得提前买票呢。”蔡蓁跳上护栏。
    “那我这儿得算贵宾区吧?”知秋说。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过了一会儿,蔡蓁说:“说说你跟你未婚夫的事吧。”
    快到中秋,一轮饱满的月亮挂在天边。知秋想了想说:“我们是中学同学。”
    学生时代的蒋孝谦聪明、刻苦,从小的志向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所以即使辍学,她也要帮他达成理想。七年恋爱,他们一路走来都很平顺。要不是这场意外,或许已经走上红毯。
    “还以为这种故事就《知音》里有。”蔡蓁说。
    知秋:“……”
    “好像从来没见你哭过。”他低头看着她。
    相比家属群里的其他女性,她似乎一直很冷静,连难过都是淡淡的。
    “我要赚钱,照顾阿姨跟孝杰,哪有时间哭?”她说得轻描淡写。
    从蔡蓁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头顶。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想不想听我姐的故事?”
    蔡蓁的姐姐蔡菲,那个跟蒋孝谦在同一班飞机上的女孩。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我爸不同意,她离家出走,坐的就是那班飞机。”
    说话的时候,蔡蓁一直看着她。可她只是愣了愣,说:“这版本才像《知音》里的吧?”
    有些话如鲠在喉,蔡蓁说:“叶知秋,其实……”
    “其实什么?”她仰起脸。
    他有片刻的失神,笑出声:“其实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傻啊?”
    “有啊。”她说,“从小就有人说我又丑又傻。”
    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在心中蔓延,膨胀起来,快要冲出胸膛。蔡蓁伸手将她的刘海捋到耳后,顿了顿,又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谁说的啊,我揍他。”
    知秋微微偏过头:“我爸。”
    蔡蓁:“……”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11-28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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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秋的病叫恐惧症,是一种心理障碍,总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发作。蒋孝谦出事后,飞机成了她一生的阴影。
      那天飞机剧烈颠簸的时候,蔡蓁一直抓着她的手。后来她醒来时已是凌晨,天还是黑的,蔡蓁已经睡着了,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她试着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后来她没敢再乱动,靠在椅背上,面朝着他。
      睡梦中的蔡蓁有一种少年气的懵懂,他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她脑海里浮现出他醒着时的模样,笑起来懒懒的,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沉默的时候有点冷,可是不凶。
      周围鼾声此起彼伏,头顶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蔡蓁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几万英尺的高空中,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后来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回程那天,他来酒店房间找她,丢给她一张火车票。知秋看着桌上的票说:“蔡蓁,你没必要……”
      “没必要对你这么好?”蔡蓁替她把话说完。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一个男人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好,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
      “我喜欢你。”蔡蓁转过身。
      知秋蓦地抬头。
      “你知道的吧?”他漫不经心地笑笑,“男人跟女人之间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知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幸好蔡蓁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房卡给我,我去退房,李哥他们在大堂,你收拾完了就过去。”
      等她到达大堂时,李哥正一人坐在沙发上。她向他告别:“我坐车回去,替我跟蔡蓁说一声,我已经递了辞职信,公司就不回去了。”
      转眼就是年末,蒋孝杰的心脏病又发了,情况不太乐观,医生建议立刻手术,手术费用高得惊人。知秋那时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薪水全靠提成,她想不出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除夕前夜,家属群的人约好了一块儿包饺子。可临出门时,知秋接到了一个客户的电话,让她去谈谈保单的事,地点在钱柜KTV。
      一进门知秋就觉得不对劲,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位林总拖着她就往里走。她还不想撕破脸,匆匆退了一步:“林总,你喝醉了,我们改天再谈。”
      “醉了才好,醉了才好说话嘛。”他又来拉她。
      接下去的事就发生在一瞬间,知秋根本没看清,林总就倒在了地上。她看到蔡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滚!”旁边是石化了的霹雳和十三。
      林总连滚带爬走了,蔡蓁朝着她走过来:“你在做什么?”
      “孝杰要动手术,我就是想多……”
      “蒋孝谦是什么样的人你真不知道?你到底准备为蒋家的人牺牲自己到哪一步?”
      他大概喝了酒,眼睛赤红地盯着她。她被吓到,脱口而出:“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知道?”
      “如果我说我见过他呢?在认识你之前。”他说。
      “你认识孝谦?”知秋愕然。
      “叶知秋你是真傻呀!”蔡蓁低声喃喃了一句,扳住她的肩,“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姐姐蔡菲有个男朋友,我碰到过他一次,在蔡菲的别墅里。飞机出事那天,他们约好了一起私奔。那个男人是个外科医生,叫蒋孝谦。”
      知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蔡蓁去拉她:“送你回去。”
      她用力推开他,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只想逃开那一切。可有些事越是不想面对,就越是残忍地摊开在你面前。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11-28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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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朱佳佳是在某个周末。
        朱佳佳跟知秋和蒋孝谦都是中学同学,一听到蒋孝谦出事的消息就打电话给她,让她出来聚聚。
        知秋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同学小聚,可才刚坐下,朱佳佳就把手机递给她:“知秋,有件事我之前就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现在蒋孝谦都那样了……你看看吧,那样的男人,走了也就走了,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手机像素不高,视频有些模糊,但知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蒋孝谦。他身上的条纹衬衫还是去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视频是在一家餐厅里拍的,好像是两人在吵架。知秋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蒋孝谦身旁的女孩转过身来,视频结束。
        知秋曾经见过女孩的照片,她跟蔡蓁很像,是蔡蓁的姐姐,蔡菲。
        知秋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看到一辆白色吉普车停在公寓楼下。她看着蔡蓁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她问他:“蔡蓁,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外向,喜欢运动,滑雪、冲浪,什么都会。”
        知秋笑了。认识蒋孝谦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女孩。他一直是理智的,无论在手术台上还是生活中。可那天在朱佳佳拍的视频里,他却因为餐厅服务生不小心洒了热汤汁在蔡菲的手上,当场大吵了起来。
        原来,爱可以让一个花心的人变得专一,让弱小的人披上盔甲,让理智的人发疯。一个人在你面前永远不曾失控,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
        “我们谈谈。”蔡蓁说。
        “没什么好谈的。”她转身就走。
        “叶知秋!”他喊她。
        她停下脚步。
        “我认识许多女孩,也不缺女朋友,可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还是第一次。她不哭,我怕她什么都憋在心里;她哭了,我又心疼得要命。我疯狂地嫉妒那个男人,好几次想告诉她真相,让她别再那么傻,却又害怕她知道,怕她难过。优柔寡断,患得患失,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蔡蓁注视着她,眼睛湿润,声音低哑,“这些,都是第一次。”
        知秋从没听过这样的话,蒋孝谦也从未讲过。她想起西桑纳州那片蔚蓝的海,涨潮时,海浪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又退下去。此刻她的心就是退潮后的那片沙滩,灼热,潮湿。
        “蔡蓁。”她叫了他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涩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没办法接受。你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的,不过不是我这样的。”
        她有太多负累,又怎么可以自私地让他一起承担呢?
        “我走了啊。”她说。
        她转过身,又想起那一晚,她对蒋孝谦说:“正好,等你回来,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蒋孝谦再也不会知道,她想说的只是一句:我们分手吧。
        学生时代的叶知秋曾真心地爱过蒋孝谦,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情变成了亲情。她想要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可是这些话,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蒋孝谦不见了,她的生命轨迹也从那一天起,彻底地改变。
        进屋前,知秋最后朝楼下看了一眼,蔡蓁还站在原地。
        蔡蓁一直没有回头,他的眼眶酸得发涩,怕回过头,就会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11-28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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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秋有时会想,如果蒋孝谦没有出事,当时她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他,与蔡蓁在一起?可倘若那样,她跟蔡蓁大概压根儿不会相遇。
          命运就像一副多米诺骨牌,当第一块倒下,之后的一切就再也不受控制。
          2016年初春时,宋桂枝去世了,蒋孝杰最后还是动了手术,在慢慢恢复当中。
          家属群的人也开始有了各自的生活,飞机的残骸却依旧没有下落。据说几年前,法国的一架飞机同样坠落海底,残骸直至两年后才被发现。
          时光最残忍也最慈悲,那些伤痛和苦难被岁月沉淀,余下温柔和坚强。或许对他们来说,没有结果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某天,知秋在路上偶遇霹雳,他跟她打招呼:“阿蓁呢?”
          知秋笑笑:“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霹雳蒙了:“你们俩没在一块儿?”
          知秋摇摇头。
          霹雳瞪大眼:“不是,那什么,我就没见阿蓁这么认真过。为了让他爸同意留你在公司,他都把音像店给转了,发誓以后不再碰跟音乐有关的事。这么说吧,音乐和自由就是那小子的命,他可是把命都给了你啊,这样你们俩都没在一块儿?”
          和霹雳分别后,知秋继续往回走。她记得她曾问过蔡蓁,说他家大业大,干吗要去开一家小小的音像铺子。
          他当时说:“因为我不想以后被人叫‘卫生棉大王’。”
          梧桐树叶落了一地,知秋想起他当时的神情,轻轻地笑了。
          周末,知秋接到好久没见的李哥的电话。李哥的儿子要结婚了,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咱们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算生死之交了,你要不来,我可是会翻脸的啊。”末了他又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放心,蔡蓁人还在国外呢。”
          婚宴很热闹,李哥站在门口迎接她。她真心为他高兴:“恭喜啊李哥!”
          李哥也笑:“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找的姑娘是他妈妈喜欢的类型。”
          知秋望向台上,一对新人郎才女貌。她把红包交给伴娘,转身时听到有人朝李哥喊:“哥,蔡蓁说在路上了,就到。”
          李哥“哎”了一声,扭头就撞上知秋的视线,心虚地摸了一把脑门:“之前是在国外啊,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话说到一半,面前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知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门就后悔了。送了那么大一份礼,好歹也吃饱了再走啊。她一边郁闷,一边去取车,远远地就看到有人站在她的车前。就像第一次相遇,她拦在他的车前一样。
          刚下过雨,潮湿的暮色忽然间变得明亮起来。秋天的晚霞照在他一侧的肩上,是温柔到快要满溢出来的沉甸甸的玫瑰色。
          那一刻,她忽然再也不想逃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11-28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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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啥感触就说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11-28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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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楼2019-02-17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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