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围观

（18）
此时的洛懿儿大气不敢出，因为刚才自己好像在商队中眄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阿爹吗？一定要是阿爹啊！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瞪着眼睛在稀散的人群找寻着，眼泪水早已在眶中打着转转。终于在对上一个高高瘦瘦男人的目光时，眼泪决堤了……
泪水模糊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一句久违的轻唤道出了口：“阿爹……”
阿爹心中咯噔了一下，看见了那个鼻涕眼泪乱流的女孩，疑惑一闪而过：“懿儿？懿儿！你还活着？”
“阿爹还要懿儿吗？”洛懿儿环腰抱上了他，啥都往他身上蹭蹭。
阿爹褪去了疲惫的神色，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独特的气息，作为一位父亲，他的心变得柔然无比，沟沟壑壑的脸上竟也老泪纵横。
“感谢上苍给我留下了你！”
“是一个神仙一般的姐姐救了……”
“别说话……让爹好好看看你。”阿爹颤巍巍地帮她缕着过耳的碎发，又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蛋儿，温度从他的指间传入心涧，化作春风：“好娃子，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懿儿一点都不苦，懿儿还长胖了呢，也学了些本事。”洛懿儿踮起脚尖触到了阿爹的眉心，心疼了：“倒是阿爹，老了……”
“爹是不是变老变丑了，懿儿都快认不出了。”
“没有没有，呜呜……”洛懿儿哽咽到快说不清话了，低头擦了擦鼻子：“懿儿天天在想阿爹，怎么会不认识呢。懿儿还在想着宸儿，想着妹妹呢，他们还好吗？”
“宸儿还好，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会乐疯了去吧，但是猫儿……她也没有撑过那个严冬。”
洛懿儿歪着头：“猫儿？是妹妹的名字吗？”
“是啊，她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连个名字都没有，可她瘦得和一只小花猫似的……”
她的亲妹妹居然此生和她缘分薄成这样，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再次滚滚流下：“观主说过，不要悲痛，不要眷念，这样妹妹转生才不会再投入我们穷苦人家，就可以有好日子过……可是懿儿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阿爹再多说什么，没有什么比一个深沉的拥抱来得更有力量，在他的怀中，洛懿儿可以无所忌惮地嚎啕大哭，撒娇发泄，千百种情绪化作断了线的泪水，流过岁月倥偬与人世百态。

（19）
“咳咳！打扰两位一下！”一旁传来了少年的轻咳：“懿儿，别告诉我这位大叔正好是你爹爹。”
洛懿儿还没收住泪水，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瞪着华风，想说什么又哽了回去，只能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点点头。
“华风……哥哥。”
华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直到一具七尺之躯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下了，他也终于挂不住面子了，眉梢微蹙。
“就是这位少年英雄救了你吧。”阿爹牵着洛懿儿的手也要拉着她跪下：“多谢这位小英雄救了小女，可老汉就一条贱命难以报恩，先受我一拜！”
华风眼疾手快，一个跨步上前搀扶住了他：“我受不起，受不起。况且救她的人是我们的观主，养她的也是……我最多算个跑腿的，伯伯如果执意要跪我，会很难堪的。”
“看懿儿能和你这么亲近，定也于她有恩，这一拜小英雄受得起的。”
华风咂舌，他就说为何总感觉有时洛懿儿执拗得有些可怕，原来她爹爹脑子也是一根筋，这绝对是亲生的呀。
好在商队的领头人被这小骚乱给吸引了过来，华风才有由头将话题引到别处：“洛伯伯，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跟着这么一个商队北上做买卖，北方可依旧战火连天啊。”
“这……”阿爹戚戚地瞅了一眼领头人，露出了难为的神色：“那年我带着洛懿儿的阿弟好不容易来到了洞庭一带的长沙城，可我们是身份低贱的流民，又没有啥依靠，商队看着我体格还凑合，就花钱买了我当镖师，这样至少能将宸儿养在长沙城边不被饿死，至于我年老了也不惜命，只是若真一去不复返了，唯一牵挂放不下的就是长沙城边的宸儿了。”
“现在阿爹又多了一个懿儿了，懿儿找了阿爹好久，阿爹不会又不要懿儿了吧。”
“怎么会呢，当年爹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把自己的亲闺女抛弃在那儿，爹真的错了，懿儿不要怪爹才是啊！”
这对父女又“歪腻”在了一块……华风由衷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情，眼眸中灰天败地的大漠竟也多出了一份柔软与美好。当年他还是怀着一种特殊的思绪而对洛懿儿好的，但随着时间的打磨和懿儿的天真娇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然将她当成了自己宠爱的妹妹，见她此刻笑容如此明媚，他只想将她的笑靥细细呵护。
“喂，领头的，这位镖师我们白石观要了，开个价吧。”
领头人见状，眼睛滴溜如狐狸，迸发出专属于商贾之人的精光……

（20）
“有人劫货啊！有人劫货啊！”不知何人吼了一嗓子，队伍骚动了起来：“有流寇做乱！”
北方的一座山丘上，赫然出现了一伙劫匪，约莫着两百多号人，个个都是黑纱遮面手持千奇百怪的铁器。漫天黄沙涌动，却也掩盖不了来者杀气腾腾。
华风怒目而视，几近目眦尽裂，喉咙深处传来恐惧的呼喊：“逃！大家别愣着！快逃！”
“镖师们！我买你们来可不是吃软饭的，要是你们保不住我这一车队的货物……”领头人狠狠呵止了一群本想弃甲曳兵的镖师，神色暴戾：“那我也不保证可以护住你们在长沙城里的亲人了！”
华风是明眼人，那群流寇看来是早已盯上了这条肥得流油的单子，此刻更有破釜沉舟的气魄，而商队的护卫只不过是东拼西凑的穷苦流民，撑场面用的，真正实打实地碰面，好不容易南下保住性命的他们又有哪个是真的不畏死。
战力差距之悬殊，会让这场掠夺变成单方面的屠杀，逃本该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条商队的领导者好像是使了一些阴险手段，想让这群乌合之众悍不畏死……
一声令下，黑漆漆的一群流寇席卷而来，正巧北风卷地起，掀起千丈黄沙万里微茫，在这无数扬尘阻目的天地间，唯有嘶喊声响彻云端，一切的一切都勾起了洛懿儿心中最原始的恐慌。
“咳咳！懿儿……”华风勉强在黄沙中半睁着眼，沙尘迷了方向，唯有手心传来了洛懿儿的体温才能给他些许慰藉：“懿儿别怕，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华风哥哥，我找不到爹爹了，他……他刚刚明明在这儿的呀！”洛懿儿澄澈的瞳眸中也充斥着泪水，她真的好害怕，害怕阿爹的出现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啥都没了。
“他会没事的，我们先保护好自己。”华风揽起洛懿儿，往杀戮声最小的一方撒腿就跑，却不知从哪儿挥出了一剑，直勾勾地划过华风的身体，一瞬间，他的鲜血染红了洛懿儿半张脸。
“看谁敢拦我们，抢啊！弟兄们抢啊！”
“哇，哇，华风哥哥！”
“领头，领头，咱快撑不住了，他们人太多了……”
后背的剧痛啃食着他的神智，世间的嘈杂传入他耳膜却化为了无声，一股气支撑着他不至于立刻倒下，但也一个重心不稳抱着洛懿儿摔下了矮坡。
“哈，哈……”华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但出去的气远比进来的多，再这样折腾一轮阎王怕要过来索命了，洛懿儿倒是无大碍，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环视了四周的刀光剑影，抱着头可怜又无助，无休止地尖叫声弥散在空气中。
血腥之风呼啸着，带走了身上残存不多的热量。时间过去了多久呢，意识迷离的华风感受得不明了，直到周身的金属交击声渐渐小了不少，他才恢复了些气力。
周围的求饶声此起彼伏，却都被一剑终了，在这个草菅人命的时代背景下，对生命的态度本就淡漠至斯，流寇们就更没有想过留条命给他们去报官了……
意识到这点的华风觉得冷，骨子冷……好在身边这个小姑娘胆子小，刚刚慌乱地在他身边转圈圈，也没有跑远去，自己至少还能救她一命。
“懿儿，懿儿……”华风吃力地咬出了每一个音节，铺天盖地的战吼声回荡于洛懿儿的耳畔，但不知为何，华风好似蚊呐的声响她却听得分外清晰。
“华风哥哥，你怎么样了？”
华风暗暗地催动一股力量，竟在血流如注的情况下支起了身板。洛懿儿见他貌似安然无恙，欣喜地抱上了那个比她高一个脑袋的身躯，泪干得差不多了，但鼻子还是酸酸的。
“我的小美人儿，别哭了，哭多了人就不美了。”华风象征性得给哭花了的洛懿儿擦拭眼角，指尖柔软如微风，倾尽了他此生最后的温柔：“看来，我是等不到懿儿长得和我一样大了，懿儿还要长四年才和我同岁呢……”
洛懿儿脑子发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华风哥哥怎么这么笨了，我长大了你难道不会长大吗，懿儿不可能长得和你一样大的。”
听罢，华风释然的笑了，当年自己还笑话她脑子不灵光呢，可时间沉淀，真正认真的却只有他自己，如此看来，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呢。
“等等，华风哥哥，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出于小孩子的直觉，她颤抖地搂上了华风的脖子：“你流了好多血，不要死啊……”
“走，我送你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往后的日子里，你要听苏绫观主的话，不要惹你夏韵姐生气，不然可就没有人帮你打圆场了。”华风三言两语扯开了生与死这样沉重的话题，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听话，闭上眼睛，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要睁开，直到苏绫观主找到你……”
“嗯，嗯。”洛懿儿将眸子阖上时，华风记住了它最后的澄澈，很快就要看不到了呀……
心中的杂念一扫而光，华风调动了属于他最本源的神力。

（21）
一道虎啸破空袭来，将漫天黄沙斩出了一线天，而后气息一转，破开了方圆百米的烟沙……所有人都能看得真切了，一座沙丘上傲然站立着一只猛虎，睥睨众生。
凡胎消逝，神明降临。
它是谁？它可是司乐天神乐正绫的御守——神兽释天，竟然被一群凡人逼出了真容，它怒不可遏，爪子从肉掌中弹了出来。
“大猫？那来的大猫？”
“它看向我们了，它发怒了……”
几度吐息间，释天喉咙底部发出的低吼就足够让流寇们心生怯意，旋即溃不成军。他们人中有不少见过猛兽的，但这么大个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哆嗦着连手脚都不停使唤了。
释天腾跃而起，落处敌阵皆分崩离析，四爪触地时，荡开十丈沙尘，周身流寇纷纷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正所谓碰即伤磕即亡。此等战力流寇头子算是看懵了，面对杀气腾腾飞扑而来的释天竟不知所措，直到自上而下投来了它巨大的阴影，死神挥舞起了镰刀……他甚至是没有来得及呼救。
殷红沾上了它的嘴角，在场所有人都被它的暴戾所震慑住了，除了那个还傻乎乎地紧闭双眼的小女孩……
“华风哥哥？华风哥哥？”洛懿儿感受不到他在身边，小手在空中胡乱挥着：“你在哪儿？别骗我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华风哥哥再也不可能回应你了……释天微微动容，本是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恸，当过多是思绪涌上它脑海时，一道箭矢破开了它耳侧的空气。
……
“华风，华风……”苏绫茫然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戈壁的黄沙都吹到这儿来了，似乎还带有些许血腥味。
她早就洞悉了一切，但却阻止不了，释天封印的力量解除时就意味着华风回不来了。她没有过多的情绪，因为她太清醒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夏韵！在吗？”苏绫的一声呼喊回荡在空荡荡的慎白阁，许久都没人应答。
倒是一位收留的孩子在外敲起了慎白阁的门，隔着门说道：“观主大人，夏韵姐姐刚刚急匆匆地从马枥中牵走了一匹马，往漠北的方向驾去了，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你去干自己的事吧。”
苏绫屏退了那个孩子，本是直挺的坐姿也变得稍许慵懒，她最近莫名地就累了，如今更甚……这样的她还能陪洛懿儿走多久？
其实华风只是一个开始，而朔北的天空越发漆黑了……
历史洪荒的齿轮不久后就会与白石观的运数咬合，她所珍视的所有人命运又会被导向何处？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的苏绫观主眼底也闪过了一丝不确信。

（22）
九天之上，白云缥缈，一座空中阁楼若隐若现。这便是世人口中传颂的的云端仙境，神话古籍中的仙人定居于此。
司韵天神言和又在打迷糊眼了，这处仙境冷清了好一段时间了，日子过得沉沉闷闷的的，让言和提不起精神来。不光如此，她每天还要架起天空之镜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凡间一处叫白石观的地方，那儿有她的两位神仙姐妹，她们俩自己去人间转一遭却独独把言和一人撇在这儿百无聊赖，还得为她们把风。
不过话说回来，言和对这观望工作实在感到力不从心，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空之镜以三百六十五倍的倍速向她反馈着白石观的日常起居……还说啥小心观望，能看清就很不错了好吧，真是愁死本神明了。
不过飞闪的画面还是极具催眠性的，言和打了个哈哈，寻思着是不是还要摸上床去补一觉，这时天空之镜的画面忽然定格在了某一刻，猩红夺目，言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释天在凡间的灵体被摧毁了？言和睡意一扫而光，怎么自己一刻没有注意就出了这等幺蛾子了。
言和慌乱地来回踱着步子，本来司乐天神乐正绫就是瞒着那群老东西私自下凡的，搞了这一出怕是要纸包不住火了，万一还牵连了下凡历练的司律天神……
能弄成这个样子也真是没谁了……言和挠了挠自己纯白的过耳短发，心烦了，恰巧门口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更是火上添油。
“喂喂喂！言和，我老妹是不是下凡间去了？”司音天神乐正龙牙气急败坏地敲着门，言和嘴角一阵抽搐——这个死妹控估计还得来坏事！
“你现在才知道？得亏你还是她亲哥。”言和把手一摊，很难为情的样子：“阿绫的性格你是知晓的啊，她要为天依下凡，我怎么拦得住？”
乐正龙牙瞟了几眼天空之境，心中暗自有了计较：“不但自作主张把释天和天钿带下凡去，啧啧，还叫华风和夏韵呢，真是巴不得让那些老不死抓着小辫子！”
“如果神兽释天真堕入轮回了，那才是真的罪过大，先想想这怎么解决吧。”言和小心地提醒道，让他搞清楚重点。
“那现在怎么办？”乐正龙牙脑海中闪过乐正绫的容颜，甚是火大，却又舍不得在外人面前凶她半句，憋得慌：“要不我先带上好吃好喝的去地府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生死簿上华风的名字抹去，再把释天的魂魄捞回来，这样兴许就瞒住上头那些老不死了。”
“可以，不得不说你这个妹控还有点想法。”言和摆着一张标准的三无脸，却也竖起了大拇指。
乐正龙牙还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至于你，下去看一眼吧，别再出什么破事了，毕竟现在的凡间中土貌似乱得很啊。”
看来这回笼觉是睡不成喽，言和在心底暗恼了一下自己，怎么自己最近老打不起精神。
“顺便把我老妹带回来，不能再由着她任性了！”

言和和龙牙哥哥客串啦！

来给大佬顶顶

dd，顺便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