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屋来，翠娘转进柜台后，抄起湖笔，随手扯过一张宣纸表格，漫不经心道：“登记一下先。姓名？”
“QQ。”
“抠……‘抠抠’？”翠娘一愣，“这是人名儿么？”
小丫头为难地解释：“您有所不知，我家地处极南之地，民俗异于中原。不瞒您说，我的中原官话还是来这儿之后苦练的……”
翠娘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行了，抠抠就抠抠吧！说说，你小小年纪的，非死乞白赖的往我园子里来干什么啊？”
小丫头QQ突地双手握拳，一脸“奋发图强”状：“因为这是我的理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旷世名妓！”
翠娘手里的湖笔“啪”一声掉在柜台上，墨水洇出满纸黑线。
QQ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神情依旧慷慨激昂：“人，总是要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怡红院是这一行里最大的连锁店，最具名牌效应，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当然要到这里才最有可能实现的的理想——”忽地换上一脸可怜巴巴的神情，扑到柜台前，“——您不会不收我吧？我千里召召……”
“迢。”翠娘提醒。
“……千里迢迢从家乡慕名而来，离乡背井孤苦伶仃，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为了给您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还特意依高人指点在门口为您高歌一曲，您可一定要可怜可怜我啊！”
翠娘面无表情地瞅着近前那张急切的小脸，半晌，突地笑靥如花：“收啊！那能不收吗？现在你这样的有志青年那可是不多了，总要给年轻人一个为社会效力的机会嘛你说是不是？”话锋忽一转，冷下脸道：“不过，政策就是政策，叫工商衙门查出来我这园子就不用开了——这样吧，我还缺个使唤丫头，你以后就跟着我，传个话跑个腿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有空呢我就提点提点你，园子里的姑娘们你也可以学着点儿，等你再大点儿领了身份文牒，我再包装你也不迟。怎么样？”
QQ双眼冒光，忙不迭地点头。
翠娘笑得风情万种，挥起湖笔唰唰几下填好另一张表格，待QQ按好手印，往柜台中一塞，媚眼如丝飞过来：“成了。这几日你先住碧纱橱里，改日消停下来，我吩咐人给你收拾房间。”QQ面有难色：“这……壁橱里如何住的人来？”翠娘凤眼一瞪：“碧纱橱不是壁橱！你个没文化的，以后多听多看少发言！”QQ诺诺点头。翠娘帕子一甩：“走了，左右无事，跟我去见见姑娘们——”
QQ闻言心花怒放，连忙小步快跑跟上：“老板……”翠娘横她一眼：“叫我翠娘。”QQ连声应了：“是是是，翠娘，咱们园子里姑娘都是什么类型的，能给我介绍介绍吗？”翠娘闻言举袖掩口，笑得得意非常：“那可多了去了，伽昙、沨烨、暗香、红菱……温柔的泼辣的顽皮的端庄的善解人意的风情万种的，反正，咱们的宗旨就是‘只要您来怡红院，总有一款适合您’！抠抠，记住了，做咱们这一行儿的，顾客就是玉皇大帝，必须领先时代潮流，把握市场方向，认清供求关系，锁定审美趋势，效率与公平兼顾，大众与个性并存。总之，就是一切都要以顾客的品味为转移，听见没？”
QQ哪听过这等新鲜道理，似懂非懂地诺诺应了，又忍不住小声抗辩道：“我不叫抠抠……”
翠娘一指头戳过去：“我知道你不叫抠抠！莫总得容我先适应些日子吧？”
QQ赶紧连连称是，亦步亦趋地随翠娘上了楼。迎面花红柳绿，绣廊雕窗，莺声细细，燕语轻扬。至此，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