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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岁绘丹青，配色是尤讲究的一节。纸必得上好的徽宣，底色洁然如玉，留白才干净漂亮。若是描山水，则主色不可跳脱，须用重色，鸦青、茶棕、深褐一类，山缝可点一点明亮的翠色，水和云常混在一色，都用极淡的色，有时连色也不着。】
【若是勾物，啄食的雀、池中的鲤、梢头的花苞，用色复杂，精细又小巧，便很费功夫，须紧要着浓淡层次，成作才有活泼的意味，不似水墨能一渲一大片，只凭心中一个意字。服饰、器具的配色又很不同。】
【此间学问难一时道来，可我仍能蹙一蹙眉，以逾显我的不愉。】
【向老板一觑】这一匹不好，再换。

[ 天儿渐凉，和风也不再柔情拂面，垂首一拢领子，今日携燕燕丫头一道，为自己挑几匹布添衣裳。这处的布庄鲜少来，不过是前几日听几位福晋随口说了句，便记得这名字。迈步至庄中，一时也没个主意，于几匹店家摆出来的布匹间浏览，忽闻旁边姑娘言语，好奇偏臻望了眼，又细打量她手中的布，不解道。]
不好在何处？

【忽听耳边莺啼娇音一声，偏过头去，流苏叮零作响，惠风骀荡。瘦指微蜷成半拳，盘着两个核桃，凹凸相扣，正似山脊与山背相接。】
【轻摇螓首，鹂音。】糯红绒绿，太俗。【红绿本是寻常配色，花红柳绿，鲜艳分明，置于广阔无垠天地间，自然是极好看，但是用到衣饰上不免冲撞，落了下乘。】颜色繁杂，五官压不住，便显得模糊，是为此理。

那倒是。［ 笑靥绽，随她目光所指细打量了那布匹上纹案，指腹拂过手边二三匹布，冬日萧索，不知着何等外裳为妙。见一旁妙人似乎懂得这些，不由得添了句。］
那这糯红配哪些更为合适？石青？许是暗一些的颜色为妙。［ 又打量了四周，皆是如花园一般锦簇模样，想寻一些不那么聒噪的，似乎有些难。春山挑，一耸玉肩，面上遗憾。］我不懂得这些，原先皆是家中大人来挑的。

【我一向是不好为人师，自以为胸无点墨，不过二三诗词，寥寥文赋，休得教人嗤鼻。有些人只背一首楚辞，也敢出门招摇撞骗，妄夸先生，我是不敢恭维的。可她既开口问了，总没有不答的道理。】
这颜色太明丽了，不宜用做主色，裁个腰身，抑或是襟口，都很合宜。若是真想用多一些，我以为松花色为妙，虽然松花色亦是偏绿，可明度低，便要显得适合得多了。石青色则配上一品正红最好。
【指腹滑过绸缎似流泽，冬天日光鲜寡，发灰的一片，凤庄的绸缎却还这么光亮，也是厉害。】
日后多挑一挑，很快也就懂了。

[ 正红自是用不得的，聆她所言，不禁思忖来想她口中的松花色，自己鲜少研究水墨丹青等，更对那些颜料一窍不通，儿时曾被额娘叮嘱着同家中姊姊一道学画，然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夫子还不让坐下，真真是遭罪。春山蹙，素手一柔眉尖，问一旁店小二。］
松花色的布，可有？
［ 小二翻找的间隙，又去寻那姑娘，她开口相帮，不能就这样将人搁置在一旁不顾。雪腮添笑，续了刚才的话。］姑娘这般了解，可是学过丹青或旁的？

【远山舒，眉上圆额光洁饱满，几缕乱发，随风轻漾，两弯翠屏之下，又是两泓秋水，眼含碎星，眼波横递，一睐那小二。藕臂伸来短短的一截，阻住了他，亦轻言细语道。】
请也替我寻一匹鸭黄色的缎子来，配这绒绿正好。
【转首答她】确曾涉猎丹青，近年来许久不再执笔，习寡而技疏，已拿不出手了。况且丹青颜色映和的道理，实则用于服饰上并不相称。我不过是因游手好闲，只能逛逛这些裁布制衣、描金铸银的铺子，才摸索出一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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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定是因着有丹青功底在，若是我啊，怕是在这铺子里住十载，也摸索不出一二来。
［ 偏臻笑答，不过是客套一二，况且我这个性子，怕是别说十载，一载都坐不住。大概从小便知自己不善书画技艺，也就鲜少尝试去学，待小二去寻布匹的空档，寻思这松花色的布，配个什么样的外氅来。稍一顿，添了句。］
我小字唤知非，姑娘怎么称呼？

【实则确乎没甚干系，山水风景也好，花卉鸟雀也罢，都是自然之物，已长久地存于天地间数百万年，任由朝更代迭，依旧岿然不动。丹青是不必费心思的，色彩铺排，上苍早已注定好了的，只是着色时颇费力气，将其形制神气描来，着实不易。】
【但她既执意赞我，断没有推却太过的道理，只是默然应了。】人各有长短，姑娘亦有我不及之处。
【以瘦指为狼毫，凭空写下一个观字。】我从家中“太”字辈，讳观。【隔岸观火之观，作壁上观之观，我人生之眼全在这一观字，妙哉。】

观—— 家中长姊，也是一个观字。
［ 虽然，我未曾以观临二字唤过她，只是常以小名红红道之，那丫头也常看我不惯，久而久之，倒也忘了他实则为家中，阿玛膝下长姊。一时二人分嫁各府中，倒也有些疏远了。正忆时，却见小二抱着几匹二人要的布上前来，接过自己那匹松花色，指腹拂过布匹上暗纹，口中念叨道。］
糯红的点缀或腰身，倒是值得好好寻思一番。

【今朝是个实打实的晴天，日光晴朗得折人心神，簌簌地洒在身上发上。】秦少游也是讳观，此名并不稀奇，相撞自然是有的。
【布庄子中一匹匹绸缎呈于日光之下，似乎熠熠生辉，蕴虹含星。说话间，店家捧来一匹缎子，侧首打眼一瞧，绣的是卷草纹，定睛一看，还间有西番莲的纹饰。】
绣卷草纹好，清新雅隽，倒也衬这颜色。

［ 只是粗略打量了那布匹，未曾细看，至她提起，才去打量这卷草纹为何物，聆身旁人称赞，心底不禁暗喜，然却不知待买了布匹回去，可否能寻到称心的裁缝，修剪出一二件衣裳，好不糟蹋了这布。嫁至王府算来也不久，还不知家中衣衫都是何人剪裁。杏眸弯，思虑一番后，这才又道。］
不管如何，今日多谢太观了。
［ 杏眸添笑，同小二结了银子，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