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2006年,我和阿哲一起到了镇上念初中,学校紧邻县城,属于郊区地带,鱼龙混杂,治安恶劣。在同村一些大孩子的描述中,初中像极了香港电影中的黑社会,那里刀光剑影,帮派林立,火拼频发。一个哥哥曾经绘声绘色地说:“一尺长的砍刀,就放在寝室的窗户上,月光下刀刃上映着寒光,明晃晃的。”

我和阿哲起初都奉行着老实人不吃亏的准则,但是这种行为很快遇到了挑战。有一回我和阿哲在操场上打乒乓球,几个小混混过来了,要霸占我们的台子,为首的染着黄毛,叫崔虎,仗着他表兄的势力,一直胡作非为。
对方直接把我和阿哲推开,霸占了乒乓球台子,我看对方不好惹,就忍下了,准备招呼阿哲离开,却看到阿哲和崔虎起了争执,崔虎骂了一句:“靠,还敢还嘴。”一膝盖顶在了阿哲的肚子上,阿哲随即倒地,崔虎骑在阿哲身上,阿哲抱着头,任凭拳头砸在身上。
阿哲身材并不算高大,但是崔虎更加瘦小,比起阿哲来小了整整一大圈。我想阿哲被这样一个人骑在身上揍,比小时候被身材高大的李大鹏揍更加难以接受。
我刚迈出去,崔虎的两个手下就拦住了我:“怎么地,敢帮忙,连你一块打。”我小声说:“他也不是有意的,算了吧。我们不玩了,你们玩。”这时崔虎估计也打累了,站起来扬长而去。我扶着阿哲回到了寝室。
“你没事吧?”看到阿哲一脸不甘心的样子,我继续劝他:“算了吧,这种人我们惹不起,下次离他远点就行了。”
阿哲看着我,没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这道坎,阿哲迈不过去。
挨打事件后,阿哲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和我的关系也渐渐冷淡起来。正当我担心他性格反常时,阿哲和崔虎一行人走到了一起,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就像多年的好友一样。
阿哲告诉我,有一次崔虎落单了,阿哲把他堵到了宿舍里,那时候是晚自习,大家都在教室,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人。
“别看崔虎那小子平时挺横的,真落单时****,我还没说话呢,他就把他表哥搬出来了。他看没吓唬住我,马上就服软了,不停地说哥、哥,都是误会。真是个怂货,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不是有个好表哥,谁尿他这一壶。”阿哲吹了下额前染成黄色的长长的刘海,轻蔑地说。
“这么说,你不是找他报仇去了?”我放下了担忧。
“报仇,报什么仇?我要是敢揍崔虎,估计往后就别想在学校里待了。”阿哲的语气谈不上是喜是悲。
“那你找他干嘛去了?”我实在摸不透阿哲的心思。
“还不是因为他表哥嘛,虽然崔虎是个怂货,但是他表哥王宽,那可是个传奇人物。”阿哲的语气中有一股浓烈的向往,这和我记忆中的阿哲完全不一样,让我感到陌生和疏远。
王宽是我们镇上的一霸,他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一幢三层小楼,一楼是台球厅,二楼是网吧,三楼住人。据说他在上学时就以打起架来不要命著称,有一回把人捅伤了,蹲了三年牢,出来后面对势力的重新洗牌,他并没有选择重新做人,而是纠集了一帮在监狱里认识的狱友,卷土重来。这群人都是不要命的,王宽很快就再次当上了这里的老大。
阿哲通过崔虎的关系搭上了王宽,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阿哲,轮到阿哲去欺负别人了。
阿哲从此没事儿就往王宽的网吧里跑,还怂恿着爱上网的同学都去那儿玩,也的确有不少同学为了巴结阿哲,经常出入王宽的网吧和台球厅。
有天,阿哲找到我,说:“往后你也跟着我到处走走,在操场上转转,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罩着的了,就没人敢打你的注意。”
看我没反应,阿哲又说:“就比如这个周日吧,你在停车棚里被华子他们几个堵了,虽说就被要走了几块钱,但是你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才多少?如果你当时提了我,他们还敢劫你的钱?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此时的阿哲就像童年时的李大鹏,在故作高深地教育我们这些小弟。我想阿哲现在也算弥补了童年时的遗憾吧,他不再是躲在树后眼巴巴看着其他孩子玩耍的被孤立的小孩了,现在的他有了为数不少的兄弟,还在其中有了一席之地。
自从阿哲和崔虎等人混到一起后,我俩的交集就越来越少了,我不想跟着他们做一个小混混,但是又不想被别的小混混欺负,阿哲的这番话还是对我起了作用的。往后,我和阿哲又时不时地玩到一起了,偶尔也会见到他的那帮兄弟,每当这时,我都会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感觉横竖不自在,于是往往随便找个借口,溜之大吉。阿哲沉浸在他和一群哥们的快意恩仇中,也不在意这些。
阿哲经常说,混江湖,讲究的是义气,是信用,对兄弟要讲义气,对其他人,哪怕是敌人,也要讲信用。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是:有两个小混混拦住了一个同学,要找他两块钱钱花花,那位同学身上只有一张五块的,其中一个小混混让同伙看住这位同学,他拿着钱去了小卖部,把钱换开后返还了三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