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一次填空将在202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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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晴好,剪春三月,景明日丽。寻闲溜马出府,这马蹄却应邀似的,朝着惯爱处的德胜门外两三胡同巷坊去了。虽则昼日,也是凤箫玉壶鱼龙转,银蛾雪柳黄金缕的,那高台亮堂,戏才开场,花旦甩了袖,正是一句“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
【是西厢第一折未尽的唱词不假,这厢听辨极明,便着安子唤来四下侍应的堂倌,问了嘴九爷何在,道是将开嗓的妙局,怎未早引我至此。循人知了处所,掸掸袍袖入雅座,他倒一错不错眼的,也未觉我。】
今儿什么兴致?竟听起了西厢词。
2代文德幸松
【镀金的烟枪小巧袖珍,一头钻到唇峰间浅浅一啜,两腮陷下去,灌了满口的白烟。颐髯无有芽茬犯,却留山岚渺渺生】
【他来时我尚耽溺于昏幽叆昧的唱腔里,积蓄于槽间的福寿膏沫盈得满,再凑到嘴边一咬,就是满腔渣滓作祟。按着前胸猛咳几声,及至身旁人递盏的动作有几成迟缓,方知邻座贵客已至。抿来清嗓的盏身一撂,盘挲起堪留掌心的烟斗】
三爷叫我好等。【指间一停】先前逢阿玛考校,囿于屋内数日以攻三略,只不想失了与哥哥的约。今时也算圆满。
【眯一眯眼,喜愠难判】怎么,我不能听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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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闲磕遣时的长生果倭瓜子一类的尽连壳带肉的叠在案上手边的碟子内,于是拣挑入口,挥退了侍从斟上的闽溪乌龙茶。斜人一目】
可了不得了,还读了兵籍出来的?
【如斯快活年岁的听曲看戏,自是意态酣洽,也便就他手中的烟袋子吸食了一口,瞬觉五感识明,通体舒畅。】
我看你这是读坟典读的腻歪了——人都说这艰涩难解的籍文中,不仅有圣贤哲思,更有真宗口中的金殿娇娥。果真是这个理?
4代文德幸松
【混不吝他口中似真似假、若有若无的半粟哂然,觍颜应下这一句本未有意待答的询疑,以俗子涉用至极以附和嘉自的两字——】
那是。【至此犹嫌意缺兴未满,又添】那自然是。
【一言讫毕,始觉掌间桐枪向东端低抑一成,踅目以量,但见那两片薄如寒蝉对翼、而潲晕猩红的唇,正顺底而攀上,登时绮念万千。只可惜悱恻幻影终湮于镜花水月,淡而不清的一幕烟雾拂过,千帆也幻化作蜃帜虚影】
【我于雾中看花,险些迷途不知返】
聊翻千篇,不如哥哥点睛一笔——肯伏案夜读不知昼夜交更,若无有红袖自行间添香,怎能沉臆制思阅文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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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真心是十足炫彩,万分夺目啊。
【转灯滴溜溜的投着万方安和的影,人声甚嚣,四下喧阗,恍如名门毓户张筵,宾主齐欢。绣台上伶人曳开的尾音似把玉钩子,直勾的人心上作乱。未消退的笑意也便随着眼光驻在了褪红的幕灯之下】
哦,那依你所见,是崔氏芙蓉面,还是你这《黄石公三略》的如玉之容更令人心折?
6代文德幸松
【我恨四围的黯,又庆幸于四围的黯。肯于合幕的沉黮中留我一双不加遮掩而放肆的眼,毫无忌惮地游走于他的脖颈、面庞、乃至身段之间】
【昧室难觅一丝晴光,又有谁来规箴我?】
【锣声鼓噪、弦扯筝弹,靡靡之乐蒙住了戏子的耳与眼、愚忠与懵懂困住了莽阿的魄与神。他恍若不觉,任由我悄无声息地推翻幽暗之下的澜轨,大厦未倾,覆灭的是满谱心经。至喧而下的至静里,唯有郁勃有力的心跳声响彻九霄】
【砰,砰,砰。】
嘘,别说话。【——是我得意忘形,险些溃散心事如潮。拢袖坐正,烟嘴递到齿牙中薄意吸一口,欲盖弥彰地添补道】
我邀哥哥来看戏,又不是话谈,哥哥未免太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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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那赵宋也爱撰词谱曲,否则也不会留下那一章章传世名篇,一念至此,倒忆及元昃上回念起的金沙滩,览不尽的闹东风,啐不完的潘仁美。只可惜词调里素爱褒贬忠奸,品鉴不得观者的心意来,却是兴叹】
你倒还嫌怨我酸儒做派了,你我这等赋闲人,如何讲的功业未竞,壮志难酬了?不拿些词话杂记打发时日,还媲着绣花不成。
8代文德幸松
是,是。哥哥总有道理可讲。是我这等人迂而愚且不自知,还要怨哥哥吵。
【见他无所疑,自宽置心怀,松散一笑】那么眼下我换我来请哥哥金口唾玉珠,不吝赐教,与我相道西厢与三略,到底是哪一本肯入才子青眼?
【馀附于烟嘴周侧的一点香津由舌尖卷入,聊解自苦,如晤芳泽。烟枪到底不如一柄折扇能伪饰倜傥,不过也有益处,益在反有涉者,不难留痕。我便舍意谢他对我无存防备,好容者不知几时无息而生的情……情,毫无根由的一时意动,算作情吗?】
【青衣引吭恍然入耳,骤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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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销金景打入眼,也不过付之一笑,汉人爱这个拿腔作调,旗人也爱,追根究底来是达官显贵的身份,便不论满蒙汉,一应是爱追金珠玉装扮太平的。】
既爱极了莺姐儿的芙蓉面...改日我着人蒙个白绢扇,还请你描个画题个词。
【挥扇倚回座中,眯眼瞧着那软嗓迷醉,珠玉丰登,口中尤不肯消停。】
逢遇人我便说是“赏莺圣人”为我执笔挥就,可好?
10代文德幸松
不好。
【驳语疾如雷霆而降,金断觿决,裹在咿呀戏腔里借柔情,掩下其间未及藏匿的盈咎阴桀】
【言出警迅,惟恐他疑心而生变,只假作捋抚烟杆,擅下大半边脸浸入长帷投下的一畔遗影中。进退两难的纠葛藏在犹豫的目光里,一为言行有事的莽撞而懊恼,二为口无遮拦的冲动而狐疑。隶山,文德隶山……缓缓吸进一口气,少顷复道】
写作甚么赏莺,哪有人知你是赏崔氏之美?泰半是猜文德三爷醉心隆福寺的雀啾鸦聒,女里女气,尚不如赏松、慕松、从松几字好。
对,“从松圣人”,【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哥哥要我墨宝,我便写这个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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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便不好罢。
【拿扇柄敲了敲木头几案,臆想他绘饰起来的模样。】
那——改日在你府中起个戏台子,在我府上搭也好,也别唱什么正净武生的,怪没意趣的。你呀,就捏了指诀摹仿这青衣旦的做派,同我们来一出“红粉朱楼春色阑,王孙公子叹无缘”可好?
【一面点头一面称续,于言下之意极为认同般的】
想来我那几位合气连枝的姊妹兄弟不敢予你什么讥谑,必定大有褒赞。
12代文德幸松
【教他放荡骄奢的姿态气笑,偏偏还有扇沿敲落的声音扰耳,自克难耐的心窍叫这一声声不算笨重的声响搅乱,山洪决堤而散,一臂揽过他整只左肩,冰凉的指尖擒立颈岸】
【温热的触觉层层递入掌纹的脉络,再涌向百骸,心旌震撼不息,登时意难自已。虎腕向下俯揖,驱力握住,将他细白的皮肉掐得泛红,直到那厢呲牙咧嘴地叫开了,咳声混在低呐里,方心头一软,松一松劲道,让出指腹而下掩住的寸粒指印】
我想哥哥应当知道我脾性不佳,怎么先时一句警言听不进,仍五次三番地犯我?
【信手夺来他几近颠落的扇,搤于掌中随意一览,一壁转动一壁接道】
我素来不喜欢吃亏,这个么,当哥哥给我的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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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意难他一难,待果惹恼了人去,他当真跳脚起来与我干炮仗的时候反而又逊了。歪了歪头,蹄袖口倒是辗了一半。】
恼归恼,动手动脚的象什么样子?
【先是与人一个妥帖的笑,而后稳稳接住茶盏,半点不洒的又送回酸梨木的案面上。还痛心疾首的叹口气】
哎你存我的气便罢了,可别砸了我这杆泥金扇。可是昨儿才打琉璃厂淘来的绝品呢。
14代文德幸松
【愠怒本是我为引咎而捏造的一份欲加之罪,故而霁色复明,不过瞬目之间。又逢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递来眼下,颇觉有三分可爱,便不忍再肃面恐慑下去】
【遂佯作抛扇还之,却在他握住扇柄时不肯懈力】这是个什么好宝贝,要哥哥这么珍重?
【虎口钳住扇尾的根根锋棱,不紧不慢地带到身际,其间总三言递、两语接地不肯住口,生怕他于这一场诱掖惑引中率先退场,那么便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及至其人距我仅剩寸余,他不肯再近了,或恐窥遍我眼底旖旎】
【见好就收,点到即止。我松了扇,且相就他莹白如玉的耳珠】
我也想要哥哥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