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主子领月银的日子，原本是主子殿内一个二等宫女的事，只不过她昨日崴了脚，我便让她回去歇息，左右主子现在每日都没什么事，便有两个贴身宫人服侍她便是，于是我就与主子知会了一声，主子就让我去领了。我到了内务府之后，跟管事公公说了一声，他便忙说已经在给各宫开始派发了，一会儿就着人送到蓼风堂。我便点头告辞，寻着来路往回走。却不想走到一处宫道时正面冲来一只野猫猛地撞到我身上，还好巧不巧地把我腰间的荷包叼走了。那可是我亲自绣的，这万一被人捡去了可如何是好？赶紧去追那猫儿，可谁知它竟一下子窜上墙头，跳了进去，我却不能爬墙跳院，忙去了殿门那里，见有两个守门太监在，便是上前，先福身一礼，又道：
“二位公公，刚有只野猫抢去了我腰间的荷包，又窜进了这院子，可否请二位行行好，帮忙把它抓出来。”
那两位太监到不像恶人，却也不太想管这闲事，只说：“一只野猫跑来跑去，我们若是跟着它一劲儿跑的话，会吵着我们主子的。”我一听，有些急了：
“可是，那毕竟是只野猫，若是冲撞了主子，岂不是更麻烦？”

（一卷书翻了三四页便嫌烦闷，倒是愣了好一会子神，直到观雅掀了帘子入内，方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
哪里来的猫儿？
（我是不大喜欢猫的，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恶感，只怕底下人不当心，冲撞了哪位贵主儿的爱宠。但听人回禀说瞧着是只野猫，心里便落了一半石头，却也没让人就这么放了。）野猫更要当心些，且先往四周打听打听，别冲撞了人。
（左右无事，索性站在台阶上瞧，门口却有些许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恍惚是个面生的宫女儿。）怎么了？

正与那两个守门太监说理，却听殿内传来一道平和清泠女声，抬眼望去，是一位宫妃装扮的女子，那两位太监已先跪下告罪，我也忙跟着跪下。其中一位太监说道：“回主子，是这个宫女的东西丢了，非要来咱们院子里找。”我此时已知这里是披芳殿，眼前的妃子是祺璹妃，她自前些年生了公主后，便很少与各宫打交道，是个安静的主儿。我一脸惶恐叩首道：
“璹主子恕罪，奴婢的荷包被一只野猫抢去了，还跑进了这里，奴婢一来想寻着奴婢的荷包，最主要的是，奴婢怕那**冲撞了这里的贵人主子们。”

（外头是冷的，只吵吵嚷嚷的声儿仿佛给这冷冽的空气添了热闹，一时竟也不觉烦闷了。待守门的一个小宦陈清来龙去脉，方点了点下颌。又听她一番陈述，两下里倒是对上了，摆摆手示意道。）起来吧。
（指了指后头跟出来的观雅，她怀里正抱着一只猫儿。）你抬起头来，瞧瞧可是它？（顿了顿，又想起来一桩事儿。）本宫倒是忘了问，你是哪里伺候的？

这祺璹妃素日深居简出，虽不似我的主子那般整日在屋中休养，但也甚少露面，如今看来，也是个好性子的主儿。一边福礼起身一边又说道：
“回璹主子，奴婢是启祥宫的。刚才就是那只小野猫儿将奴婢的荷包叼走了，那荷包上还有奴婢亲手绣的鱼戏莲叶呢。”

启祥宫的？
（闻言便在心里思量起来：定然不是荣妃娘娘身边的人，从前献妃娘娘还在启祥时我不曾见过她；康妃晋位不久，要说内务府按制添人，也不像她身上的品级能随意去的；另外么，愉贵妃和熙贵妃确实接触不多，便只有这两个选择了。）空翠堂还是蓼风堂？
（不一时捡着猫儿的小太监悄悄禀了，说确有一只荷包，其上所绣也的确是“鱼戏莲叶”，颔首轻嗯了一声。）你来认认，是这个荷包么？
（下颌轻点，示意观雅放下怀里的猫，也亮出掌心中的物什。）

关于这位璹妃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毕竟我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很少出现了，遂安静地听她问完，便道：
“回璹主子，奴婢是蓼风堂的。”
见她身边的小太监举着荷包让我认，我探了探身看去，果然是我的荷包，便点头说道：
“正是这个，璹主子，那鱼尾处收针的地方，奴婢做了个水珠样的针花。”
寻常人家的女子都不能轻易被人捡到贴身物件，更何况规矩森严的后宫，我感激地对她福身道：
“奴婢多谢璹主子。”

（噢，那是熙贵妃跟前的了。闻言颔首轻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启祥宫如今是去得少了，也难怪不认得她。年纪再小几岁的时候还喜欢采集花瓣让人做个花糕啊饼啊，自小莺出降后全然提不起兴致，倒是更爱书画这类修身养性的，连动针线也仿佛是很久之前了。）
不必多礼。（由着她取回荷包。）你手真巧，心思也伶俐。
（看一眼猫儿。）既是因你之故，这猫便由你带回去，如何？

好在荷包并没有被这猫儿咬坏，只沾了点儿尘土，回去好好洗洗就是。听她如此称赞，有些微微羞涩：
“璹主子谬赞，不过是奴婢绣来玩的小玩意儿罢了，比不得内务府的绣娘给主子们做的绣活，那些才是精致呢。”
其实我分主子之前，曾在内务府做过绣娘，那里的绣活随便拿出一样，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是在我看来，总缺少点灵气儿，感觉只是绣娘们为了绣它而绣它，却不是因为喜欢而绣的。我抬眸看了眼那只猫儿，不由抿唇：
“这猫儿身子灵活，眼尖手快，而且也通人性，奴婢倒真想带它走，只不过奴婢平日里要做差事，只怕不能照顾好它，回头别没看住它，被它闯了祸。璹主子若是信得过奴婢，可否允许奴婢将它带走，送去个适合它的好地方？”

（对她自谦的话语未置一词，只抿唇一笑。宫人有这样匠心独运的绣工，除却真个小心眼子的那种，不愁在主子跟前讨不着好儿，我看她模样也伶俐，大抵也是熙妃手下得用的人罢。但与我无甚关系。又听她后头的话儿，颔首应道。）去吧。
（仍要不放心地念叨一句。）得空给它剪个指甲，免得挠伤了人。
（待一人一猫的身影瞧不见了，才折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