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惦记着要讲的那蟋蟀。我自个儿新养了只蟹壳青，翅色透淡金，斗性稳健，韧劲足，就是后劲不足。可好赖是我新宠，后劲不足也得依着。这般一想，也懒得嘲笑他为了这一只鸟儿兴奋的劲儿，谁又不是呢，因着什么缘由也不是很重要。同他一路往那头去，我方才只买了朵珠花，也觉得不够，他这头讲要取摔头，】
：我看我还是依着嫂子选的摔头，替我媳妇儿也选个样子靠谱。
【已然觉得手头握着的不是很入眼了，还有点儿失落，想我竟也不是那么靠谱的。】

【 便是我不懂女人的头花儿，倒也晓得情已不喜欢同旁人用类似的东西。华姐儿虽是自己人，可女人心么，咱们还是莫要去试了。指不定又哪儿来一处火儿。于是信口笑道。】
这摔头是夫人自个儿画了图纸、送来照着做的，恐怕没有近似的样式。
【 招来那正打着纸包的掌柜，与他道。】店家，你且荐一个旁的来。我妹子识货的很，莫想着糊弄。

【他这般讲，自然也明了意思，也不坚持，只是探头看了一眼他包起来的那摔头，确实不错。心里多少有点儿意思了，听得他这般和店家讲，便也照模照样背过手，道】
：内子一向别具慧眼，这绫绢、绰枝什么的都可荐些。
【想这些名儿都绞尽脑汁，何论再讲什么要求，可这玩意儿生怕旁人看了不值几个钱，荐些不上档次的。又粗略算了日子，看了眼旁边人，方同店家道。】
：下月是我同夫人相识多年纪念的日子，您大可往好了去荐。

【 我手上摆弄着女人家的东西，一眼望过去，全长成一个模样的。一朵朵样式各异的纸花儿，如若摆在一处，还怪瘆人的。耳旁落他一句话，登时甚是诧怪转首。】
哟呵——你还有这心。
【 你要问我是几时与情已成的亲，我是当真只能说：那是一个夏日。且是一个我饮到差点儿挑不开喜帕的夏日，】
你与我妹子成亲几久了？我竟是忘了。

【我挑眉看他，怪他毫无默契。我倒还是真不记得具体的日子，儿时我不过是跟着用晦，或是同阿鸾一块儿时，便见着那会子的华姐儿，好一个飒爽的小少女，也衬得我有多无用。多少个年头都模糊了，也不论详细日子，只觉已是好多个春秋携她手一块儿走过。无论是巡台还是长亭。可这话我不好直讲，只含糊拐到旁的去，道】
：算成亲有什么意思。
：我同其华一块儿拔高的个头，成亲前便相通心意，怎么，羡慕啊。
【要说求娶其华一遭还真不简单，老丈人疼大闺女儿，若不是看其华自个儿同样有心的份上，我怕还真不好这般顺利将她迎回巡台。】

【 得了，想来他也未必记得，指不定便是哄店家呢。于是我嗤笑。】
羡慕你做什么。媳妇儿我自个儿不也有一个。
【 转念又想杭津也是个大户，甚么日子庆祝的，不算还好，当真算起来只给一个头花儿算什么玩意儿。左右华儿心里头怕是得有念想的，于是又半提点半顽笑道。】
你总不能就送她一个头花儿罢？头花儿是好看，好歹还是要寻个珠玉耳坠甚的配着，不然哪里够金贵。

：你可忒俗。
【媳妇儿固然爱首饰，可取头花本就是奔着如何脱俗的搭法来的。事实上无论我做什么花样儿，其华大约都能搭出好看的模样来，所以这选的就好看些，是省得她打趣我眼光不好。】
【等掌柜的间隙也无趣，轻轻一敲桌面。】
：我看这千奇百怪世间物，你怎只想得到珠玉耳坠？这怎么哄好我嫂子。
：不成，你再想想，我给你参谋参谋。
【假模假样得讲他没新意。其实我粗略有个想法，可不知好坏，直接同他讲又没劲，先骗他讲两句，可有旁的不同的想法么。】

我就是个俗人怎么的。难不成那文雅的山水画卷、词话古籍，不是银子买回来的？
【 扬眉，往他那儿一瞥，颇为不满地撂下一句。我二人都是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来的，在这儿装什么文化人呢。若说不俗的，且去与道观中的仙风道骨老太爷说去。同我说个什么劲儿。】
想甚么，我才不消想。是你要哄媳妇儿，又不是我。我媳妇儿世间万物第一爱我，第二爱金银珠玉。我觉得好得很。

：歪理。
【我甚至不屑辩驳于他，这山水画卷、词话古籍，值钱的本质上还是本物就好，方有追捧的价值，不然平白高价悬挂，看谁捧场？我看我泰山的字也不错，人也权倾朝野，怎么着都是最顶尖儿的，值吗？当然值，可如何没到众人哄抬的地步？这话想想就好，说出来我明儿怕就见不着其华。】
：瞧你这话说得，我可没讲要哄媳妇儿，我这是拣好物与她相配，逗她开心罢了。
【懒得看他不要脸的样子，看四周无人，同他挥手凑近些讲话。】
：这不是不好放烟火么，我打算寻个空晚上，在别院里做一场灯火景与她瞧，你瞧可行么。

【 乍一想填空炸开星火还挺漂亮，可我再想想——轰隆隆的声儿，得隔了多远才能不吓着咱们华儿。再且说了，还不知枣棠从哪儿弄烟火来呢。万一那些星星点点的落到别院里、一不小心烧了什么玩意儿怎么办。我踌躇片刻，方道。】
烟火？这东西弄好了是烟火，弄不好可是炸药……你可得想明白了。
【 意思便是，你心里有谱儿没谱儿啊大兄弟？ 】

：说您蠢您可还喘上了。
【叹了一口气，有点儿着急，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京里不是禁烟花爆竹么，我不惹这个，我寻思是去扎一些大小不一的孔明灯，再整些旁的模样的纸灯，一块儿给它放了，地上也摆些。
：量也不多，捡个无风的日子。我也怂的慌，自然是若行不通便不行。
【若要是掉下来，吹火星子惹着其华，我第一个着急，怎会不考虑到位？我也问询过几个灯火摊主，讲是讲可行，只是觉着没灯会这般大地方来得有模有样，况且虽不比烟火，也好赖是明火。】
：一定得是个无风的晚上。孔明灯也算了，只摆出个花样来，大约也行。

你最好还是请个放灯铺子里头的师傅瞧着点儿，免得出什么大事儿，你担待不起、我也担待不起。
【 我先前是当真没听见那个灯字儿，故而也未回他的嘴儿，悻悻然接下了。只能再说他几句，权当是顶回去了。这厢正说着话儿，掌柜的取了些绫绢、绰枝来，一一铺在锦缎上。我一眼扫过去，嗟，这不都是一个模样。全是花儿么。于是问那店家。】
您直截了当说罢，哪个是京中独一个的、哪个您这儿卖的银子最高？

：那是自然，多请两个，一块儿画图样了规划清了才行。
【多少也是个雏形，便不多提，成不成还另说。那头掌柜终于端了檀木盘来，上头摆着那劳什子绫绢、绰枝的，铺设在锦缎上。可我还当真瞧不出有什不一样的，除却一朵、两朵扎一束的，还能有什区别么？】
【可我前头大话放出口了，眼下还真不舍得打自个儿脸，索性旁边这人嘴长在我前头，我便背手在后，略低眉目，瞧着掌柜的，未宣出口的也是这话。这最好的是哪，直说便是。】

【 店家一听这话可不是乐开了花儿么，喜滋滋从中挑出一朵儿，说是用的多么多么稀罕的缎子、又配了多么多么精巧的工艺，京中是绝找不着第二件的我打中间缀的那颗玛瑙上扫一扫——确是个好东西。】
您可说清楚了，如若京中找着同样儿的，我可得派人来砸了您这铺子。
【 然后冲枣棠挑挑眉。】便这个？【 尔后瞧他自怀中掏出银票来与掌柜结账不提，末了二人一并用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