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了家里，已是精疲力尽。但我知道，这是李严给我下的局，怕是我这次诏安失利的事儿，这会儿已经传到了师座耳朵里。
我不敢怠慢，简单地洗漱整理了一下，换了套崭新的衣服，给金师长的参谋打了个电话，知道了他又在花天酒地，便让司机开车去了。
到了地方，让司机将车开到一旁等着，自己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厢房门口，外头站着四个熟悉的警卫，见了我，便让一人进去通报了。
许久，方才出来让我进去。一推开门，就瞧见李严衣衫不整地靠在金师长身上，见了我，也略微收敛了一下，但他的事已人尽皆知，也不需隐藏什么。

对于他的这些下作手段，我嗤之以鼻，若是放在原先，白家盛极一时，李严这种破落东西，怎会让他骑在我头上，而今白家失势，我还得碍于金师长的地位，不敢不给他面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真风水轮流转。
那边金师长见了我，显然脸色不是很好，我心中一凛，这事儿恐怕他是知道了，于是先发制人道。
：师座，那帮土匪提出的要求也甚是离谱，而且态度十分强硬，作风散漫、无法交谈，想来也是不足与谋，收编之事，还望师座三思。

瞧着来的人，故意往金师长身上靠了些，这家伙一向自命清高，那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头去了，真让人觉得烦。往身侧人身上拱了拱，手肆无忌惮环住了他腰，并不怕明日旁人又会如何说。看着白奕，听完赶紧接了话。
：这土匪手里的人力、财力、物力多得很，收了编，对我们，对师长都是好事。
手划过他的胸膛，脸上带着亲昵讨好的笑看着金师长。
；这对咱们师长来说是如虎添翼，白旅长怎能说是没用呢？
话说完，眼前的人并没有说话，但是眼里寒意又添了几分，我知道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现在就等着白奕解释。

我当年跟着司令走南闯北，立下战功，如今才坐得旅长的位置，而那李严是怎么上位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别人在前线和敌军拼命，他与首长在后方夜夜笙歌，而今还坐的和我平起平坐的位置，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铁打的李严，流水的大帅。而今有李严在，这次收编失利，怕是很难对付过去，果然，还未等师长说话，他就先发了难，我思索片刻道。
：那帮贼匪本就是山野莽夫，桀骜难训，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收编，如不慎重，恐有引狼入室之患。

好不容易才和这姓白的小子平起平坐了，断是不会被他抢去了全部风头。窝在金师长怀里如同小鸟依人一般，我能拿捏住他喜欢的点。心里很是清楚，他对这姓白的存着什么心思，往往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让人勾起兴趣，然后尝过之后才觉得不过尔尔。这些年一直都是他的床伴，也是下足了功夫。白奕缓缓张口，开口继续道。
：土匪不足为惧吧白旅长。
金师长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在白奕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了他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庞上，问道：“我们师有多少兵力？”

金师长听着我和李严一来一往地争执，却迟迟没有说话。眼神凝滞，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又或者说是他那个脑满肠肥的模样，能思考出什么。
良久，方听他开了口，我知晓他的意思，却也不能直接反驳，又不想就这么放过李严，遂道。
：我们虽然兵马丰足，但多是要用着抗倭制夷、缴清边患。那帮贼匪人数不少，到时候收了编，不服管教，我们也不好自己窝里斗叫人看了笑话不是？
语罢，顿了片刻，留足了悬念，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这事儿是李参谋牵的头，想必对那些匪人了解更甚。这事儿司令已经下了令，师座若诚心诏安，李参谋定是比我更好的人选，到时候收了独立团，也安排在李参谋麾下，不也是师座您的人吗？

他话里面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与他不对付的事情人尽皆知，只不过会丢了形象，我倒是乐意装那懂事大度的弱者。这男人在床上也会劝着我让着白奕一点，这倒是让人颇为不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
：白旅长真是高看我了，这些土匪兵力自然是扩到您麾下更有用。大伙都知道我们的白旅长孔武有力，战功卓越，之前我还听说你想打条子扩编，这不正好。那些土匪都是不怕死的，训也轻松。
藏在金师长身后的手装作不经意撩拨着他敏感之处，我看着他身体变得僵硬，就知道鱼快要上钩了。他看着白奕，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道：“我看小奕呀，你再去山上走一趟吧。”

：师座！
闻言，我心下焦急，我将那贼匪头子打上，那贼匪窝我是断然不能再回去了，眼下李严一直咬着我不放，着实让人难过。金师长那家伙，被枕边风一吹，昏昏沉沉下了令，也让人难堪。我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思酌措辞，良久，道。
：师座，李参谋也说了，我白奕行伍出身，只懂战场杀敌，谈判这档子事儿，着实不在行。这不是怕口笨舌拙，收编不成倒是小事，延误了司令的指令才是大事。这人选的事儿，还望师座三思啊。

金师长的命令落在耳里，颇有些得意，床笫之情怎说也比他好。只是这家伙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下是乌七八黑的心，一肚子坏水。看着他说出了违心的话，道。
：白旅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只要能帮得上，就知会兄弟一声。
身边的男人微微蹙眉没有答他的话，而后站了起来，我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白奕，而后从桌上拎了酒瓶子，手在白奕垂着的手背上摸了一把，然后笑着拿杯子装酒。笑着道：“外头更深露重，喝杯酒暖暖。”手指微微蜷起握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金师长并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李严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火上浇油，亦或者是说，这热闹，就是他惹出来的。
我压下心头想给李严两拳的冲动，眼下已经非常的不耐烦了。谁知就在这时，金师长起身，走了上前来，步步紧逼，我看着他手中的酒瓶，计算着如果现在一把夺过来砸在他脑袋上之后我逃出生天的几率。最后只得忍下怒气，虽然语气如常，但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行军之人，严令禁酒。

那姓白的满口拒绝，金师长眼见得开始不悦。事实上在金师长心里，白奕就是一块好看又吃不下的肉，曾经碍于白家势力，之后又有他姐夫，一直不敢动，如今的他无人可仰仗，迟早会有一天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师长没有多余的话，把自己递到他嘴边，手跟着盖在了如凝脂般的脸蛋上。道：“今天破例，喝。”
他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我知道白奕是将他惹火了，因为在他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拒绝二字。

金师长手中捧着的那杯黄澄澄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酒气。这些人图利图名，就连酒也要喝几百块大洋一瓶的洋酒，殊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看着金师长那副近在咫尺的丑陋嘴脸，我紧握双拳，压下心头想给他两巴掌的冲动，今时不同往日，可说话的语气再也无法缓和下去，沉着脸道。
：您何必强人所难呢。
本想着按着金师长的性子，听了这话会大发雷霆，谁成想他不怒反笑道：“潘将军上月病逝的消息我想你也听说了，他那几千人马至今还驻扎在莱湖，司令的意思是交由我处理，你干了这杯，莱湖和那几千兵马就都归你了，至于收编贼匪这些小事，自会有人帮你安排，怎么样，这笔买卖不亏吧？”
闻言，我愣住了。莱湖那件事，我确实十分上心，一是因为那确实临近我的地盘，二是因为那几千兵力和军备实在太过诱人。但我也知道，李严也看上了这块肥肉，听说他也向金师长求了好几次了。而今他能这么爽快地给我，这杯酒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金师长的话落在耳里，惹得我更是不快，早先知道了莱湖那件事之后，就恬着脸去求他，就连他把我折腾到几次进医院都一声不吭，那块地方不仅是有上好的兵力，更是一块金疙瘩。使劲了谄媚功夫，不过换来一句先等等，这事不急给敷衍了过去。拳头紧握，若是白奕往我这一步，我会忍不住把拳头往他脸上给挥过去。只见金师长不怒反笑，拍了拍白奕的肩膀道：“这地方可是很多人都看着的，喝还是不喝你自己选。”
我当然知道金师长并不是单单让白奕喝酒那么简单，这杯酒水里面掺杂的东西太多了。白奕这人什么都不好，最讨厌的还是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

金师长的那些爱好，想来身边的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杯酒如果喝下去，先不说里面有没有加料，就算没有，这背后还包含了多少数不清的事情。这酒一定不能喝。
我佯作思考模样，斟酌片刻，才抬手接过了酒杯，就在他信心满满以为我要喝下去的时候，我端起酒杯走到李严身边，随即弯下腰将酒尽数倒在了李严的杯子里。直起腰杆，道。
：收编的事儿，我会再去想想办法。
说完，也不理会屋子里两人的表情，同样无视掉金师长在背后喊我的声音，快速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