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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辞凭着月光隐约看见两道身影。
一个强壮的男人。
和一个身量娇小的女生。
男人显然是喝了酒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女生压去。
空荡的篮球场上,男人的淫言乱语与女生的求饶低泣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宋朝辞顾不得其他,马上给闵玧其发短信。
“废篮球场,救命。”
她双手打着颤,生理性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屏幕的蓝光照在她脸上,在这漆黑的废弃球场中分外明亮。
“MD。”男人注意到了她,从女生身上起来便摇摇晃晃向她走来。
短信发出去了。
宋朝辞躲开了男人,向出口冲去。
“手给我。”
她明明流着泪,身子也颤着,但骨子里又像一个骑士。
李恩如把手搭在她手上,她也害怕着,但还是同宋朝辞一起逃了。
“他有车。”
李恩如绝望地说。她膝盖手肘都有擦伤,衣衫也碎掉了一大半,可尽管如此,她仍是没有停下。
月色渐渐被云雾遮蔽了,黑夜像恶魔一般吞噬着天空,树影也凌乱了起来。风急吼着,像是替男人在她们耳边低语,告知她们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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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果然开着车追了过来。
宋朝辞有些绝望。
她们已经没有力气了,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做着徒劳无用的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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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传说中的怪物一般,男人漆黑的身影越来越近,一步一步似踏在她们心上。
宋朝辞握着李恩如的手又紧了紧,她仍不甘心,拉着她向市区跑去。
他追了上来。
李恩如摔了一跤,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那时的宋朝辞才意识到。
在这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的角落,阴暗丑恶生根发芽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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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腿挪不动了。
名为恐惧的情绪爬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着李恩如从挣扎反抗到一动不动,眼神中一片灰黑。
是死寂一般的绝望。
她那时哪儿来的勇气呢?
赤手空拳就扑了上去。
她看到李恩如对她说:“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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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辞与李恩如一同住了院。
李恩如下 体撕裂,身上多处擦伤。
宋朝辞身上多处擦伤,以及身体上各种毒打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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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问话时,李恩如什么也不说,就是望着自己的手。
他们只得把目标改为宋朝辞。
她很平静地陈述了一遍。
房间外两家家长的哭声有些刺耳。闵家也来了,包括闵玧其。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床边。那条短信,他是十五分钟后才看到的。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在和林宥娜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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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案件处置地十分简单,二十二年有期徒刑。
但两个女孩的精神受到了重创。
尤其是李恩如。
除了家人和宋朝辞,她几乎谁也不理。
她就像一株开的正艳的玫瑰,生生被人折了枝。再也无法进行光合作用,那么窗外炽热的阳光,清甜的空气也就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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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磨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时常这么对李恩如说。
日光清明。可李恩如却总是对她说:
“我冷。”
这世上不会有感同身受。每每这时她便哑口无言。
我会死的。
如果遭遇这些的话。
可她不能说。她不能像刽子手一样,将她所有的希望生生斩断,亲手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是她说:
“你走吧,不要再回大邱了。”
逃避是懦弱的表现,却也是最快脱离深渊的选择。
后来宋朝辞上高一那年,听说李恩如在首尔上学,精神恢复得不错,愈发开朗。
她借着由头独自一人去了海边。
浅蓝色的漂流瓶被包装得精致,她用美术高光笔在上面画了守护着公主的骑士,一笔一笔都裹藏着真心。
“希望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了。”
她轻轻写下这句话,放在漂流瓶里,又将瓶塞盖的紧紧实实,放生大海。
如此便好。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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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并没有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变化仍渗透着宋朝辞的生活。
往常她定是缠着闵玧其一同回家的,路上喋喋不休,甚至遇见什么都能欣喜一阵。
而现在,送她回家似乎成了闵玧其的任务。
宋朝辞心里有一台秤,她虽然不说,但她知道闵玧其是不愿的。这于他而言是枷锁,虽然与曾经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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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后她不曾做梦,仅仅是闭上眼睛,睁眼天就亮了。可疲乏感从不曾饶恕她,本就单薄的身形,如今往人群中一站,便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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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利考上了庆延高中。
家人自然满心满眼都是骄傲,恨不得将她获得过的大大小小的荣誉都说一遍。
她把房间反锁。
终于清静了。
浑浊不堪的外界,是一片欢声笑语。
而这里,却是一脸疲态。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睛里没什么光亮。
那时候的她,不想死,却也不想活着。
闵玧其来敲门,那时他还在变声期,从前有些清润的少年音变得有些低沉,像是揉了一把沙子在喉间。宋朝辞听着,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阿辞啊,阿姨叫你出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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