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寺
（是岁雪大，早上出府时，已见院中粉妆玉砌，既与友人相约，哪怕这雪如鹅毛，也得往京郊一趟。及至香山，也觉秋时的漫山红叶，也不及这雪中静景。）
什么时辰了？
（待马车停靠，仆从也上前，道是雪天路滑，他们是得了吩咐，一个个的都不离我三五步远。待人道出时辰，秀眉亦是微蹙，平日里她都是守时，今日相约来瞧香山雪景，也为了她要做一副雪景图。）
（山中寂寂，尤是冬岁落雪时，隐隐闻见车辘声，也赶忙知会人去迎。）

【倏忽朔风至，让银台玉树覆满了半个无序时节，雪手抱着菱花八角镂空汤婆子于觅山的廊檐下立着，遥遥望见了远处山脉皆是染鬓发，成白头，一时起了登山观雪的兴致，又苦于这叫人寒至起栗的冷，待点完九九小寒图的第六十六瓣花时，终是决定往香山去】
【早些时候就已与含月约好了时辰，但因着冰滚马蹄，惊了乘轿的马蹄，只得稍作安抚】
【稀落的人影在白莽中犹为着眼，本是毋须来迎的，与前来的仆人同行前去，玳履覆过的脚印处犹如胡沙一般昏黯，倒像是搅扰了山中静谧，更是加快步伐】
【见了她，忙是释道】叫你久等了，你可不能怨我啊，都是这雪作的祟。

（幼时落过寒症，这几载悉心调养，才似了常人些。这漫山的雪于我，也是又惧又喜，惧的是那冷风侵骨，喜的是身在如斯美景中。）
哎呀，我就觉得是你，你府上的车马，一向是别致，与别的府邸不同些。
（终是见着了一张如花靥，映在白雪里，许是梅香才能衬人几分。匆匆迎上，转了手中汤婆子给丫头，一握她的柔荑）
无妨，你看这雪上的印子，都是我踏出来的，你未至的时候，我也有的是打发时辰的法子。
（这雪比京城内胡同口的雪松软些，只是鞋袜易湿，还好车上已让人备好干净鞋袜，如此踏雪才可尽兴。略一侧身，也与人并肩向前。）

【提及马，便有些横来的气，眉山一蹙】是比别府的马更有骄气些，今个儿就是因着马蹄滚冰，非得安抚良久才肯前行，嚣凌的很，这才来迟了。
【循着目光落至那一串脚印，笑称】瞧我，赶得急都没顾着看，倒给你几脚毁了。
【她一来，就包住自个儿的雪手，隐有燠暖的热意传至。说话间，才去打量她，总角之年犹如含苞的花枝本就是一日一个样儿，更别论我已好些月份未见含月了。与我清夏见她时一般无二，只是如今鼻尖亦是冻的微红，颇像是茸茸的柔然可怜兔儿，楚楚动人了】你倒是与从前一样，你看看我，是不是又丰腴了些。

（得她一言，目光觑远，雪色连天地，也见她口中那娇气的马儿。拍拍她的手背，望了几眼才有些留恋的回神。）
有脾气的好，得哄着它，依着它，若是温顺了，赶明儿就被旁人给牵走了，回不回来瞧你都不定。
（踏在雪面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并未留意，也一声声入耳了。若是我一人前来，想也是无甚兴致，雪景再美，也是冰凉彻骨。得她一句玩笑话，也细细瞧了她一遍，而后还是点了首。）
是不是探着什么新的酒楼，有养颜的菜式，丰腴没瞧出来，你这小脸儿白里透红的，我一会儿得给你摘一支红梅。

【经她熨帖，倒也再不怨嚣凌的马儿了，笑言着应和】你说的是，如若有话本里来使坏的贼人、盗徒，就几个扬蹄给他踹翻！
【自古天子脚下连一捧黄土都是不凡的，譬如宋都御街的樊楼那种——雕梁画栋间，穷极享乐的去处，早已是司空见惯了。更有仿雅士竹林陋室，清水小桥，虽遑论修身养性，却也足以陶冶情操。至于自个儿，俗不可耐中最为着眼一个，自然是戏楼听曲，酒馆品食】
数你最会夸人，不过可没什么养颜的菜式，恐怕你瞧见的是酡红，出门前暖了一壶葡萄烧酒，本欲是带来与你同饮的，我偷喝了那么一小口【食指与拇指几乎相抵，与眼前人比划着】就这么小一口。
【又添】倒是这翁济尔金的府邸的高墙，我是翻了好几次出去的，估摸着也该练地跟武馆那些壮汉一般硬朗了，我阿玛最好约束人你是知晓的。

（她双颊的几分血色，一定不是胭脂，我亦不知我为何这般肯定，只觉得她眸间也有星子，与这冬日的寂寂有些不同。待那葡萄烧酒几字入耳，未等人话音落了，便追问了句）
那酒可带了？
（冰天雪地的，最妙不过一壶温过的酒，带着醇香，或是架起的铜锅，滚着肉香。我猜十有八九，她会邀我雪中饮酒。酒还未尝，兴味已浓。）
你可真厉害，往后我遇着了难事，就不找我兄长了，功夫是其一，你的胆气和诚心，谁都不及你。
（我瞧先前所言的作雪景图已然成了托词，不过这作画看兴致，也强求不得。与人相携，群山巍峨迤逦，笼上皑皑白雪，正乐于此间风致。）

【山中的泉、湖合为陆地，隐有池鱼在冰棱下游动，只见灰影伴朱红色相随远去，甚是有镜中看花的妙趣味儿，仿佛此时自个儿置身的是水下一般】
【与她并肩向潜行着，不时应答】说是烧给你的，自然是带了，叫雪主提着呢。
【身后几步的雪主闻见了，便笑着从食盒里取了葡萄烧酒来，用手背抚摩去：“还温着呢。”示与她看】你瞧——
【另道】好说，好说，旁人说的我都不一定答应，你来，我一定答应。不过你先前说要作什么雪景图呢？

那就好，那就好！
（并非馋酒，只是被她的话一引，如果都想饮上几口酒，冬日里的酒暖身，从口中而入，能直暖人肺腑。愈往前行，则周遭愈静，哪怕是凛风摇动了雪枝，也能听得真切。接了那酒壶来，深嗅一口，便候一盏酒杯满盛佳酿。）
雪景图啊，上次不是说你来执笔？最后又说是我了？
（玩闹话总是不少，她一言我一语的，能叫人忘了正事。才寻到前面有一处亭，让人去扫了雪，准备与人同往。）
不过呢，画雪景图的笔墨纸张我都带了，还真怕你忘了，雪景就在眼前，若是你我二人合力同画，我也不介意。

【紫汉摇落下无数菱花，似是有愈下愈盛极之势，扫落了在发梢凝结的片花，更促使我二人的闲庭信步也转而疾往前去，与她沿着壁台抬步而上，至了一处似琉璃筑成的白亭，为何称作琉璃呢？因着此时的日晷推移，光摇着银海使得人眩目生花去】
【笑答】啊？竟然如此，我高兴的都快忘了。好含月，你帮帮我，自然是要我二人合力了，纵然有巧思无数，如未有你指点，怕也是功底甚浅摩不不出一二。
【该用怎样的笔触才能留住这冬日雪景三分之一的美丽？我不知，只是此时天地间像是惟有我亲昵的二人，在总角之年，点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