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议长先生，您的要求完全是无理的。”夏尔把手上的一叠纸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英俊的脸上泛起一层阴云。
“要求？首相大人，我并没有提任何‘要求’，这只是个方案，一个于国王于人民都有利的方案。”迈克尔边说，右手边拨弄着旁边羽毛笔上的羽毛。
“但这明显不公平！福莱斯特家族在议厅只占有两席，这与福莱斯特家族的总人数毫不匹配！”
“不不不，首相大人，这很公平。这是为了王国的稳定着想……”
“迈克尔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你的理论。”
“我自有我的理由，只不过在这里不必跟首相先生您解释。”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议长，我有制订议席分配方案的权利；而我也有选择告知您我这样做的理由与否的自由，就算你是御前首相，也不能强迫我这么做。”
夏尔感到血液涌上脑袋，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可你的方案有明显的不公平！”
“按照你的想法，是这样的。”
“如果你坚持这样，我将请求圣裁。”最后几个字因为被夏尔咬紧的牙关挤压，变得有点扁，语速也减慢了。
“我已经说过，我有自己的理由。我的方案是符合国王和人民的利益的，即使是寻求圣决，我也相信国王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夏尔“蹴”地站了起来。“好！那就请迈克尔阁下准备好自己的理由，以免在国王面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也请夏尔先生以及你们的家族不要在之后为了难以决定议员人选而发愁。”
“迈克尔先生好口才。再会。”
夏尔在议厅门口扔下的背影略显粗暴。
二
夏尔走出议厅，脑子里却仍然不断地回想刚才的场面。他感到自己被侮辱了。他看到自己的指甲深深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印上了几个月牙形的凹陷。
他低着头前行，似乎没有听到旁边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那是一个议会大楼门前的年轻侍卫。人长得十分养眼，而且既然是议会侍卫，不用想，身高和身材都是一流的。最近几个月，不知道是夏尔先注意到他还是他先与这位御前首相打招呼，总之两个人来往得稍显频繁。进门之前，夏尔还对那个侍卫抛了个媚眼。这让那个二十出头的忠心卫兵第一次在站岗时候分了心。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于是时间飞快地过去。当他从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中挣脱时，夏尔已经从议厅大门出来了。这时也接近换班的时间了，侍卫在他经过时轻轻唤了两声夏尔的名字。但是夏尔的不理不睬让侍卫变成了半个山西血统。最开始的疑惑和惊异，最终打翻了侍卫心里的醋坛子，也再次放飞了他的想象——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议厅里面的侍卫有比自己更加好看的？或者是他在外面有其他人了？再或者他纯粹就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不过夏尔并不知道这些。他脑子里一遍一遍重放着刚才的情形。迈克尔不恭的态度，不成比例的分配方案，被拨弄得分叉的羽毛……夏尔想到自己自打降生以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于是又想起在远方的母亲，和一众友爱的兄弟姐妹……
不知不觉，夏尔已经到了首相府。他决定首先给自己的亲人们写一封加急信，说明迈克尔对待自己家族的不公，以及自己请求圣裁的打算。然后再准备在国王面前指责迈克尔的发言提纲。最后，作为御前首相的他，还有许多平常公务需要解决。
当这位年轻的御前首相进入梦乡，已是深夜。

sieg heil!

三
十天后，我们的首相陆续收到了家族其它成员的回信。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对迈克尔的不公平方案和不敬态度表示愤慨，并且支持夏尔请求圣裁的决定。于是夏尔立即在请求国王在第二天对此事进行圣裁。
第二天午后，夏尔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王宫。他一路匆匆，心里多次重复着自己已经烂熟于胸的反对意见。间时，十一天前迈克尔的神色表情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想不到迈克尔这次会拿什么话反驳他。
不知不觉，夏尔已经站在高耸的王宫门口。“这次，我得把前面的账全讨回来！”夏尔暗自心想。
“呼——”轻呼一口气，夏尔迈进了王宫大门。
穿堂过殿，夏尔最终来到了永志堂。这里最初是贝尔兰德宫的国王私人礼拜堂。在五月风暴过后，贝尔兰德联合王国人民迁徙到新大陆，为了纪念故土，这里被先王阿瑞斯更名为“永志堂”。同样的名字还可以见暗海西岸的“永志石”。逐渐地，这里变成了国王召开小型会议的场所，其宗教作用也日渐减低。提利昂继位后不久，就取消了这里的宗教礼拜功能，完全作为小型会议室来用，而能在这里开会的人，也基本是国王的心腹。所以，永志堂的位置在整个王宫来讲算比较深也是不难理解的。从王宫大门可以说是一路小跑过来，不知是肾上腺素还是纯粹年龄的原因，这副年轻而美好的躯体竟一点不觉累。直到到了永志堂门口，夏尔才停下来，稍稍顿一顿，让自己挺直的胸膛更加挺直，然后昂起头颅，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虽则说一般是召开小型会议，但毕竟设计之初是小型礼拜堂，永志堂内部仍然可以说是高大而且豪华的。从大门口直铺到台阶上的王座的，是从东方商人们手里高价购来的土耳其地毯。烫金镶银的王座也是阿拉伯的工匠们手做的沙发，十几颗眼球大小的珍珠被嵌进柔软的椅背，互相排列成极具美感的几何图形。右壁上巨大的花窗玻璃充分显示了旧大陆的建筑风格，不过与旧大陆以红蓝色调为主不同，永志堂的花窗玻璃大量使用更加昂贵的紫色——这又和用安卡拉紫羊羔皮缝制的客座相映成趣。客座分列在王座两边。
歪靠着王座的是国王的金权杖。金权杖的主人正翘起二郎腿，坐在王座之上。他正等着夏尔的到来。
“啊，夏尔君，你来了。请坐。”国王放下自己的腿，示意夏尔坐下。“议长和阿格尔先生都到了。”
迈克尔和阿格尔都站起身，转过来，向刚刚进来的夏尔行礼。
“国王陛下，议长阁下。”夏尔挨个欠身问好。“还有……阿格尔阁下。”
“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本来我也没打算让阿格尔阁下来，但是议长先生认为，因为议厅是按照家族分配名额，阿格尔阁下作为家族联盟的首领，又是这届内阁成员，理应来参加此次会议。”提利昂说道。
“哦，那好吧。”夏尔脑子飞转，想不出迈克尔此举于自己何害，便答应了。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直接开始吧。”迈克尔边说边从自己怀中抽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现在的问题是，夏尔先生对我提出的议厅席位分配方案不满，要求重新设计方案。”
“对，迈克尔阁下设计的方案明显有失公允。”夏尔道，“福莱斯特家族在整个王国政治界和文化界都可以称得上是大家族，为王国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其人数也较其他家族为多。但是议长先生设计的方案中，福莱斯特家族仅占据两个席位，即所有席位的九分之一。这是明显不公平的。”
“那么迈克尔你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提利昂点了点头，对夏尔的说法表示赞同。

“国王陛下，我认为我这么做的理由很充足。首先，我承认福莱斯特家族枝繁叶茂，无论在我国政治界还是文化界，都占有极重要的地位。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在议厅限制他们的席位。国王陛下，您看，福莱斯特家族的人数之多，以至于常常半个内阁加上御前首相，都是他们的人。他们几乎垄断了我国的文化界，大学教育几乎由福莱斯特家族全权管理。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有垄断权力，架空国王之倾向啊。难道国王陛下您，在任命如此多福莱斯特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夏尔睁大了眼睛，张开嘴，想要打断，但是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是因为他们在内阁的权力过大，我才要在议厅限制他们。国王陛下，我以为，议厅席位如何分配，不单单是要着眼于各个家族的人数，而且还要考虑各个家族的力量均衡。先王阿瑞斯陛下曾经说过，贝西尔王国只有在平衡各大家族的基础之上才能繁荣昌盛，而王室要成为其中的平衡器。我的席位分配方案，实际上，在某个程度上说，和先王陛下的意见一致。只不过是为了帮助王室更好地管理国家，避免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从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出发，这样的分配方案，比夏尔君的意见更加合理。”
“迈克尔阁下，你……有何证据说明福莱斯特家族有架空王室，独揽大权之心？”
“的确，我现在手头没有证据说明福莱斯特家族有谋反之意，但是这也不能保证日后福莱斯特家族就没有这方面的意图……毕竟历史上，权臣夺位的例子数不胜数。为了未雨绸缪起见，国王陛下，望您三思。”
“嗯……”提利昂嘴巴闭得紧紧的，仅靠鼻腔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表明他在思考。
“迈克尔先生，你这是在破坏家族之间的团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不，夏尔君，我已经说过了，我这是在为国王未雨绸缪，我这是为了国家安全和繁荣发展作贡献。而且我并没有暗中打小报告，而是把想法摆在台面上说，我可并没有出阴招。我这纯粹是为了王国。”
夏尔睁圆眼珠，瞪着迈克尔。原先准备好的发言草稿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
“而且，国王陛下。夏尔阁下因公过问此事，作为御前首相，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来无可厚非。但这件事的争议点偏偏在于福莱斯特家族，而夏尔作为福莱斯特家族的一员，来到这里为他自己的家族争取更多的权利，很难说没有假公济私之心。”
“迈克尔！你这完全是在猜忌！谩说我作为御前首相，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公民，看到议长的草案如此不公，我都会站出来说一句。你怎么能说我是在假公济私？！”
“当然，夏尔君，你为国担忧的高贵品质我们都很欣赏，但是并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你怎么能……”
“好了，”王座上的人终于张开了嘴。“大家都是同事，刚一进来就这么浓的火药味。夏尔君这些年来屡次入职内阁，在我还是王储之时便为国效力，尽职尽责，无可挑剔。迈克尔为国分忧的心情我也理解。倒是阿格尔阁下一言不发，您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国王陛下……我实在不好判断。”达西.阿格尔望向王座，而后又低下头。
“一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中立。”王座上的提利昂坐着耸了耸肩。“这样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想我需要更多的考虑。”
“国王陛下，福莱斯特家族自迁徙到新大陆以来忠心耿耿，为王国建设立下汗马功劳，切望陛下三思啊！”夏尔知道自己已经说不了什么，只得单膝跪地。
迈克尔反倒像话已经说完似的，闭口不言，只是随夏尔一起做了个礼。阿格尔亦然。
“好，迈克尔阁下，夏尔阁下还有阿格尔先生，今天就请各自回府吧。”提利昂说完，起身拾起金权杖，便向侧门走去。
夏尔站起来，低头转身准备挪步。刚迈开一步，盯着地毯的眼睛余光瞟到迈克尔和阿格尔都往门口走去，便停下来。直到他们走远了，方才走出。
回到府中，夏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赫兰蒂贝尔大街上晚春的风穿透了他的礼服，让寒气钻进了他背上的每一个毛孔。

五
等到夏尔醒来，仆人已经代他把信全都送出去了。简单的洗漱梳洗后，夏尔回到了卧室。
“啊……我昨晚一定是太累了，竟然连这些都忘了收回去。”夏尔一边说，一边把横倒在书桌上的印章收回那个印着一对鹿角的木盒子，并且照往常一样把它锁上。
夏尔想起了昨晚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那是一股十分温柔的月光。好像正是有了它，最近神经紧张的他才能安然入睡。
夏尔于是靠近了书桌前的那扇窗子，把记忆中昨晚模糊的月亮与此时的太阳相对照。
“托马斯！”夏尔突然唤起了仆人。
“首相先生！”楼下一个忠厚的声音答道。
不一会，一位男仆穿着的人出现在了卧室门口。这人比夏尔稍高，年龄在四十六七岁，典型的忠心下人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是忠心老实。
“托马斯！这是怎么回事？”夏尔指着窗台问道。
那个名叫托马斯的仆人快步趋前，看见窗台上浅浅的灰尘。
“啊……首相大人。今天一大早我就去邮局寄您的信件去了，所以没来得及打扫。请您见谅。”
“不！我的意思是，你再仔细看看。”
托马斯这才凑向前去，仔细观察。
“这难道不像是一个脚印吗？”夏尔问道。
托马斯仿佛不敢相信，弯下他的腰再仔细地瞧了瞧。的确，虽然灰尘很浅，但自从夏尔入主唐宁街以来，首相府的清洁程度可以说是苛刻。虽然平时的工作也十分繁重，但除了这次被迈克尔的种种言辞和态度所激怒以外，夏尔从来没有在洗漱和整理内务方面表现得有一点匆忙。因此，下人们更是倍加仔细地打扫房间。平常，这种窗台上出现一点点尘埃都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夏尔能够迅速发现今天这堆灰尘的原因。
“首相大人……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像。这堆灰尘排列得很有规律，颇类似于鞋底的花纹……”
“快去……叫上其他人，一起找找府里丢什么东西没有。说不定是哪个小子趁我睡着，偷东西偷到这里来了！”
“我这就去。”托马斯说着，转身往门处走去。
“把门带上。”
“是。”
吱嘎一声，门关上了。隔着木门，听得见托马斯打了个响哨。不一会，楼下就热闹了起来。
夏尔感到不可思议。一是为了迈克尔的事情，二是因为首相府失窃。他感到脑子一团乱麻。但此时的他想不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坐着休息了一会，他站了起来，开始挨个清点自己卧室里的物品。
过了一段时间，托马斯打开了房门。
“阁下，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失窃。无论是财物还是公文，都没有少。”
“我的卧室里也没有少东西。”
“这就奇怪了。”托马斯边说，边往房间里面走。“如果真的有小偷进来，那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偷啊。”
“我也不知道……这太奇怪了……”
“是啊……如果是窃贼，那么他不可能什么财物都不拿走；如果是您的政敌，指使人来偷公文，那也说不通啊。”
“嗯……可能是这阵子我太紧张了，也许府里根本没有失窃。”
“嗯……”
“这样吧，你再去叫他们仔细清点一遍物品。我这阵子太累了……”
“是的，大人。那我就先退下了。”
“去吧。”
托马斯后退着出了门，并把门关上了。
“啊……也许真的是我神经过敏了……”夏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再看了看窗台。府里什么东西都没丢，仅凭一点灰尘无法断定曾经有贼进过首相府，即使是向警察局报案，警察们也不可能将其立案审查。但是这灰尘的形状又让人不得不想到有人曾经进来过。
“算了，既然什么也没丢，就算进了贼，也没有什么危害。”夏尔自言自语着，把桌子上的日程表拿到了自己面前。
“得了，又有事情做了……”

八
贝西尔王国的政治制度，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最顶上一个至高无上的国王，下面便有内阁和议厅。有政治权利的贵族们，有了参政的意愿，每每选择竞选议员或报名加入内阁。只要选上了，就能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贝西尔王国的贵族们以家族抱团。同样是年轻人，如果他生在一个政治威望高，权势较大的家族，那么在官场平步青云的几率大大高于寒门人士。内阁的首相是议厅选出来的，议厅和内阁往往互相制约——那是后来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常常是内阁的权力较议厅为大。
故事发生的那一年，议厅的组成是这样的：
议厅书记官：迈克尔.冯.韦尔夫
议员：
亚尔诺.德.安茹
亚瑟.里德尔
尤莉西斯.凯洛
布朗舍.福莱斯特
耐萨里奥.克劳迪乌斯.罗斯切尔德
布鲁斯.菲利普.戈尔丁
凯撒.亚当斯
艾伦.冯.韦尔夫
但我们的故事正开始在议厅换届的当儿，新议厅书记官已经被选出，即迈克尔。由于议厅成员需要在议长公布草案并且得到国王通过后按草案的安排选举出来，但迈克尔的草案因为争议过大而被搁置，上一届的议员只能被迫延长任期。所以，上一届议厅的书记官布岚捷.福莱斯特已经被替换，但议员仍是上一届的议员。
其实由议厅成员的组成不难看出，在这个临时议厅中，福莱斯特家族的劣势甚至大于迈克尔草案中的。上一届议厅至少还有一位福莱斯特姓的书记官，但在这个临时议厅中，福莱斯特家族除了幼子布朗舍之外，便没有占据其它席位。因此，对于夏尔来讲，争取废除迈克尔草案和尽早开始议厅议员的换届选举工作，是至关重要的。而对于迈克尔，至少从我们目前能够知道的他的目标来讲，争取草案被通过，或者至少延长这个临时议厅的存在时间是他的任务之一。而怎么选择，全凭他的野心大小。
第二天早上一用过早饭，夏尔就叫来了洛克。
“大人。”
“过来，坐在这。”
“是的，大人。自从您当上首相以来，还没叫我进过您的府邸里面来过。”
“是的，除了那些偶尔来拜访我的贵族们和这些仆人，我很少叫别人进这里来。”
“那这么说我可得要感谢您了。”
“行了，别废话了，坐得自由点，不用那么拘谨。”
“是的大人……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昨晚你打听到了什么？”
“噢……昨晚多亏了您给我的那些钱，我喝的比往常都要多！让我数数……我喝了十二杯还是十三杯来着……？我可得忘了……也许是十四杯也说不一定……我昨天不光喝了普通的啤酒，我还点了两杯黑啤酒来喝，据说是亚历克斯庄园酿的，味道真不错，度数比这些啤酒稍微高一点，不过我喜欢，可就是太贵了，就两杯却整整要了我一个银蔷薇啊……啊！大人，我相信我们的谈话是完全可以坐着进行的，不用您劳驾站起来……您也别这样看我，您知道在您这样有英气的双眼里投出来这样的目光是会把我烧坏的！别生气大人，生气太多可是会长皱纹的，这样您的脸蛋就不好看了，您这白净光滑的脸蛋可经不起一根皱纹的折腾……”
“得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过看来以后要少付给你一点小费了。”
“别别别别别啊大人，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了您这么个慷慨的主人……”
“昨晚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没有？”
“昨晚我喝的酩酊大醉，回来的路上差点都吐了，即使听到什么，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据我残存的记忆，那些人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老一套……那些草原游牧民们不是在夸耀自己当年在草原上多么勇猛，就是在拿隔壁森林里的人的女神们开玩笑。”
“隔壁森林里的人？”
“就是指的他们在草原上的老邻居，那些住在远西森林里的人。”洛克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额……我想他们并没有敌视您的意思。”
“你刚才说开玩笑……开什么玩笑？”
“额……骇！这些粗俗的游牧民能开什么玩笑，不过又是他们下三滥的那一套。他们把他们在妓院里没发泄干净的东西加上自己的想象一股脑地在酒馆里大声地骂出来，然后再放开嗓子哈哈大笑。”
“虽然我们和那些游牧民之间是挺不对付的，但我还真没想过他们把这种低贱的习惯也带到了赫兰蒂贝尔来。”
“骇，他们在草原上自由放纵惯了，为了挣钱，拖家带口地来到这些地方，在这种城市里没有他们骑马的地方，只有到酒馆里才能找到点乐子。要改变这些人是很慢的，不过在赫兰蒂贝尔这样的城市里，我想他们顶多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嗯。”夏尔接着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就这样沉寂了六七秒钟的时间。
“……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你昨天不是提到莫里斯偷东西的事情吗？”
“是的，是有这么一出。”
“我想让你晚上去建设部门口守着，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偷东西，我好在国王面前弹劾他。”
“这没问题啊大人。不过为什么您一定要抓住他偷东西的证据才能送他进牢房，难道凭他上次欺骗你还不行吗？”

“不行。要是可以，我要就送他到地牢里去了。王国目前在这方面的规定还很不完善，就凭那个，走法定程序基本不可能撤他的职。只有上报国王才有可能。但这个莫里斯，很是受先王的宠爱。他在加入韦尔夫家族以前，自己一个人成立了个家族。那个时候他连老婆都没有——当然现在也没有。按照规定，只有两人以上规模的家族才能够获得分封土地，但先王竟然越过规定直接给他划定了一块土地用来修他现在用以藏赃物的庄园。以前卢修斯.温莎当首相的时候，他也在内阁任职，同样的每天坐在办公室下棋，和城里有名的女妓男妓们在花园里探索。卢修斯也曾经向先王反映过，但先王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王是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做得确实非常不妥。”夏尔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脑袋渐渐低下去。
“这样的官吏，我是巴不得把他送进牢里的……对我来说，这样的任务简直就像打个响指这么简单。”
“我不会打响指。”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尔抬起头来，眯起眼睛，观察起洛克的表情。
“啊……？嗯？”洛克好像被这样的回答弄蒙了。
夏尔显然很满意洛克的反应，笑了一笑，便说：“没什么。但是建设部有前后两个门，万一他这次刚好从另一个门出去，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这也只是小菜一碟。跟着我光屁股在赫兰蒂贝尔长大的还有几个兄弟，他们之中随便哪个守着一个门，我守另一个门就行了——放心大人，他们办事就像我一样可靠。”
“只要他们不是跟你一样的酒桶就好了。”
洛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瓣门牙露了出来。
“行了，去吧。”夏尔从抽屉里抓出一小把银币来，递给洛克，“双人行动，三倍报酬。”
“您真是位热心的大人！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洛克睁大了自己的大眼睛，双手接过银蔷薇们，然后分别揣在不同的兜里。
“去吧，别让我失望。”
“好嘞！”
洛克一溜烟地跑了。

“托马斯，把我的东西拿下来。”
远远地听见二楼有一个声音在回答：“是的，大人。”
夏尔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领子，驻足在镜子前，欣赏了一番镜子里的景色。
“大人。”托马斯提着一些公文，从二楼下来了。
“给我吧。”夏尔转过身来，接过了公文。“虽然按照惯例，国王宣布一件事情推迟决定后的十天之内，任何人不得在国王面前提起它，但迈克尔一定想尽办法在旁敲侧击。”说完，夏尔就已经换好了鞋，走出了大门。托马斯恭恭敬敬地在门后站着，目送主人出去。
晚春清晨的阳光像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刚刚因为学会了部分成年人的心理和行事风格而脱离了初春的完全温和的状态，也变得更加热情。又因为情窦的初开和充沛的活力而对身边的一切都富有一种独有的激情。它渴望拥抱身边的东西，因此一升起，便拥抱了赫兰蒂贝尔的大街、建筑和早起的人们。年轻人总是对美的东西有一种超过其他年龄段的人的喜爱，因此一看到美丽的男男女女便说他们“像极了爱情”；他们是否对一个人表达爱情总是首先取决于那个人在审美上的地位——首先是五官，然后是身材。所以，当夏尔从唐宁街10号的门前走出时，太阳毫不犹豫地拥抱了他。
首相府离骑士宫的距离并不很远，夏尔于是决定步行到王宫。况且他已经把洛克派克出去，如果他想坐马车，那么就必须要到远在圣亚瑟门外的车行去租一辆马车，雇一个马车夫，然后再返回城内，把马车开到骑士宫的大门口。由于骑士宫一般不准外来的马车进入，所以门口的卫士门还得要检查一遍夏尔的身份才能放准进入。等到这些事情都办完了，兴许从北方山脉里来的冬季风早就吹遍了新大陆。所以夏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迈开步子，走向骑士宫。
话休絮烦。夏尔来到了骑士宫。招呼过旁边的卫士，夏尔便直接面见了国王。
“啊！夏尔.尼德霍格.福莱斯特。近来如何？”
“国王陛下。”夏尔行过礼，抬起头来看着国王。“近来不错，只是有一点小感冒。”
“怎么回事？是托马斯没有晾干你的被子就把它搭在你的床上了吗？还是我的夏尔过于勤于政事，没能照顾好自己？”
“都不是，陛下，大概是在十多天以前，我从您的骑士宫回去就感冒了。我想我在那里应该流了很多汗。”
“嗯？噢！那天……”提利昂耸了耸肩，“那天……看得出来，那天的氛围是挺紧张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首相可得照顾好自己，您可是内阁的一把手。”
“感谢陛下。”
“我得警告一下那个托马斯，让他照顾好我们的首相，让你尽快康复起来。”
“没事，国王陛下，我的感冒已经好了。而且托马斯非常忠心，办事也很得力，不用劳驾国王。”
“好，那就好。首相大人，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累了，你也先回府吧。”提利昂双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意欲站起来。
“国王陛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讲。”
“其他的事情？”提利昂的双手立马又垂了下来，眼珠子往右边侧了那么两秒。“我想……我想您指的是迈克尔的草案吧？”
“国王既然知道，那刚才为什么还要扯开话题？”
“这个……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争议太大，现在来讨论，时机不大成熟。”
“国王陛下，议厅是和内阁同样地位的国家机构，我想，它的人员变动，也是关系到国家正常行政的问题。无论在什么时候讨论，都不能说时机不成熟吧。”
“可这件事情的确争议太大。”
“但我们不能因为它争议太大就一直这么让它悬而不决。而且按照惯例来讲，迈克尔的草案的确有其不妥的地方。”
“额啊……好吧。但是……但是这种事情，你作为反对方的代表，一个人跑来这里游说我，让迈克尔完全不知情，这样，我只听得到有你一个人的说法，迈克尔的理由我却听不见。这样的话，好像也有点于理不公。”
“……”
“这样吧，首相大人，我会在件事情上最终做决定的。我向你保证。但是不是现在。三天之后，你和迈克尔还有阿格尔先生来这里，我会作出最后的裁决。”
夏尔此时再不好说什么，只能同意。可就在说出口之前，有什么东西促使他想到了前几天族人们寄给他的信件。于是他改口说：“好的，国王陛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想请您同意让我的族人布朗舍也来参加此次会议。”
“嗯……好。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感谢陛下。那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
夏尔行过礼，就转身出来了。路上，他心想：“达西和我们家族本身就有旧怨，说不定这几天已经被迈克尔私下鼓动起来，站在了他们那一边。如果仍旧是我们三个人开会，我一个人也许会说不过他们两个。还好亚历克斯的信让我想起了这件陈年旧事。不过我原来还以为国王会以正反方人数不均的理由驳斥，但居然这么顺利的通过了——兴许国王也考虑到了我们之间的旧仇呢。”

十
贝西尔王国所在的大陆，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新大陆”的地理，是这样的：中央略偏东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平原，其大小可以和旧大陆西欧平原、波德平原以及法国的中央高原和阿尔卑斯山脉的西段、中段的面积整个加起来相当。贝西尔王国的人口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王国的首都赫兰蒂贝尔就在这块平原的中心位置。先王阿瑞斯带领旧大陆遗民来到新大陆的时候，特地勘探了很长时间，最终因为赫兰蒂贝尔的优越位置才定都于此。事实证明阿瑞斯的选择是正确的，这里也迅速发展成了全王国最大的城镇，不断吸引着从各处来到的移民。
除了赫兰蒂贝尔，中部平原还集中了一大批城镇和庄园。城镇当中，著名的有洛贝勒、斯特恩利希特、阿尔维德和斯科里索。
洛贝勒城位于被兄弟会的成员称之为“东方圣殿之心”的城堡的南侧。而东方圣殿之心本身就位于中部平原、西北草原和北方山脉的交界处。所以洛贝勒城也位于中部平原的边缘。兄弟会的势力控制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为兄弟会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兄弟会的大宗师理查德.德拉贡是这里的城主。
斯特恩利希特城是韦尔夫家族的领地，迈克尔.冯.韦尔夫除了在京城当议厅书记官以外，每年都可以从斯特恩利希特的税收中抽取一部分作为年金。斯特恩利希特位于中部平原的西海岸和远西森林的交界处。斯特恩利希特还是王国最大的海港城市。其商业极其发达。各种奢侈消费在这里应有尽有。这里也是贵族们的天堂。
阿尔维德城是凯撒.安达洛斯的领地。它也是个海港城市，并且与斯特恩利希特专攻经济不同，它还为贝西尔王国的海军提供了大量水手、海军将领和船坞。
斯科里索也和兄弟会有密切关系。其领主是兄弟会的宗师：尤利西斯.凯洛。这座城市的一切建筑都是旧大陆风格，因此使许多长期滞留新大陆的旧大陆商人印象深刻。斯科里索城的位置是中部平原的东海岸，东方界河的西岸。
除此之外，在中部平原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些建立的城堡。兄弟会的“东方圣殿之心”就是其中之一。东方圣殿之心可称为世界上最最易守难攻的堡垒。它依山而建，山下是一个湖泊，要想强攻它，要么通过一条狭窄的桥梁，要么从绝壁攀上去。这两种方式都不能避免进攻方的巨大伤亡。历来没有过任何人通过强攻攻克过这座城堡。想要夺得它，只有通过动辄长达数年的围城，逼迫守军因为食物或水源不足而投降。
远西森林是王国第二富庶的地区，也是城镇密度第二大的地方。福尔图娜、圣黛茊和伊莱克斯是远西森林城镇的代表。福尔图娜是远西森林最大的城市，位于世界树东方一点。福莱斯特家族大部分人也都常驻在福尔图娜。圣黛茊是远西森林最具神圣感的城市，也是森林信仰的圣地。它就坐落在世界树的脚下。伊莱克斯在远西森林的西北端，背靠西北大草原。这里是整个远西森林乃至王国的军事手工业中心。被誉为“刀剑之都”。在整个王国的军事装备供应中都占有重要地位。
西北草原主要是草原游牧民的天下。其中涌现出一批在草原人民心目中具有崇高威望的家族。索思家族是其中的代表。在一定程度上，索思家族作为贝西尔王国王权的代理人，协助王国管理这块草原。
东边有一条河流，被人们称之为“东方界河”。这条河向东便是旧大陆，向西就是新大陆的中部平原。
而北方山脉地区，其四季如冬，甚至可以说只有冬天，除了以艾伦科斯家族为代表的雪民定居于山中，其他居住于此的居民大多定居于山下。每年只有在夏季才适合普通人上山。因此，如果我们变成一只鹰，翱翔在北方山脉的天空之上，那么映入我们眼帘的，一定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在山顶海拔较高的区域，常年的积雪让巍巍群山的颜色比天空中的密云更白。只是偶尔才露出一点黑色的岩石，岩石上也很难找到甚至是苔藓一类植物的踪迹。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白色沙漠。
往下一点，你才能够在披着雪被的岩石的缝隙中找到一些矮草的影子。由于实在是荒无人烟，这里的矮草也许已经生长了几万年也没人来给他们取名字。实际上，在这里，比生命更常见的是被积雪切割过的锋利的岩石和跟那些岩石一样锋利的夹着手掌大小的雪花的寒风。
再往下几百米，才出现了动物的痕迹。在原先，无疑，原住民才是这里的唯一智能生物。他们喜好捕猎熊，把他们的肉切割下来食用。或者把他们晾成干，跋涉下山，运送到城里卖个好价钱。但是，自从兄弟会开始对北方雪山表示兴趣以来，一队一队成百上千人的大军就开进了雪山，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探索活动。他们在北方雪山境最大的城市以北大概50公里的山脚下地方建立了基地。以这里为中心，向北方雪山的各处进行彻底的探索。兄弟会的宗师理查德.德拉贡亲自指挥了整个探索行动。

这天晚上，德拉贡正在营地里观看兄弟会的剑术比赛。由于兄弟会来到这里的人数至少有三千人，所以营地也做得规模庞大。为了建造这个营地，周围许多树木都被砍伐干净了。它不仅有数百个总共可以容纳所有在这里的兄弟会成员的帐篷，每一个小队的帐篷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个小型的篝火。而小队们本身又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中队指挥层的帐篷和规模较小队为大的篝火。最里面则是大宗师德拉贡、宗师尤莉西斯和其他一些兄弟会高层以及他们的卫队的帐篷群。这里也有全营地最大和最高的篝火。最高的篝火一般用于发送信号。它分为四簇，当有什么急事需要各中队长前往大本营开会时，便点燃其中两簇；当事情十分紧急，需要小队长也来时，便点燃三簇；而当四簇篝火被同时点燃时，那就意味着营地遭到了攻击，需要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距离大本营近的小队需要前往支援。如若遇到雨天，篝火的作用就由军号代替。也许有的读者会问，军号明明不受天气影响，为什么不首选军号而用篝火。这是因为营地规模太大，从中间吹出来的号角常常无法传达到每一个角落。而如果用传递的方式吹号，那不同的号角吹出来的声音往往就会相互掩盖，让人听不清到底要发的是那种命令。况且，在这种地方，大风是很常见的，军号的声音就算不被风声所完全盖过，也会因为风而导致传递到各处的音量不均匀。
最大的篝火一般用于举办大规模的篝火晚会。晚会期间，大宗师先安排好哪些小队可以聚集到中央进行晚会，哪些在本中队驻地进行晚会，哪些小队因为担任巡逻任务而无缘此次晚会。晚会时期，兄弟会的成员们总是自发地组织起各种活动——常规的就是唱歌跳舞，围在一堆嬉笑怒骂，互相炫耀探险过程中的经历，或者抒发一下自己思念家乡，思念恋人或孩子的感情。不过在这里是不允许饮酒的，因为不仅是难以找到这么多的酒精供应，就算找到了，怎么运送到这里来也是个难事。而且饮酒之后难免乱纪。有时候他们会指定一条路线，让几个人赛跑，看看谁才是最敏捷的那个。还有的时候他们会单独划出一块空地，拿起木剑木棒比试战斗技巧。这次就是这样，应成员的要求，德拉贡先让被允许参加今晚的篝火晚会的每个小队内赛出一名斗士，再在中队中比试，最后的胜者就可以到大本营参加总决赛。冠军除得到相应的奖励外，还能得到和大宗师本人切磋的机会。

催

第四章被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