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代完助理相关事宜,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
几乎是电梯门才合上,李双的肩膀就被范子星桎梏住。她抓着她,左瞧右瞧,表情甚是纠结。
一直被瞧到脸热,李双才假意正经:“电梯里有监控。”
范子星当即退开两步,转头借反光的电梯内壁照起镜子,随手撩拨着额边的碎发,佯装若无其事。李双见状挑挑眉,没多问。
一路下到停车场,李双边倒车边问她:“刚才电梯里,怎么了?”
范子星兀自系好安全带,在李双的注视下将脑袋扭向窗外,看似冷漠不交流,实则嘴皮子在答她:“奇怪。刚才黎秋一直盯着你看,连你那秘书眼神也怪怪的。”
李双看她这别扭的模样,心猛地为之一动,她强忍住笑:“我沾上你口红了?”她边说边扭头看镜子。
“没有,要真沾上了那还得了。”范子星腹诽,她俩随便传出点啥暧昧绯闻就该天下大乱了。
暂不论外面会如何看待她俩,就说她们家,她爸她妈她哥再怎么宠她都不可能答应她和李双在一起。
李双那边情况也是如此,她爸她姨她外公都极其讨厌她们范家人。
谈到这种话题,李双老老实实噤声。
正因为两家关系牵扯不清,她们才需要促成这次合作。
星空的神秘幕后设计师中,有范子星。
十八岁生日那年,范子星心血来潮设计了一款颇具少女心的服饰,其大胆的配色和高调张扬的风格,经由星空的名头限量销售,竟在短时间内一抢而空。‘星子’这名声一炮打响。
从此,每年在范子星生日这天,星空总会推出一款限量服饰,由范子星操刀,独具个人风格魅力。
今年,范子星设想的创意是用真丝来打造雾般的梦幻,营造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假意为难向父母坚持,只有用李家的真丝能达到理想中的效果。而她这种做设计的,不想在作品的质量上有丝毫的让步。
于是,合作成为必然。
范子星摩挲着方巾包装盒的边角,心血来潮问她:“话说你爸怎么会同意这次合作?”
她断定李双如她一般也费了番功夫。
“我说我想接手了丝绸这块生意,他就放手了。”云淡风轻的语气。
“……”欠揍。
她当初和父母说完衣服只有用李家的真丝才能达到最优效果时,她爸忙着满世界去找替补丝绸,她妈委婉开口让她改设计,她哥最绝,准备直接发新闻声称这期不推限量款了。
合作这结果还是她千辛万苦才谋来的。
李双在解释:“你知道我爸一直想让我正式接手家里的生意,这次正好如他所愿,他肯定同意的。”
范子星毫无灵魂点头表示理解。
丝绸这块生意是李家的重头戏,这说放手就放手,看来是真的非常想让李双接手了。
李家的新礼制料主营创新性合成面料,集团内有专门的研究所研究新型面料,但最具特色的还是丝绸。
市面上流传的李家丝绸,手感细腻光滑,诱人光泽浑然天成,从里到外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叫人爱不释手。
相传李家的养蚕缫丝技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独门特有的配方使得李家的丝绸在众多丝绸产业中脱颖而出。曾有国外富商花重金想把李家的独门配方买断,遭到了李维新的断然拒绝,他声称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多少钱都不卖。由此也成为面料行业的一桩美谈。
想着,范子星将粉色纹路的方巾从包装盒里扯了出来,随意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送你了。”
李双瞥了眼就知这和她脖子上那条浅蓝色是同款,调笑道:“那不是花了冤枉钱?”明明她家就有。
范子星悻悻答:“反正冤枉钱最后进的也是你口袋。”
李双这才多看两眼,上面真是她家的商标,又叹了声:“怪不得我瞧着格外顺眼。”
范子星故作疑惑一扭头:“顺眼难道不因为这是我送的?”
李双故意停顿了会儿,待范子星眼含愤愤时,这才缓缓答:“当然是。”
范子星无奈睨她一眼,扭转过头,这才发觉窗外换了一副景致。
天边的云软软嵌在淡蓝色的布景板里,明明远在天际,却近及眼前。路两旁的樟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前路笔直,一眼望不到边。
她回头:“那个饭馆在郊区?”
“骊山脚下,饭馆主人喜静……”在范子星投来的疑惑眼神里解释:“偏偏生性好客。”
怪人。范子星在心里嘀咕。
车子一路朝山脚行进,范子星嘟囔着:“我今天在商场买衣服还凑巧听了些八卦,好像很多人不希望我们两家合作,还说什么要变天之类的话。”
李双重点稍偏:“买衣服?”
她眼神上下一扫,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哦~买衣服。”刻意拉长的语调十分欠揍。
范子星好气又好笑:“李又又你幼不幼稚。”
李双笑着回应她刚才的话:“正常,供求市场平衡这么久,我们两家突然合作,其他面料公司难免有想法。”
“可这次合作项目只有丝绸……”
“以后谁说得准,说不定就成为长期合作伙伴了。”
范子星扬唇一笑,一副恭谨的模样:“那就得看李总的意愿啦。”
李双回以一笑:“我一向以我女朋友的意愿为主。”
路旁的树愈发枝繁叶茂,高大的树干撑着繁盛的树叶从路两旁重重压下,越往里走,‘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越强烈。树叶敛住大半的光亮,已经到了开车灯行驶的程度,远远看来,疾驰其中的轿车恍如一缕穿梭在大自然树洞中的光。
范子星惊叹了声:“这种地方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丁晗介绍的,说是味道不错。”不远处隐约是出口,李双解释:“穿过这树洞就是山脚了,再开一会儿就到。”
“哦,丁晗。”范子星刻意加重那名字。
李双无奈转头:“你要是连丁晗的醋都吃,那我就没办法了。”
“谁吃醋了。”范子星答得傲娇:“你敢出轨,我就敢出墙。”
车继续往树洞的出口行驶,李双被范子星的话吸引,分神看她:“那以后叫你范红杏?”
“你敢你就试……”范子星余光扫及前方,瞳孔紧缩,整个身体凑上前去抓着李双的手臂喊:“车!快刹车!”
出口处不知何时窜出一辆大货车,霸道横亘在整个出口。
李双一脚急踩刹车,试图阻止与大货车来个亲密碰撞,谁知这时的车速不降反增,性能超好的跑车竟朝它狂奔而去。
她凝眉定了一秒,将方向盘往右急转到底,欲要从货车尾部与出口的缝隙处逃脱,跑车磨得轮胎都打飘了,缝隙却没拉开多少。出事前一秒,她朝范子星扑了过去。
车身如火箭般从货车底端窜出,整个撞上山脚脱落的岩石,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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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李家那孩子舍命救了子星,她伤得比子星重多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闻樱一脸忧心忡忡,秀眉紧蹙着,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即使年近50,她肌肤依旧光滑如新。
紧张如少女般的踱步,竟丝毫不显违和。
“妈你别再说了,我不相信李双会救子星,她可是李家人。”说话这人是范子空,他衬衫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两颗,衣袖半挽。紧绷的脸颊显现出他的气急败坏,却又奇异般地被他自带的稳重气场压下来。
闻樱微恼:“警察医生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吗?如果真是她救了子星,一码归一码,咱们得去谢谢人家。”
“可我还是觉得……”范子空还要解释。
“行了,一切等子星醒来再说。”范颂勤一声喝,病房复又安静下来。他拿着报纸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报纸却没有翻动一次。
范子星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头疼炸裂,撑着仿佛被钝物生生劈开的脑袋,缓缓睁开了眼睛。
闭眼太久,眼睛好半天才能聚焦,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曲起手臂想要支起身子打量这间房,带起手臂上的输液管子,一声闷响,她又倒了回去。
怪事,身体又酸又软,她根本使不上力。
这动静引来了一直守在病房里的三个人,他们迅速冲上前满满当当将她围在中间,还伴随着一声冲门外的高喊:“去叫医生!”
“子星,醒了吗?”
“子星,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和妈妈……”闻樱瞧出范子星的不对劲儿,及时住嘴。
她眼睛滴溜溜的绕着这三人转,眸色如同黑珍珠般幽黑纯粹,长而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恍如初生儿般,不喑世事。
顿时没人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她。
“你们……”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并不十分好听,范子星停顿了会儿,才勉强接受这声音,问:“你们是谁啊?”
闻樱身子一软,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幸得范颂勤手快抱稳了她,眼睛焦灼的看向门口:“医生呢!医生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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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樱陪在范子星床旁,和她絮叨说着家里的情况,大概是感慨颇深,她眼角时不时流下几滴泪,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
她难受,范子星自然也不好受。
“……妈,你别哭了。”范子星抬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却被闻樱激动地一把抓住手腕:“你想起来了?!”
范子星迟疑收回手,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那热切如烈日的目光:“我只是觉得您很爱我,应该不会骗我。”
“您是我妈妈没错吧。”范子星笃定的问了声,换来闻樱宠溺又无奈的揉脸,她道:“是。”
“范小姐头部受创严重,造成创伤性失忆。至于失忆是暂时性还是永久性……医院还需进一步的检查,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性失忆的可能性更大。当务之急最好稳定范小姐的情绪,以免造成……”
话音未落,病房内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几人循声看去,范子星坐卧在床头,肤白若纸,笑容可掬,若是忽略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根本看不出她是才苏醒过来的病人。
“……范、范小姐情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医生慢吞吞的补充道。
范颂勤和范子空见状早抛下医生进了病房,靠床而立,皆是一脸的复杂,沉重而又欣慰。
“爸爸,哥哥。”范子星纠结着喊出这两个称谓。
范颂勤目光凝视着她,缓缓点头,范子空面上瞧不出情绪,话里却是藏不住的失落:“你以前都不喊我哥哥的。”
自范子星上学后就整天在他屁股后头‘范子空’‘范子空’的喊,他都好久没听她喊哥哥了。
“那……范子空?”范子星又喊一声。
熟悉的腔调让范子空惊得兀自上前,他抓着范子星的肩膀,难掩激动:“星星你、你想起来了?”
范子星还不习惯和他亲密接触,微微抵触:“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他那语气,谁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