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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梁园】鹤唳华亭。原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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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9-07-08 09:51回复
    简介   · · · · · · 
       网络版文案:
      吴绫蜀锦,鲜鲤熊蹯,绮年玉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幼失所恃,兄弟阋墙,父子相忌,君不为君,臣亦非臣。
      遇上你,并非我之所愿。既已遇上,就请你点一盏灯来,为孤照亮这丛锦绣地狱。
      金钿明灭的光采,是你在笑还是我眼花?
      颊畔起落的红云,是你有心还是我多情?
      你说给我听的话,到底是虚是实?
      你给我的那一线暖意,究竟是幻是真?
      是否真的有一天,能够跳出地狱,转世为人。
      到那时,也许我可以同你,在暮春时节,携手登上南山。
      去看杂花生树,去看群莺乱飞。
      去听那鹤唳的声音,看它们蹈碎琉璃般的水面,振翅飞入青天。
      ----------------------------------
      实体书文案:
      靖宁元年的秋天,太子府涣衣的奴婢顾阿宝在数月的筹划等待之后,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太子萧定权的注意。太子几经挣扎,终于决定接受了阿宝。两人相约等到暮春时一同到南山上去听鹤唳。然而此后赵王突然在政治上崭露头角,而且城府深不可测。赵王终究是决定用许昌平的身世来扳倒太子,而太子此时已在谋划逼宫之事。阿宝为了帮助太子,在最后一次向赵王报了假信。两人再一次面对命运的抉择,到底要在一起吗?


    2楼2009-07-08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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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为实体书第一本目录,下面连载为网络版,有出入
      本书实为难得好文,推荐大家购买细细品读


      4楼2009-07-08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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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姆姆心知太子此刻定是心情甚好,故而大发了慈悲,急忙对阿宝道:“还不快快向殿下谢恩?”阿宝却跪在一旁,任李姆姆几次三番的催促,只是不肯张口。定权微微笑道:“你心里定是在想,我既要打你,你又为何要谢我,是不是?”阿宝只不作声,李姆姆忙描补道:“殿下,她这是吓傻了。”定权却转眼间沉了脸,怒道:“去把杖子拿过来,好好教训一下这目无尊卑的奴婢。”那小侍擦了一把冷汗,连忙答应着过去了,片刻便带了两人过来,手中皆捧着竹杖。定权立起身来,慢慢踱到阿宝身边,用手中的折扇托起了阿宝的下颌,打量了她片刻,忽用拇指轻轻摩了摩阿宝颌下雪白的肌肤。阿宝不意他会如此举动,想着适才看到的模样,一张粉面登时涨得通红。定权嘴角微微一提,放了手道:“这丫头不知是傻,还是真有两根傲骨。若是如此,只怕打了她,她未必心下就服气。”又笑问阿宝道:“是不是?”亦不待阿宝回答,定权复又坐了,淡淡下令道:“把她的衣裳剥了,杖她。”两旁侍者答应一声,便走上上来拉扯阿宝。阿宝刚刚回复的脸色一时又是血红,挣扎了两下,眼中泪下,低声道:“奴婢知道错了,殿下恕罪。”定权见她连耳根脖颈都红得厉害,心中也觉好笑,问道:“当真?”阿宝泣道:“是。奴婢知罪,以后再不敢犯了。”定权亦不再深究,起身挥挥手道:“杖四十,逐出府去吧。”
         
            阿宝却只是哭泣,李姆姆生怕太子再怒,忙扯她衣袖道:“阿宝,快谢恩。”定权已经走了两步出去,听到这话,忽然转过身,突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阿宝迟疑片刻,低声答道:“奴婢叫做阿宝。”定权愣了片刻,又问:“姓什么?”阿宝答道:“姓顾。”定权道:“你抬起头来。”阿宝依言抬头,隔了眼中的薄泪和初秋灿灿暖阳,只见身着白蟒袍,头束平金冠的太子,周身便似罩了一层光晕一般,俊美得便不似尘世中人。定权默了良久,吩咐身边人道:“去叫周午过来,查查她是谁带进来的,好生调教一下,今后让她伺候我去吧。”


        7楼2009-07-08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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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复问了定棠前日去犒军的事情,又问定楷近来读书可好。定权见他们夫妻父子,一派雍雍睦睦,反衬得自己如外人一般,直觉骨鲠在喉,嘴中亦是如同嚼蜡。皇后笑着转了一眼席上,给定权布了一箸菜,道:“太子多吃些。”定权起身道:“谢娘娘。”皇帝闻言,却登时把脸一沉,怒道:“母后便是母后,你只该打嘴!”定权只是垂首肃立,并不说话。皇后笑劝道:“陛下,今日过节,您就别吓唬他们了。”皇帝将手中牙箸啪的一声撂在桌上,道:“你既不饿,便先出去吧。”定权躬身恭谨答道:“是,儿臣告退。”转身出了殿门。皇后将筷子拣起,重新放入皇帝手中,道:“陛下这又是何必,太子又不是有心,不过是转不过口而已。”皇帝怒道:“你不必替他说话,你瞧他那张脸,一副天下人都亏欠了他的样子,他眼里可还有朕?”皇后叹了口气,亦不再多劝。四人仍旧接着用膳,一时间默默无话,只是定棠定楷偷偷互看了一眼。
          鹤唳华亭 - 停云霭霭?
          停云霭霭
             定权退到外殿,知道晚上宫中有宴,并不敢出宫,又怕留在晏安宫中复惹皇帝生气,便到了本该是东宫所在的延祚宫。他十六岁前俱是住在这延祚宫内,此后虽则出宫建府,这东宫倒也并没有改作他用,就此空了出来。定权今日确是起得早了,适才又并没有吃好,此刻便唤了一个内监过来,教他随便弄了点点心,吃过后便倚在椅上歇息,迷迷糊糊的也便睡了过去。因为平素没有人住,殿内并不拢火,定权睡梦中只是觉得寒冷。迷蒙中似又见到一张熟悉面庞,臻首蛾眉,凤目朱唇,两颊贴着金点翠的花钿,怀中抱了一个小小孩童,望着他展唇一笑,那靥上的花钿随那笑容幽幽一明,旋即又灭了。定权急得只是要去寻,却觉得四顾茫茫,再不见人影,竟是又失望又孤单。待得怔忡睁开眼睛,方发觉浑身已冻得冰凉,走到窗前望了望殿外,天上竟已飘起了星星小雪,只是不知究竟睡了多久,亦不知已是什么时辰。初睡起身,只觉得一路心惊肉跳,脑袋也是昏昏沉沉,想起适才梦境,心内又复怅怅。


          11楼2009-07-08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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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欲开口吩咐,忽闻殿外有人问道:“殿下可是在此?”守殿门的黄门答道:“是,殿下此刻正在殿中。”话音一落,便听橐橐脚步声渐近,入得殿内,却是皇帝身边的常侍王慎。那王慎见了他,忙上前道:“殿下可叫老奴好找。殿下快去晏安宫,陛下正找您呢。”定权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事?”王慎看他一眼,作难道:“这老奴便不清楚了,殿下去了不就知道了?”定权无法,只得随着王慎去了。一路望天,却是铁青之色,那霭霭层云压在头顶,更似添了几分阴冷,只教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定权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王慎答道:“回殿下,已经快交未时了。”定权又问道:“齐王现在何处?”王慎一愣,方道:“齐王和赵王在皇后殿下的中宫。”想了想终是又道:“殿下到时总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节下千万不要置气就是了。”定权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心中却是一沉,也不复多问,只是默默前行。
                
               清运殿的侧殿便是皇帝的御书房所在,定权肃了肃仪容,入到殿内,朝皇帝跪倒报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皇帝手中正抓着一份奏呈,并不理会他。定权半日不闻皇帝叫起,抬首又叫了一声:“父皇。”皇帝手一扬,那奏呈滴溜溜的便横飞了下来,啪的一声撞在定权右颧上,接着又是几本,扔到了御案底下。皇帝冷笑道:“太子自己看吧。”定权拾起那奏本,打开略略一看,却都是左右佥都御史参劾自己的,为的也皆是数日前决狱时赦了几名罪员的事情。定权心中一凛,这时才觉得颊上星星作痛。方欲分辩,忽见拿奏呈内中一句:“东宫仰庇于先帝爱幸,不肯稍加自点,擅权预政,去岁以严刑律之由,罪李氏一门。今复纵其私党,弄三尺于股掌之中。如是种种,唯愿陛下明察之,匡导之,则此社稷之福也。”又瞧了瞧折下署名,略一思忖,心下已然明了,不由暗里冷笑一声,合上了本子,低头不语。只闻头顶皇帝森严发问道:“你怎么说?”定权答道:“儿臣知罪。”只是语气漠然,眼睛也只索平平望了那案前帷幄,一动不动。皇帝平素最厌恶他这副样子,怒道:“怎么?你若觉得委屈,不妨爽爽利利说了出来。”定权淡淡道:“儿臣不敢。”王慎亦是瞧着定权从小长大之人,知他愈是如此,皇帝怒气愈盛。偷眼瞧向皇帝,果见他嘴角抽(百度)动,显是已怒到了极处。一时间父子二人僵持,殿内诸人也皆噤若寒蝉,只听得雪粒子打在檐上砰砰有声,檐下铁马也叮咚作响,却是雪下得大了。


            12楼2009-07-08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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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半晌,才闻皇帝吩咐道:“备杖。”王慎一惊,语中求乞道:“陛下?”皇帝冷冷道:“他既认了罪,自然便有罚他的规矩。去传杖来!”王慎道:“陛下,今日节庆,陛下就是要责罚,也不防过了今日再说。”皇帝怒喝道:“下去!此处可有你置喙的地方?!”王慎无法,偷偷望了定权一眼,只得匆匆去了。定权跪在地上,一双眸子垂着,面上仍是云淡风轻,仿似此处便根本没有自己的干系一般。不过片刻,掌刑的内监便排好了刑杖。定权却知宫正司离这晏安宫并不算近,看来今日这排场是早已安排下的。想到此处,不由轻轻一哂,心底却是一脉冰凉。
                 
                 因定权今日着的是公服,照着本朝家法,却不能穿着朝服官服受杖。此刻便有内侍托了鎏金漆盘上来,要帮定权除冠。定权面露嫌恶之色,侧首避了过去,自己动手将头上戴的折脚皂纱巾摘了下来,放入了盘中。又伸手去除腰上玉璧,却觉今日的佩璧钩得甚紧,两次都没能解下来。定权忽然想起,这本是阿宝为他系的,阿宝一向如此,自己还曾因这事呵斥过她,此刻思及却无由地觉得有些好笑。思想着默默解了通犀金玉束带,又除了外服,两旁执杖的内监见他预备停当,欲上前来搀扶,定权扬手偏避了过去,朝皇帝叩首问道:“父皇赐杖,儿臣恭领。只是儿臣愚钝,不敢请教父皇,今日杖责儿臣,用的是国法?用的是家法?”
                 众人皆是一愣,皇帝听他诘问,本是大怒,一只手便欲攥拳拍到案上。一转念,却又慢慢撒开了手,道:“既是没有去宫正司,便算是家法吧。”定权道:“谢父皇垂怜。”这才站起身走到刑凳前。他素性爱洁,又极修边幅,此刻只着了一袭深衣,也是浆洗得雪白。王慎却知道太子的意思,年底决狱时赦个把无大罪的官员,本是他太子权限内的事情,虽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于律不符,但却早已是朝中私下的成例,众人皆心知肚明。今日本就是皇帝发难,若算是按律治他,则齐王往素亦有此例,皇帝却并未深究。若是按私治他,只能算他个不经上报,僭越逾矩,则杖责过后便不能再追究他的过错。想来皇帝亦是思及此处,才作了如是答复。王慎想想得明白,看着这父子二人,不免也暗暗觉得心寒。


              13楼2009-07-08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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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终于抬了抬手,那内侍停了刑杖,向皇帝报道:“启禀陛下,共是六十四杖。”皇帝冷笑道:“朕瞧你也只有这么硬的骨头。回去写个谢罪的奏呈朕看,你这两月也不必进宫了,在你府中好好闭门思过吧。”复又吩咐王慎道:“送他回去。今晚的宴就说太子病了,叫齐王主持吧。”说罢拂袖而去。定权伏在凳上,只是想抬头看看,却分毫都动弹不得。耳边王慎的话语也似越来越远,最终遥不可闻。
                鹤唳华亭 - 岁暮阴阳?
                岁暮阴阳
                    王慎唤了一顶暖轿,又给定权披上了他的朝服,吩咐内侍速速将太子送回府邸,又急着去寻太医。如是一番折腾,待得定权回府的时候,街上已有零零星星的爆竹之声了。周午等人慌忙将太子抬回寝室安置好,因为太子元妃去岁殁了,此时只能唤来了几位侧妃,一时之间,整间屋里一片哭嚷之声。
                    定权悠悠醒转,听那嗡嗡哭声,心中只是觉得烦躁不堪。几位侧妃见他醒来,立时凑到了床前,定权一时里也分辨不出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鼓了半晌的气力,哆嗦着咬牙骂道:“孤还没死呢!都滚出去!”几位侧妃愕然,互看了两眼,只得哭哭啼啼去了。太医院的院判随后便到了,一进门便吩咐府中的人去取热水,复察看太子伤势,只见中衣上血渍已成赭色,早与伤口凝结在一处,叹气道:“殿下权且忍耐一下。”给定权喂了几口参汤,这才用剪子慢慢将中衣剪开,又在热水中调了药酒,缓缓将凝结的血块拭净。定权早是疼得拧眉咂舌,只是一手狠狠扣住了瓷枕一角。太医反复几次,才将那中衣揭了下来,伤口复又迸裂,定权只是面色煞白,狠狠透了几口粗气,勉强问道:“可有事么?”太医见他两股之上,皆是青紫杖痕,层层累累,皮开肉裂,竟寻不出半寸完好肌肤,心底里不由叹了口气 ,只得宽慰他道:“无大碍,只是皮肉伤,幸而没有伤及经络,殿下放心便是。”见一侍婢侍立一旁,吩咐道:“再去取干净热水过来。”阿宝答应了一声,俯身端起地下铜盆,见盆中之水已被染做暗红色,心下也暗暗骇然。太医又细细为定权拭净伤口,敷上了棒疮药,开了些散热清毒的方子,这才退了下去。


                15楼2009-07-08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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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为他搭上了一床被子,定权此刻亦觉得乏得脱了力,虽然臀上腿上如火灼刀割般疼痛,终也慢慢阖眼睡了过去。因蔻珠回家去了,阿宝等便在他床边守夜,一夜里迷迷糊糊,只是不断听到太子睡梦中低低呻吟之声。阿宝夜半醒转,察看太子,只见他满额皆是点点汗水,右颧上却不知为何有一块瘀伤,唇上也尽是深深齿痕。阿宝方想用手巾帮他拭了汗水,忽闻他低低唤了一声“母后”,紧接着又是一句:“母后。”随即一行泪便顺着眼角,滑过那块瘀痕,流到了腮上。阿宝只是觉得诧异不已,定睛一瞧,却并不曾看错。睡梦中的太子,少了平日的戾气,一张脸只是苍白俊秀。阿宝抬起手来,看了看四周,半晌里才伸出去轻轻抚了抚他散乱的鬓发。
                     
                     定权受杖时,本是一身大汗,天气复冷,不免受了寒,次日便低低烧了起来。延医用药,又是一番折腾。他本脾性不好,此时更是暴躁,阿宝等只得是小心翼翼的服侍。其间齐王倒过来探过一次病,见太子只是昏昏沉沉,坐了片刻也便走了。定权既爱洁净,卧床数日,便觉得一身都不适,又无法沐浴,阿宝有时便拿了手巾为他揩抹,每每见到他赤(百度)裸胸膛,便觉得连颈下都是热的。
                      
                      一日上灯的时候,定权醒了过来,见她在侧,问道:“那是什么声音?”阿宝答道:“是爆竹声。殿下,已经是除夕了。”定权静静听了片刻,忽而问道:“这几日我见你日日都在,别人都回家去了,你怎么不去?”阿宝道:“奴婢家人都不在京里。”定权今夜倒似温和了许多,又问道:“哦,那你是哪里人?”阿宝道:“奴婢家是河间府的。”定权又问:“你家是做什么的?”见阿宝迟疑了半晌,不由笑道:“那孤来猜猜。你家祖上是读书的,对不对?”


                  16楼2009-07-08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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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权回到府中,只是不肯吃喝,一个人跪在了书房之内。侍从们不知他入宫又出了何事,几番去劝,皆被他赶了出来。周午见他案上又摆了先皇后的小小画影,只是叹了口气,安排阿宝等人守在门外。阿宝从门缝中偷偷望了他背影,却是一动不动。抬头复望了中天月色,只觉如银如练,东风临夜,却不由轻轻打了个寒噤。不知为何,一颗心也仿似一凉如水。
                    鹤唳华亭 - 柔荑柔翰?
                    柔荑柔翰
                        齐王定棠一早从宫中出来,回到自家王府,进了屋,脱了外头衣裳,又净了手,笑对定楷道:“你听说了吧?昨日三郎在父皇那儿倒是作了一出好戏。我听康宁殿的人说,哭得那个模样,端的是雨打梨花,露压海棠一般。”定楷想着太子当时的样子,不由也噗嗤一笑,问道:“父皇就信了他的?”定棠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就是他精明的地方,他是把父皇的心思都猜透了。”遂将皇帝晚上对皇后讲的话又说了一遍,道:“那又能怎样?父皇就是知道他想的什么,他这么做,你还能挑出错来?”定楷皱眉问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成?”定棠道:“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他如今又认了错,还能怎样了他?父皇这次本就是敲打他一下,教他老实一些。现在动他,还不到时候。”
                      
                       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按住定楷肩膀说:“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朝廷如今还对外用着兵,不过三年五载,待得顾思林马放南山的时候,也就是他储君的位子坐到头的时候,你我权且耐心等着便是。”定楷道:“话是如此说,只是自前年以来圣躬一向违和,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若到时他真接了位,你我该当如何自处?”定棠咬牙笑道:“你想到的,他太子早已想到过,圣上也早已想过,是各怀着一副心思。父皇如今担心的是太子想做杨广,这京里京外,尽是顾党。李柏舟的事情,不是教他们办得滴水不漏?查了几遭,最后也只能拿经手的几个人开刀,伤不到他老三一根头发。太子这几年的性子是愈发的乖戾了,对你我兄弟也一向是衔恨在心。父皇虽是早就看不惯了他,但真正犯了他老人家大忌讳的,还是李柏舟那档子事情。”


                    21楼2009-07-08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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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略一思忖,心下明白他多疑的性子又发作了,便道了一声:“奴婢僭越了。”接过定权手中的白玉狼毫,舔了舔砚台。她久不执笔 ,此时手腕只是抖个不住,勉强抄了两句,满心羞赧抬起头来望着太子。定权看她的模样倒是可怜可爱,轻轻笑了一笑,伸手拈起那张纸。那字果如阿宝所说的,仅仅是整齐端正而已,却于风骨神韵沾不上半分关系。定权笑道:“你到底写过几年字?” 阿宝脸一红,道:“前后也有两三年,叫殿下见笑了。”定权笑道:“见笑是小事,就你这样,放在宫中,戒尺都要打折几条。”忽又想起从前的事,一时发了半晌的呆。阿宝见他面色柔和,目光中似有暖意,融入这一片春色。嘴角衔笑,只是望着窗外,却又不似在看什么。阿宝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亦不敢出声唤他。定权半晌回过神来,笑对阿宝道:“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写。”那声音甚是温柔,倒把阿宝吓了一跳,忙道:“殿下,奴婢不敢。”定权笑道:“你不必害怕,既已学过几年,不妨接着学下去。”见阿宝只是迟疑,便起身拉了她到案前,将笔塞在她手中,道:“你再写几个字我看看。”阿宝无奈,只得又写了几笔,定权侧首道:“你这手上用力全不在地方,你的先生没教过你吗?”阿宝轻声道:“我是跟着兄弟写的,先生不看。”定权闻言,也不再说话,只是握了她的手腕,在纸上写了一句:“草荣识节和,木衰知风厉。”
                        
                         阿宝只觉他从身后贴来,衣上薰的沉水香的气味,盖过了屋内本来的花香,顶在脑中,一时只觉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他的手还是如上次一般冰冷,可是此刻贴在她火烫的肌肤上,却是说不出的熨帖。她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他捏着她的手腕,一竖一直,一钩一挑。恍惚便有瞬间的错觉,不知此身为谁,今夕何夕,再无过往,亦无将来。


                      23楼2009-07-08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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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权望着手中雪白柔荑,只是想起幼小的时候,自己还是宁王世子,母亲抱了自己,也是这样的春天,母亲把着自己的小手,写下了两个字,笑着对自己道:“这就是你的名字。”母亲的手,如瓷如玉,那管狼毫的象牙笔杆,在她手中,竟也被映得暗暗发黄。定权想到此处,手上不由加了两分气力,阿宝微微一惊,那“厉”字的最后一点便偏了出去,看着甚是刺目。定权方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突突乱跳,生怕阿宝看出了自己的失态。偷偷望了她一眼,见她也只是低头呆在那里,却连耳根都是红的。定权暗暗舒了口气,开口笑骂道:“孤好端端教你写字,你在乱想什么?”阿宝的声音却是低得犹如蚊蚋一般,只道:“奴婢不敢。”望了一眼桌上,慌忙道:“殿下,奴婢去倒茶过来。”定权好笑道:“回来,把这几个字再写一遍,写不好,我打你的板子。”阿宝低声道:“是。”从新把了笔,将那两句诗又抄了一遍,定权看时,仍是没有什么长进,叹道:“你先去倒水吧。”阿宝答应了一声,急急向外走了,到了门口,看见蔻珠,不由讪讪道:“姐姐。”蔻珠笑了一声,道:“快去吧。”
                           
                           定权复又坐在桌前,呆呆看了自己写的字,忽而轻轻叹了一声:“得在此中一日,胜过尘世千年。”


                        24楼2009-07-08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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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唳华亭 - 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
                              蔻珠进了书房,见定权只是呆坐,便走上前去整理了一下案上字纸,一手将阿宝的字拣了出来,犹疑问道:“殿下,这还留它不留?若无用处,奴婢便收走了。”定权愣了一下,挥手道:“丢了罢。”蔻珠答了声“是”,又将定权写的字压好了,方小心翼翼提引了一句:“殿下,明日逢五,东宫那边可是要查窗课的,殿下若已写得了,奴婢就收好了它。”定权望了她一眼,见她手中还拈着阿宝写的那张字,不知为何,心下陡生不快,怒道:“没上没下的东西,孤的事情要你多什么嘴!”蔻珠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半晌才轻轻答道:“奴婢该死。”定权扬扬手道:“你先下去吧。”蔻珠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方到门口,听得背后太子淡淡说了一句:“是孤心中不痛快。”蔻珠停了脚步,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正碰见阿宝捧茶进来,轻轻对她笑道:“殿下不高兴呢,你小心些。”
                            
                             阿宝记得太子片刻前还是言笑晏晏,不过他一向如此,倒也不足为怪,遂笑对蔻珠道:“多谢姐姐。”又见她手中团了一张字纸,一时间也不便多认,只是心内惦上了此事。进了书房,果见太子已沉了脸,拉过一张纸开始写他的窗课,闻她进来,头也不抬,只吩咐道:“研墨。”阿宝依言上去,拿起墨锭,手中慢慢旋着,一双眼却不由得扫了扫案上,却只有那幅《桃花源记》压在一旁。她抬眼看向窗外,依旧是花影幢幢,春光明媚,只是自己方才不知装了什么一颗满满的心却一下子虚了。太子低头写字的时候,一小股碎发从他鬓边滑了下来,他一向爱清爽,头上发髻总是挽得一丝不苟,阿宝看着这样,只是觉得碍眼。他离她那么近,她一伸手就能帮他把那头发挽了上去,但是她只能抓着这块墨,在砚池这块方寸之地中百转千回,她的手不能越出那个小小的圈子。


                          25楼2009-07-08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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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定权入宫,先给皇帝请过了安,又同定棠等在东宫听过筵讲,兄弟间略说了几句话,定权便辞了出来。出了宫门,正想上了东宫轺车,忽见斜剌里闪出一个穿绿袍的官员,向他行了君臣大礼,口中称道:“臣詹事府丞许昌平拜见太子殿下。”定权心中疑惑,伸手虚虚一扶,道:“许大人请起。”那许昌平立定了身来,定权不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头戴乌纱襥头,身着七品绿袍,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百度,一张面孔甚是生疏,从前却未曾谋过面。
                               因为这两年上,自东宫的三公三孤起,到詹事洗马上下一干人等,皆被皇帝洗换得七零八落,定权现下又居在宫外,与他们只是入朝方见,愈发的相交平平,更何况一个七品府丞。若非他适才自报出处,定权却做梦都想不到詹事府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此刻见他分明是等在宫门,虽然心下疑惑,面上却也笑着说了一句:“许大人春祺。”那许昌平忙躬身还礼道:“臣不敢。”定权笑道:“许大人在此,可是有言教于孤?”许昌平忙又道:“臣不敢。不过臣确有一二谏言欲报知殿下,虽臣位卑言微,亦望殿下降志辱听。”定权见他果然有话要说,只是不知所为何事,回首望了望宫门口,却甚是无奈,道:“孤愿闻许大人赐教,只是此处说话多有不便,我此刻便要回府,许大人若有话,不妨过我府中一叙。”许昌平想了一刻,道:“臣谨尊殿下教谕。”定权见他年纪(百度轻轻,行动说话只是一板一眼,便一笑上了车。一路上只是乱猜,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芝麻官到底有什么话非要截了自己说不可。


                            26楼2009-07-0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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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一味只是面上强硬,除了与人口实,可有半分用处?恕臣直言,殿下欲成大业,以后在陛下面前,这为臣为子的本分,便必须尽到十分,若是教人从这上面挑出疏漏,则臣甚为殿下不直。”
                                 
                                 定权抚了抚头,叹道:“孤也想到了,只是孤便是如此,父皇也未必肯信。”又想起当日中宫传出的话,不由冷笑了一声。
                                 
                                 许昌平看在眼中,道:“陛下信否,决于陛下。殿下为否,决于殿下。臣说的本就不是一码事,还望殿下三思。”
                                 
                                 定权道:“是,孤受教了。大人请接着说。”
                                 
                                 许昌平道:“此为一。二者,殿下母舅顾氏一门,仍是簪缨旧族。国舅如今依旧镇守常州,抵御外虏,虽近年陛下分将分兵,国舅掣肘甚多,但军中旧部仍为可观。常州本是本朝北门锁钥,襟山带河,国舅镇于彼,进可击虏,退可守城。”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道:“臣前年到过常州一次,奇峰叠障,危城深池,从城楼上望大漠弓月,乘长风万里,似可想见正正之旗,堂堂之阵。殿下可曾驾游于彼方?”


                              30楼2009-07-08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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