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句，就有弹幕出来了：[哎呀好喜欢天，这是什么神仙声线！我吹***我恋爱了！敲好听！小姐姐好棒啊]唱完这首，书柔又唱了一首《梦伴》。“煤气灯不禁影照街里的一对蚯蚓照过以俩心相亲的一对小情人沉默以拥吻抵抗一切的冰与冷晚意借北风轻轻的飘起长裙……”她声音底子好，并不单纯靠温柔的声线在撑。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好有感觉啊啊啊！小姐姐什么时候露个脸啊，感觉真人一定很漂亮声音挺好的，但不会是丑八怪吧，所以不敢露脸关你屁事有病叉出去了，木木别理他这么说话怕不是自己才是个丑八怪……]T站是个包容度很高的二次元网站。流量很大。有专业直播的，也有书柔这种打发时间的。她没有签约，也没主题，想到什么播什么。“予木”这个二次元ID下，有五千加的粉丝，不算多，都很软很好说话。上个月在微博被当作T站“为爱发电宝藏up主”推了一发，才渐渐有些不太好的弹幕出来。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予木小姐姐是不是失恋了呀。书柔笑说，没有。心想，母胎单身至今，哪有恋可失。她上移镜头，对着玻璃窗，给她们看缓缓滑落的雨珠：“我的城市在下雨。”[我们也在下雨！四舍五入一下我和木木同居了！下雨天不是和钢琴最配吗（疯狂暗示等下，还会弹钢琴？？她会啊2333小姐姐是真的白富美吧，怪不得不签约up主音乐系的吗？会弹钢琴，歌也好听哈哈哈予木其实是建筑系的，以前直播的时候桌上露出过设计图。粉了粉了，最可怕的是有人比你有钱还比你优秀。是建筑狗的话，头发应该不多哦？前面的你走哈哈哈哈哈哈哈]书柔伸手拢了拢长发：“暂时还挺多的。”

弹幕上掀起新一轮的哈哈哈哈。再聊了一会儿，书柔退出直播。刚好李阿姨送了熨好的衬衫裙上来。书柔谢过。李阿姨说：“太太醒了，让我和你说，晚上要跟喻先生一起吃饭。”书柔：“我今天开学……”晚上七点有班会的。她站起来，“我自己跟她讲吧。”结果，刚进房门就被乔馨平拉下楼。司机送她们到伊都大厦。“吃完饭，叫小陈送你去好了。行李明天再说。”商场里，乔馨平照着镜子不太在意，“哪件好看？”乔馨平生她生得早。现在刚四十出头，因为五官端庄，保养得当，看起来还跟三十多岁的少妇一样。 一边的服务员笑得很热情，手里拎着两条裙子。左手宝蓝色镶水钻长裙，右手是淡灰色珍珠套裙。书柔挑了宝蓝色的那条，搭在她肩上：“要这么庄重吗？”为了和喻先生——也就是她未来的继父吃饭，特意到商场选裙子。“是要过半辈子的人啊。”乔馨平笑了笑，但是想起笑多了要长皱纹，连忙绷住脸，“书柔，你也好谈个恋爱咯？”书柔望天：“妈，催得太早了。”“不早，我生你的时候才二十一岁。书都没念完。”书柔：“……”这是希望她向她看齐吗？“东西收拾好了吧？”“收拾好了。”书柔示意她进试衣间，“怎么想起问这个？”乔馨平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昨天你干妈说我没有当妈的样子，哎，我说你这么懂事，要我干嘛。”书柔小的时候，乔馨平的确不像个母亲。只顾和朋友昏天黑地地玩。对书柔总是很冷淡，似乎把她当作年少不清醒时，产生的累赘。不过现在好多了。也能用过去式的口吻提起第一段失败的婚姻。乔馨平将将要关门，又补充：“我跟你干妈说，你现在最缺的不是母爱。”“那是什么？”“是恋爱的滋润啊！”乔馨平拍着她的肩。书柔无语，找了条沙发凳坐下，随手翻了一下店内的新品杂志。“开学以后住寝室？”隔着门，乔馨平的声音又响起来。“嗯。”“多不方便，床都硬邦邦的。”“大一也是这样过的呀。”而且，她哪有那么娇气。书柔都不敢跟乔馨平说，赶上交图，熬夜是他们的常态。“喻叔叔给你准备了房间，周末要过来住吧？”书柔应了声“好”。乔馨平买下了那条宝蓝色的裙子，刷卡之后，两人走出门。走了几步，乔馨平忽然指着橱窗：“书柔，你去试试那条白色的。”闻言，店门口的服务员殷勤迎上。

书柔换了出来，乔馨平立刻眼前一亮。旁边的服务员也在暗暗赞叹。这条裙子款式简单，却很挑人。太艳的女孩穿不出气质，五官不够精致的女孩穿着又难免寡淡。书柔很好地糅合了两种气质。小v领露出纤细精巧的锁骨，腰部有一圈收拢的褶皱，下摆微微敞开，露出线条绷紧的小腿。她长发极黑极柔，那么披散着，就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很有艺术气质呢。”服务员笑眯眯地夸赞道。“买了！“乔馨平一锤定音。-晚餐是四人局。星空主题的旋转餐厅，天花板上镶满了碎钻，连地毯都是深色星月图案。书柔拗不过乔馨平，穿了新裙子。母女俩外形条件都极为优秀，一路上来，引人注目。书柔的继父姓喻名威，身材高大。说话时语气却很和缓，丝毫看不出商业大鳄的架子。他的儿子喻期言站在旁边，穿着精致裁剪的西装，眉目温文尔雅。书柔一一打了招呼，几人就座。侍应生上了开胃酒。喻父慢慢地喝，和乔馨平商定着婚礼细节，气氛一片柔情蜜意。喻期言和书柔坐在边上，像两个灯泡。吃到差不多，书柔打了声招呼，提前撤退。“等一下，书柔是去桐大？”喻期言拿起桌上的手机，“爸，阿姨，我也先走了。”……“要一起吗？我让陈哥把车开过来。”下了电梯，书柔指指门外。 “我顺路送你吧。”喻期言跟她说，“等我一会儿。”书柔点头。跟这个未来的哥哥说几句话，也刚好打消一下陌生感。夹杂着凉意的风吹过，她站在大厦门口，轻舒了一口气。只是在车上，她有点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如果年纪小的继兄妹见面，势如水火或者一拍即合。都不至于沉默尴尬。长这么大，再跟谁成为兄妹，就是一种比较微妙的体验了。再者，她外祖这边虽然也富裕，但跟喻家比，完全是九牛一毛。 自己太热情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喻期言专注开了会儿车，先开了口：“你开学大二？”“是。”出于礼貌，书柔问，“你呢？”“我毕业两年了，刚回国。”书柔点点头。“爸和阿姨的婚期知道吗？”书柔答，“下月二号。”“嗯。”喻期言应声，没再多说。书柔让他停在距校外两百米左右的地方。“不要有压力，大人的事归大人的。”临下车，喻期言加了一句，“反正我们也不常见面。”想法不谋而合，书柔略舒了口气：“那谢谢你了。”指的是他送她这件事。“不客气。”下了车，书柔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天光恹恹，风吹过时，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凉。像有雨，又像没有。她加快了步伐。地上积水不多，走路没问题，但跑起来，就要小心弄脏裙子了。 偏偏还是白色的。书柔小小地郁闷了一下。喻期言的车很快追上来。复古式的黑色跑车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快速驰远。书柔余光扫到一点黑色。她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生，打着把透明的雨伞。 他个子高挑，骨架匀称，穿着黑色T恤。白色耳机线松垮着迤逦而下，皮肤也冷白，整个人有种黑白分明的清冷感。

下一秒，凝着水痕的伞面微抬，他摘下单边耳机，微微掀起眼皮。 书柔看清他半湿的刘海下，一双点漆般的眼眸，眼皮很薄，眼尾略长，桃花瓣似的形状。是很令女孩儿心动的长相。毋庸置疑。书柔微微张了张唇：“唐……”唐什么来着？她居然忘记了…… 身前光线忽然一暗。透明雨伞横过来，隔去她头顶树叶落下的水珠。 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他垂眸看着她的白色裙角，裙裾在清风里微微飘拂，露出小腿的漂亮线条。“谢谢，我不用……”书柔往后退，却被他轻轻揽着肩膀带回伞中。对方的手和她肩膀一触即分，很快插回了口袋里。书柔看见他挑着眼角，漫不经心地说：“穿这样漂亮的裙子，淋湿了多可惜。”与声音一道来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柑橘调气息。在这个水汽氤氲的黄昏，并不汹涌地将她包裹，像浮起潮汐的海洋。

第2章 靠近开完班会之后，书柔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提早去寝室收拾。寝室里三人刚起床，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断。见书柔来了，连忙拉她一块儿聊天。“刚才我们讲——你猜子秋暑假干什么去了？”徐欢一副憋不住笑的样子。书柔看思倩也在笑，钱子秋则一脸羞涩，便道：“相亲？”“……”徐欢郁闷了，哐哐捶床，“你怎么猜到的！”“我聪明呗。”书柔一笑，边摊开晾好的席子，铺在床上。其实是乔馨平暑假也给她撮合了一场。不过后来，因为书柔的坚决抵制泡汤了。“我们开学也才大二，子秋你家里着什么急啊，还怕你嫁不出去？”徐欢说。思倩倚着书桌，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很多家长都这样啊，按照他们的计划，大一大二找对象，大三大四找工作，毕业工作生娃两不误。” “不过，”她顿了顿，语气满是不屑，“我才不会去相亲。”钱子秋神色尴尬了一下，书柔正要解围，徐欢已经捧着心口站了起来。她像喝醉了一样晃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因为！我还期待着一场美好青涩的校园恋爱……”“你无聊！”思倩羞恼道。徐欢对她做鬼脸。等到九点，班长在群里通知领新书。书柔拿了个双肩的背包，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装备。只有徐欢，带了一个红蓝交错的大编织袋。装棉被的那种。一路上过来，吸引了不少人惊奇的目光。走在她身边的书柔不能幸免，只能默默低下了头。在门厅看到成摞的新书以后，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再见了妈妈，这个学期我不用回家了。”“设计3终于还是来了……”

“我去，林教授上建筑设计。听说他很严的啊。”“不会啊，上届学长说他偶尔会让博士生带设计。做得很欢乐啦。”“那也要运气好才能分到那组吧……”耳畔沸腾一片。徐欢冲书柔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编织袋。那意思是，我有先见之明吧。书柔给她竖了个拇指。两人抱了几趟书，在一边的长凳上整理着。徐欢忧郁地说：“唉，我以为我可以稍微浪几天的。”“认命吧。”书柔说。歪着头思索了会儿，她补充：“学建筑的女人没有前/戏，只有高/潮。”分明是专业内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徐欢自己也常常挂在嘴边。被书柔以这样格外认真的语气说出来，一点下流的味道都没了。反而让人觉得特别可爱。不过，不能纵容！徐欢立即扔下书，捂住她嘴巴：“书柔你是个好孩子，妈妈不许你这样说！”书柔：“……”谁是小孩子。这时候，四周忽然静了静。前一秒没个正形的徐欢默默收回了手，看着她身后，一脸惊讶加羞耻。书柔眼皮一跳，心道莫非辅导员听见了……她咽了口口水，转过头去。还好，不是辅导员。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那人身形高挑，面容清隽，黑色的碎发下，修长的眉若隐若现，干净清爽。唐以衡。他大概是路过，却恰好听见了她在……开黄腔。 两人视线相对，书柔脸上一烫，迅速低下了头。不过，瞥开目光的那一瞬间，书柔还是看清了他嘴角，缓缓荡开半分笑意。……更羞耻了。他进了教学楼的电梯。过了几秒，门厅才渐渐响起人声。“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好帅啊！”“那是谁啊？我们学院的？以前没见过。”“呜呜呜真的帅爆了，有没有认识他的啊！”“……”徐欢也一脸激动地说：“一年了，***终于遇到上等帅哥了！书柔你看到没有？那脸那身材！”其实，徐欢平时已经算很不花痴了。架不住对方级别太高。不花痴一下就都对不起自己。就连书柔，被他盯着看了，心跳也失速半分。但是……想到他可能听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书柔就完全没有心思讨论他出色的外表了。……

F大有不少本市的学生。很快，就打探出了那个男生的来龙去脉，连带着显赫的家世背景，也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他父亲从商，叔伯从政，家里是实实在在的豪门望族。中学时代起，就以出众的外貌和成绩倍受关注。“此等优质少年，怎能不令人垂涎。但很可惜，从小到大，无论是热辣的追求还是婉转的示好，唐以衡一概置之不理，态度冷淡可谓伤透人心。无数青春少女死在了追他的路上，连起来可绕桐城一整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帖子谁写的啊。”徐欢正在浏览校园论坛，边看边念，捧着手机笑个不停，“诶不过，唐以衡考上的是明明是top1，怎么来南方啦？”书柔正低头在手机里录入课表，抽空回了句，“你问他去呀。”“哎，这种高岭之花，我等凡人摘不下来的啦。”徐欢道，“我就追个星，舔舔颜——但是书柔，你好冷淡哦嘤嘤嘤。”平时，两人在路上看到帅哥，书柔虽然也不会花痴，但还是会附和几句的。不像今天，这么沉默。冷淡吗？书柔想，大概是……已经看习惯了吧。同校三年，还差点跟他成了兄妹。关系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以及……领书时那尴尬的一幕。当时唐以衡的表情，她可记得清楚。挑着的眉间有一丝讶然，继而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发现什么趣事一般的、似是而非的笑。拜自己所赐，她现在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唐以衡”三个字了。-新生报到日，刚好是台风结束的那天。明晃晃的太阳毫不犹豫地展露余威，一下将人拉回了盛夏。让人怀疑前几天的细雨绵绵是错觉。 报到点放在三运，操场上支起一个个深蓝色的凉篷。西南角建院的凉篷内，书柔正把柔顺的长发绑起来，松松扎了个丸子头。然后，把写着“建筑学院”的牌子移到跑道摆好。她穿着印了院徽的白T恤，下摆收进淡蓝色牛仔裤。整个人清清爽爽。 露出的手臂，在烈日下有种耀眼的白。“为什么同样穿院服，我像中国移动跑业务卖卡的，她还是那么女神范呀。”小慧低头看着自己，怨念很深。“是吧，我也觉得，不输音乐学院的。”徐欢笑嘻嘻的。谁都知道音乐学院美女众多，但在徐欢眼里，书柔的漂亮，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在里面。简单地说，就是胜在气质。“而且脾气也好软。”……正说着话，书柔迎面走来，抬手扇了扇风：“好热呀。”“喝点儿水。”徐欢回身从箱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啪地一下拧开瓶盖递过去。书柔接过，哭笑不得：“我力气是不大，但不至于连矿泉水也拧不开啦。”“嘿嘿，谁让我们书柔是软妹呀……”话没说完，凉篷外面响起一个声音：“书柔学姐。”几人望去，是个面貌清秀，还穿着附中校服的男孩。

不愧是以超高分数考进来的学霸。徐欢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不行，我要去洗把脸醒醒神。”书柔笑着让她快去。“要不要给你给你带杯奶茶？”徐欢站起来，打着哈欠说。书柔点头：“我要柠檬水。”“明白。”黄昏的风送来一整日积攒下来的暑气。给肌肤带来温热的触感。书柔扇了下风，把碎发挽到耳后，重新拿起笔。一没留神，笔顺着桌子滚到了跑道上。书柔起身，正要绕过长桌去捡，却有个人比她先弯腰，捡起来后，长指轻捏着笔递过来。“谢谢……”看清他的面容，书柔的话音卡在了嗓子里。唐以衡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单手插在裤袋里，眉宇间有种少年人的骄矜味道。 他身体微微前倾，察觉到书柔因自己的靠近而紧张，尾音便带上了几分摸不透的笑意，“不客气。”

第3章 星光“还记得我叫什么。”他挑着眉问。似乎要考验她的记性，亦或许是记了那天，她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仇。书柔汗颜，小声道：“唐以衡。”她性格有点内向，和女孩子相处熟了也会开玩笑，但对着男孩子，不免多了几分拘束。徐欢打趣说，这就是书柔犯花痴的方式。别人是眼冒桃心嗷嗷直叫，她是口不能言心中难安。越说不出话，就越说明对方合她的口味。……得到答案，唐以衡眸光一松，满意许多。他退后一步，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以免她太不安：“系馆在哪里？”书柔指了个方向。女孩白皙，纤细的手指停在空中几秒，然后收了回去。唐以衡点点头：“带我过去？”“可能要等一下。“书柔解释，“我走了的话，这里没人。”“算了。”他低头看了眼表，抬脚要走。跟林教授约的时间已经快过了。“等一下，”书柔犹豫两秒，探出身体叫住他，“伞什么时候还你呢？” 唐以衡回过头。天有些热，她白嫩的脸上沁出了点薄汗。这样探出头来，阳光恰好在她单侧脸颊晕染开。微光下，肌肤有种通透的白，又透出淡淡的粉色。仿佛吹弹可破。

下次？还有下次？书柔一头雾水地坐回椅子。琢磨着他的来意。只是问个路，不需要走到建院的报到点来吧……难道是看见了她，过来打个招呼？毕竟是认识的人。想不清楚。从高中时代起，她就不太能琢磨得出唐以衡的想法。那个时候，书柔的性子更软，同年级的女生知道她跟唐以衡认识，隔三差五托她送情书。书柔的室友也在其列。架不住她软磨硬泡，那天午饭过后，书柔上了楼。 彼时，唐以衡穿着白衬衫坐在教室最靠里的窗下，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笔。 笔身是黑的，他指节白皙修长，转起笔来的样子，视觉上非常好看。 丝毫不显痞气。书柔硬着头皮敲了敲走廊这边的窗，隔着窗户，把粉色信封贴在了玻璃上。白色镂空爱心的那一面，正好对着他。唐以衡注意到了，迈开长腿过来，在后门处逮住了即将开溜的她。“这次又是谁的。”他语气寡淡，眉眼也没什么温度。书柔如实道：“室友。”“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他抱着手臂，轻轻往瓷砖上一靠，视线平淡地滑过来，在她身上停留数秒，忽然说了个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词——“妹妹。”尾音上扬着，稍带暧昧的亲昵。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书柔登时满脸绯红，连白皙的手指都泛了层粉色。少年人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发现她的窘境，却不收敛。似乎在欣赏。然后他更进一步地、朝她倾了倾身体，修长的手指挑起她额前一缕乱发，声音淡淡的，“下次要送，自己亲笔写一封。”……书柔哪还敢再送。那句话，还有那个称呼——调戏的意味太明显。一点儿也不像唐以衡这种好学生会说的。她不适应这种玩笑，好长一段时间见了他，都绕路走。幸好，那之后仅有的几次碰面，唐以衡的态度一如从前，对她是一种出于客气的照顾。那时候乔馨平和唐父在一起，双方都有继续发展的意愿。后来想想，也许唐以衡当时就是故意的。知道她会羞会怯，刚好避免再被打扰。年级第一，果然很聪明啊。

说了几句，歌会已经开始，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台上。有个打扮很摇滚风的女生，绑着高高的马尾，眼下缀着半圈亮片，蹦上了台就开始唱。她声音嘹亮清朗，一下便穿透夜色，带着所有人也沸腾起来。人群中有人欢呼，有人吹起轻快的口哨，还有人自发地点开手电筒，晃着手机充当荧光棒。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做，书柔踮起脚尖回头看了下，身后好像汇聚了一片星光的海洋。在这片晃荡的光下，她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唐以衡头顶映着白亮耀眼的光，微眯着眼，下颌线弧度流畅，轮廓在灯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背后是涌动的人潮和起起伏伏的星光。就很耐看。书柔怔然片刻，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却看见他先她一步，勾起了嘴角。……-晚上九点，书柔跟徐欢终于回到寝室。“我好累，以后再也不去迎新了。”徐欢拍拍卫生间的门，“谁在里面？”“我，”思雅说，“我在洗澡。”“快收拾收拾也准备洗澡吧。”徐欢打了个呵欠，对书柔道，“不用熬夜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书柔“嗯”了一声，蹲下，拉开抽屉。“你在看什么？”徐欢咬了根芝士鱼肠，靠在她身后的桌上。抽屉里，躺着一把折好的透明雨伞。其实那天，唐以衡那么快地认出自己，还借给她伞。书柔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高中时期，两人也没怎么讲过话的。虽然差点成了“一家人”，但这种塑料般的兄妹关系，很快就随着两方父母分手而消失了。这把伞放在她这里，总感觉有点奇怪。书柔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蹭了蹭指尖。她忍不住回身问徐欢：“……如果，有个人借给你一本书，但却不着急要你还，是为什么呀？”徐欢：“因为他想等你看完咯。”“但是那本书，你已经看完了。”“那就是——”徐欢忽然凑上来，神秘地笑了，“他要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他呗。”

第4章 气息带设计这门课的，是建筑学院的院长林正鸣。林教授个子很高，容貌有种中年人的清朗，看起来不苟言笑的。 第一堂课，就开了一堆书单，讲明本学期将有两个设计，外加一个小设计作业。课间休息时间，班群里哀嚎一片。建筑学院是小班制，每班只有二十五人。比起动辄三四十的班级，氛围要热络一些。这个群里只有学生，没有辅导员和教授。用途自然成了聊天灌水，娱乐八卦。同学A：[上学期两个设计已经做到吐血，还加了一个……]同学B：[为什么我当初要选这个专业[骷髅][骷髅]]同学C：[我自省N遍了，当年那个**是觉得建筑有**]同学D：[高考这么高分，不读个王牌专业多～可～惜～呀～[狗头]]……同学J最后总结：[现在流下的泪，都是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哎书柔，你为什么读建筑啊？”徐欢看着手机有感而发，偏头问书柔。看见她白皙的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好像在浏览什么。“我挺喜欢的。”书柔说。“也是，你有学建筑的气质。”徐欢并不意外书柔的答案。在她眼里，书柔就是那种表面看起来温柔娇软，实则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徐欢见识过她熬夜的本领。上学期期末，一组九个人相聚系馆做小组设计。到了后半夜，大家渐渐撑不住了，纷纷趴下休息。徐欢醒来的时候，看到书柔已经起来了，正神情专注地做着最后的校对。那会儿刚凌晨四点，距离众人趴下睡觉不过一个多小时。后来排队打印的时候，书柔直接在模型室门口的沙发上睡着。丝毫没有身为美女该有的自觉。不过，她熬夜从不长痘，也没有持久性黑眼圈，皮肤仍旧白皙细腻。这点就很让人羡慕了。“学建筑还看气质吗？”书柔纳闷地抬头。“看啊。你身上有种美术馆气质。”徐欢努力地描述，“就是那种，穿着白色小裙子，头发挽在一边，仰着头瞻仰世界名画的女孩子。特有意境特好看。”书柔却佯装思考，末了问她：“你确定不是贞子？”徐欢：“……”这朋友没法沟通。“说起来，新同学也很适合搞建筑啊。哎不过他跟你这种气质型的不一样，他是……锋芒毕露型的。一看就是个狠人。”徐欢忽然说，“而且家里也有钱。搞建筑的不能缺钱啊。”

她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唐以衡不成为一位举世闻名的建筑家都不科学。书柔手撑着下巴，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面相啦？”“去你的，嘿嘿，我是从论坛上看的。”……这时候，上课铃响起，两人的话题一被打断，就没再捡起来。吃过午饭，书柔和徐欢去供应室买了草图纸和针管笔马克笔等，统统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提在手上。又绕路去小卖部，一人买了瓶浓缩果汁，慢慢地喝。“你买的什么味？”徐欢探头过来，“我这个樱桃味道好怪，早知道不喝新品种了。”“柚子。”书柔说。“我发现，你特别喜欢柠檬柚子柑橘啊这一类味道。”徐欢说。书柔点点头：“是呀，很好闻。”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淡淡的，闻着很安静。却很迷人。“我觉得有点酸。”徐欢吐吐舌头，“下次试试。”两人边走边闲聊，路过寝室一楼，发现拐角处有女孩子在哭。边上围了几个人，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进了寝室门，徐欢还在纳闷：“她哭什么呀？想家了？”书柔摇摇头。把一大袋子东西放到书桌，一样样地取出徐欢买的，递给她。另两个室友还没回来。书柔去阳台洗衣服，刚晾完进屋，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与此同时，思倩推门进来。她边推门边扭头跟身后的人说：“……连新闻系系花都折他手里了，普通人根本不该抱有希望。还在楼下哭，好丢人。”“哎就是，要我根本不敢去表白。”另一人附和。……徐欢朝书柔看了一眼，两人视线相对，一下就想到了她们在说谁。思倩带了几个同班女生过来玩，打了声招呼，大家熟门熟路，纷纷找地方坐。有个叫方颖的在书柔的椅子上坐下，笑吟吟地夸她的书桌漂亮。书柔淡笑了下，倚着桌角，慢慢擦干手，回复手机上的消息。“不过，唐同学的到来让我觉得回到了高中时代啊……“另一个女生靠在楼梯边，满脸的憧憬，“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是女孩子们见到他，还是忍不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切，我才不跳。”思倩说。“少来吧，刚才路上碰到他，不知道谁一直盯着他看呢。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方颖笑嘻嘻地推她，思倩没站稳，被推得一歪，有点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气她拆台还是气她的鲁莽。开学快要一周，不少胆大的女生已经出手，想要将唐以衡斩获在手中了。但结果都是铩羽而归。大家听到最多的，就是哪个哪个系的系花又折在了他手里。众人也将唐以衡的印象标签，牢牢地打上了“高冷”二字。“听三班的女孩子说，他真的蛮冷淡的，话都懒得和你说的那种。”“新传院那个腿很长的，校队跳舞的那个……祝艺芸，最近老来咱们自习室门口晃，不过，人家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她啦。” “借着请教问题的理由去也不行，他会叫你问教授。”“天，好绝情。”有人长叹：“不知道最后谁能把他搞定啊……”

“实在不行，就派我们系的系草上，看看唐同学到底是个什么取向哈哈哈。”沉默半秒，有人幽幽地说：“咱们系的系草，不就是他本人吗。”“……”“我出去一下，”见大家聊得正欢，书柔小声对徐欢道。“去哪儿？不午睡了？”“跟学妹说好，带她们逛一下校园。”书柔从衣柜里取出一只小巧的斜挎包，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关门出去。方颖看着她的背影，啧啧感叹：“可惜书柔对谈恋爱没兴趣，不然她这么漂亮，又温柔安静，肯定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哦？”旁人附和着，思倩倒是不言不语，看着轻掩上的门若有所思。-桐城大学一向有新老生结对的传统。通常是一名学生会大二学姐，带一个大一寝室。负责日常疑问解答，还有专业学习解惑。书柔分到了一个四人寝。小姑娘们都是外地人，对传言中的名校和王牌专业抱有无比的憧憬，得知书柔大一综合成绩排名的时候，更是星星眼得不行，一口一个学姐叫得特别甜。断断续续聊了两三天微信，学妹们问起能不能带她们参观一下校园。 书柔想了想，索性问她们现在方不方便出来了。“学姐！”大一新生还在军训，四个人穿着迷彩服，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面很醒目，一脸灿烂地朝她挥手。书柔快步走过去，把头发挽到耳后：“等久了吧？”“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啦。”另一个学妹说，“学姐你吃饭了吗？”书柔点点头：“嗯。”“那我们从哪里开始逛呢？”书柔指了指身后：“先去系馆吧。”她在来的路上就大致规划了一下线路。“好哎，我只去过一楼和二楼。”静静说，“系馆里都有些啥啊？”一行人边走边聊。书柔简略地讲了模型室、大一专教和系图书馆的位置，一抬眼，蓝白相间的建筑系馆矗立在眼前。一整面亮蓝、通透的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要仰着脖子，才能望到顶。桐城大学作为工科老牌学校，硬件设施完备先进，系馆基本能满足学生们日常或是竞赛使用的需求。“缺点就是图书馆每周一、三不对外开放，书也很少。”书柔带着她们上了楼梯，“你们要借书可以去美院或者中图。”学妹们跟在书柔身后，东张西望着，闻言忙不迭地点点头。书柔淡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毕竟很多人都说，这里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上课，画图，看展，交流，熬夜通宵……除去没有食堂，系馆的功能可以说是桐大里最全的了。“打印店的话，离这里最近的也很不方便，而且校内的基本八点就关门了。”书柔说，“你们可以考虑用班费买打印机和扫描仪。” “嗯嗯。”静静一边点头，一边埋头在备忘录上记。书柔耐心地等她打完字，才继续介绍。……一直逛到第八层，看完露天平台，书柔领着她们坐电梯下楼。上来的时候因为要看一些教室，走楼梯比较方便。下去就可以图个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