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去确认一下……必须去确认!”
路德维希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去,买了最早的火车票。但即使是这样,五百多公里的路程,要跨越这段距离实在是过于漫长。第二天晚上火车到站,路德维希迅速下了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威/尼/斯。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到了他们家,在楼下隐约能看到屋里微弱的灯光。路德维希的脑子里很混乱。他慌乱地敲门,不间断地敲门,一直到有人来开门。来开门的是一位他不认识的女性,有些憔悴。路德维希看到她,愣了一下,而对方似乎也对这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感到奇怪。路德维希先对她说:“您好,请问罗维诺先生和费里西安诺先生在吗?我是他们的朋友。”
“……是这样啊,他在的,请稍等。”女性转身回到屋里。大概一分钟后,女性带着罗维诺回来了,但是身后并没有费里西安诺。
“是你啊。终于出来了吗。”罗维诺看到慌张的路德维希,表情淡漠,“进来吧。”
路德维希跟着两人进了屋里。他质问道:“我刚到家就看到那封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费里西安诺在哪里?快让我见他!”
“伊莎贝拉,你先去休息吧。”罗维诺对女性说。名叫伊莎贝拉的女性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但还是离开了。罗维诺示意路德维希在沙发上坐下,但路德维希没有反应。罗维诺找来杯子,给路德维希倒了杯水递给他,却被他一巴掌拍开,水洒了一地。
“罗维诺,费里西安诺在哪里?那是个玩笑对吧?就是为了让我刚出狱就受到惊吓所以开的恶劣的玩笑对吧?!求求你了!让我见他!”
“……如你所见,就是那样。如果是玩笑,你现在也就不会在这里了……要是你再早一点出来,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罗维诺的声音透露出深深的无力和痛苦。他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黑眼圈很重。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路德维希看着他,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心里像是被钝器重重地敲击一般。路德维希开始浑身发抖,缓缓地蹲下,双手抱头,逐渐地发出呜咽声。那是痛苦的呜咽,像是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样不能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同时模糊了他的双眼。路德维希再一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比上一次接到基尔伯特的死讯时还要痛苦?这不是单纯的因为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除了悲痛以外,还有其他的情感在折磨着路德维希,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无法思考。他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悲伤、痛苦和悔恨像涨潮的海一样淹没了他,他连呼救都做不到就已溺亡其中。
罗维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路德维希抱头痛哭,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也不禁红了眼眶。他没有精力去安慰路德维希了,这悲伤来得太过突然,击碎了他所有关于对生活的美好幻想。在路德维希来之前,他已经把眼泪都流干了,所以现在要比路德维希冷静得多。他只能对路德维希深陷悲痛采取旁观。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想必路德维希一定是抱着渺茫的希望赶过来的吧,可是最终迎接他的却是深沉的绝望,和我所品尝到的一样的绝望。罗维诺心想。
路德维希哭了很久,久到他的面部肌肉开始僵硬发麻,他的双腿无法站立,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试图起身,却因双腿发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罗维诺见状,走过去把他拽起来,然后扶着他坐到沙发上,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冷静下来没有?”罗维诺问。
“……现在好多了。”路德维希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无力。
“是住在对面的邻居发现的。听他们说,那天晚上听到一声巨响,是从这家传出来的。一位老太太觉得奇怪,过来敲门,一直没有人回应。老太太心细,感觉情况不对劲,绕到后院一看,就看到了费里西安诺。”罗维诺说到这里,很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才继续说,“最先看到的是落下来的阁楼的楼梯扶手,压在他身上。然后看到他的头部那里有一滩血。老太太赶紧叫人来救人,把他抬起来才发现那里有块石头,把他的头……救起来的时候已经……”
罗维诺低垂着头,再难言语。路德维希听完,说:“那个时候,你在哪?”
“那/不/勒/斯。我接到邻居的电话以后立刻赶过——”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你为什么不和他待在一起!你明明知道他是一个马虎容易出岔子的家伙,竟然还放他一个人?!”
路德维希突然怒不可遏地冲罗维诺大吼道。罗维诺被吓了一跳,随即驳斥到:“你以为我愿意经历这些?!我早就搬到那/不/勒/斯去了,费里西安诺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路德维希茫然地看着罗维诺,“搬到那/不/勒/斯?!”
“我差不多十一年以前就搬过去了,和我的妻子一起——你不知道?费里西安诺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些事。你刚才说的,我全都是第一次听到。”
这下轮到罗维诺感到困惑了。很显然,路德维希没有为这种事撒谎的必要。“为什么……那他去探监的时候都跟你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