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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费里个人向】 归来Buon Compleanno!!费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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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Katowice
——毁灭与重生之间有着奇妙的平衡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3-24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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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还是没有人来啊……”
    “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吗……”
    “……嘿,你们谁快来帮帮忙,老亨利现在抽搐得厉害……”
    细碎的低语在棚屋里蔓延。被死亡环绕的集中营已经气息奄奄。被抛下的病号死去了大半,剩下的大概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死亡格外真实地迫近,也许下一秒就会有死神带走谁。
    棚屋里的人所剩无几,因此可以每个人独占一个床铺。病房里的呼吸也很微弱,时不时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含糊不清的呓语。费里西安诺有点发烧,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昨天夜里,有一位难友不知道怎么了痛苦地哀嚎了很久,后来他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今天早上起来,其他难友发现是那个人从床上掉下来摔死了——不对,应该是死了才从床上掉下来的。干瘦的尸体像扭曲的树枝一样诡异地瘫在地上。
    有两名难友用担架把死者抬出去,准备丢到外面的水沟里。但他们出去了好一会儿都还没有回来。费里西安诺隐约听到了马蹄声,还有几句听不懂的话。没过多久,两位难友回来了,以平静的语调对棚屋里的人说:“俄/国人来了,就在外面。”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有的甚至坐了起来。随后,棚屋的门被打开了,出现了两个苏/联士兵,看上去稚气未脱,不会超过二十岁。他们手里拿着机关枪,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情感,除了同情,更多的是疑惑与惊讶。他们愣在那里,瞪大眼睛沉默不语,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的场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这是超出人类道德的做法,甚至比他们之前才经历过的战争还要残酷——十来个干尸一样的生物,聚在一起,用疯狂而失去理智的眼神向他们寻求生的希望。
    奇怪的是,棚屋里很安静,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欣喜若狂,有的只是站着的和躺着的,自由的和非自由的,健康的和濒死的。两个士兵呆呆地看着棚屋里的一群幽灵,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要去报道长官,又退出了棚屋。
    真正到了解放的时刻,往往不会出现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喜悦与激动,或者胜利的光芒万丈,更多的是恍如隔世的茫然失措。之前的苦难还历历在目,人们不敢立刻就相信自己得到了拯救,也不敢相信噩梦就此终结。身心遭受重创的人们与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根本没有期待过。奴隶是没有办法自己打破枷锁的,打破枷锁的是比他们的锁链更轻的人。这就是真正的解放,沉重而落魄。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苏军来了,他们开始拆除铁丝网。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身材高大,穿着墨绿色的军装,戴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军帽下是一张典型的俄/国人的面孔:鼻子高挺,肤色白皙,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透露出精明。
    也许是因为费里西安诺他们的棚屋比较近,军官就走了进来。看到里面不堪的景象,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大堆里面的病员完全听不懂的话。见没有人理解他的意思,军官有些不满,招手示意一个年轻的苏军过来。他把话重复了一遍,来人便将他的话翻译成德语:“请告诉我这个集中营里大概还有多少人活着。”
    有人回答:“七八百个吧。”
    军官又对属下说了些什么,属下点点头翻译道:“我们很快就会给你送食物来,再坚持一下,这里马上就会解放了。”说完,军官就示意翻译和他离开。听完刚才的对话,费里西安诺认为这个军官知道很多,于是叫住他们:“请等一下!”
    军官和翻译停下来,转过身去看着费里西安诺。费里西安诺问军官:“请问,你是不是知道——”
    “Ivan,Ivan Braginsky”。”军官打断费里西安诺,指着自己说。虽然费里西安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大概能猜出来这是他的名字。费里西安诺不太确定,于是试着用英语问:“伊万先生?请问集中营里的其他人去了哪里?您知道吗?”
    名叫伊万的军官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翻译转述给军官,随即按照军官的答复转述道:“如果你是指囚犯的话,很遗憾,他们已经死了,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克/拉/科/夫的边界的一片树林里,被纳/粹开枪射杀了。”
    费里西安诺一听,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看伊万。伊万无奈地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费里西安诺又问:“……是全部遇害了吗?!”
    “全部。”翻译补充道。
    “那德/国人呢?这里的纳/粹军?!”
    “不清楚,应该是逃跑了。”翻译说完,看了看伊万,伊万微微一笑又对翻译说了些什么。翻译点头,对费里西安诺说:“没关系,我们会让纳/粹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费里西安诺的话还没有说完,伊万就用手势制止了他继续询问。他向费里西安诺伸出手,费里西安诺并不确定他的意思,于是伊万就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两秒后,伊万松开费里西安诺的手,对他报以一个笑容,然后带着翻译离开了棚屋,消失在苏军们忙碌的身影中。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3-2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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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开始有波/兰人陆陆续续地来到集中营,打算先把这里的卫生条件好好处理一番,当然是相当不情愿的,显然是俄/国人的命令。几个年轻的波/兰姑娘负责照顾病员,又有人陆续地送来食物。不过很多人遵循常年的饥饿所激发的本性,把自己撑死了。到了第三天,集中营里唯一的一个俄/国犹/太人骑着马扬起鞭子通知到,苏军要求把所有人转移到奥/斯/维/辛的主营去,那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型的检疫站。而此时,人们担心的消融已经开始,集中营开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两个难友扶着费里西安诺上了车,他还在发烧,身体虚弱。远处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冰冷的光线直直地射下来,照着混乱不堪的集中营。上了车,费里西安诺几乎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但是却又觉得恍惚,那些日子所承受的痛苦现在竟显得如此抽象,就像一场至死都不愿回忆起的噩梦。他回头望去,最后一次看到了集中营门口那块可笑的牌子,有一句话用粗体字安装在上面:“Arbeit Macht Frei(劳动使人自由)”。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03-2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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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颜组~
        =ワ= 人^し^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9-03-24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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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奥/斯/维/辛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概念,莫/诺/维/茨只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一个小村落。经过一夜的颠簸,大车在凌晨时分来到了奥/斯/维/辛的主营。刚下车,费里西安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这里没有平房,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三层楼,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路的两旁,规模起码是布/纳—莫/诺/维/茨的三倍,一看就能感受到德/国人最典型的认真严肃。这批病员一抵达就被立刻送去沐浴——非常具有俄/国人特点的沐浴,文明却又粗犷。同样是一群波/兰的女子负责这项工作,她们温柔而迅速地清洗着幸存者们滑稽可笑的身躯。随后,他们领取分发的干净衣服,被安排到不同的病房接受治疗。但是这里的治疗条件也很差,一间病房有将近一百人,却只有一个医生,而且没有护士,很多幸存者都在这里离世了。苏军还在前线激战,能够有足够的食物配给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这里的食物总是没有规律地送来,有时很少,有时却会发疯似的多。
          费里西安诺就在这里待到了将近二月底。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于是在少有的一次例行检查中,他向医生提出了出院的请求。医生草率地检查了一番,告诉他他可以出院了,不过要小心注意寒冷和疲惫,并祝他好运。
          临走前,费里西安诺尽可能地搜刮了一些衣物,有条纹棉衣、长裤还有袜子,不过他没有找到鞋。他离开的那天是晴天,一个苏军给他拍了一张照,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那么接下来去哪儿?费里西安诺正在犹豫,忽然听到有人用英语对他说:“你是不是打算离开这里?”费里西安诺回头一看,是一个金发绿瞳,眉毛很粗的年轻男子。费里西安诺知道他,他叫亚瑟·柯克兰,是一个英/国俘虏,据说是因为政治陷害上了战场才被俘虏的,是集中营里为数不多的活着的英/国人,所以很容易认识他。他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厚外套,里面倒也还是条纹囚服,背着一个布袋子,脚上的是一双崭新的皮鞋,与费里西安诺的形状奇怪的高帮靴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的,我要走……”
          “外面有一列火车会去往卡/托/维/玆,中途应该会经过一些收容所。要一起吗?别搞错了,我只是为了自己在路上有个伴,不至于死了都没有人知道。我是亚瑟·柯克兰,你呢?”
          “当然、好的……我,我叫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是意/大/利人。”
          “走吧,人应该不少,晚了可能上不去。”亚瑟说着就往前走去,费里西安诺只好赶紧跟上他。两人沿着被炸烂的铁路走了一会儿,遇见了几个波/兰农民,费里西安诺用简单的德语向他们打探消息,证实了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列火车的事实。坐上火车没多久,火车就开动了。车厢里相当颠簸,几乎走一段路就像要散架似的。过分的寒冷使人不敢睡眠。折腾了三天,火车却没有停在卡/托/维/玆。经过询问,他们这才得知火车的方向错了,卡/托/维/玆在东边,而这里是西边的克/拉/科/夫。火车已经不再行驶,两人只好下了车。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9-03-24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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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呢,亚瑟先生?”费里西安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这个有点严肃的英/国人抱有畏惧感。亚瑟丝毫不掩饰他的轻蔑说:“当然是先想办法弄点吃的。你难道不饿吗?”
            “我知道!但是,上哪去……”
            “四处问问。你不是会说德语吗?”
            “但是会的不多……”
            “管它呢,够用就行。”亚瑟说着,把自己的布袋子扔给费里西安诺,“你拿着,或者背着也行。”
            “为什么?这是你的袋子!”
            “正因为是我的袋子,”亚瑟理所应当地看着费里西安诺,“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有用的,我把它们带来了,你负责背,这就是劳动分工,有什么问题吗?还有,你的鞋绝对走不了多远的。只有傻瓜才不给自己准备一双好的鞋子。”
            英/国人的高傲让费里西安诺有些不快,却又无力反驳,只好辩解道:“我在那里根本找不到鞋子,不是德/国人就是俄/国人看着,我哪有机会嘛……”
            “总之你就是傻瓜。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聪明。出远门最要紧的是有一双好的鞋,其次才是吃饭的问题。”亚瑟耸耸肩,从袋子里翻出两片厚棉布,告诉费里西安诺怎么把它们做成临时的鞋暂时走一段路。
            可能走了有半天的时间,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两人终于到达了一个收容所。这里似乎有很多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一位军官把他们拦在门口,声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费里西安诺恳求道:“您通融一下吧!我们都是意/大/利人,而他是一位可靠的英/国朋友,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缺衣少食,只希望同胞能够给予一点点帮助……”
            “是啊,我承认你是我的同胞,但你不是士兵;而他,”军官上下打量着亚瑟,眼神里流露出怀疑,“一个英/国人,出现在这里会有什么好事?”
            “但是我们都是从奥斯……”
            费里西安诺还想再争取,而军官挥挥手制止了他。他着急地看着军官,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亚瑟走上前来,把布袋子拿过去,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颜色鲜艳的猪肉罐头,递到军官鼻子底下。军官微微皱眉,然后说了句“算你们走运。”
            进入收容所,里面的条件完全不像军官试图让他们相信的那样贫乏。这里面明亮温暖,有充足的食物,甚至还有空余的床位。有很多意/大/利人和波/兰人,还有一部分俄/国人。起初,费里西安诺担心亚瑟的身份会让他难以融入这个群体,不过英/国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灵活聪明得多。
            亚瑟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他会一口流利的法语,叙述故事生动有条理。他谈到了很多,家乡的风土人情,欧/洲世界的文化,他的政治生涯——二十八岁的他已经担任下议院的要职。
            “那些愚蠢的贵族乡绅,提案的时候就知道瞎指挥,尽是说些废话。你们说说,把国债利息提高到百分之三点几,这怎么可能呢!政府根本就无力偿还!”
            “真是太糟糕了……那么你为什么会被陷害呢?”
            “这可真不好说清楚。是三年前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的时候,议会里讨论今后对美/国的方针……”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9-03-24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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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严肃认真的亚瑟展现出了健谈的一面。有人拿了几瓶酒,众人便畅饮一番。看着亚瑟与其他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费里西安诺不禁有一丝羡慕。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摆脱集中营的阴影,长久以来都习惯提防别人,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应该说,亚瑟的适应能力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就仿佛那些苦难从未影响到他的生活。
              人们聚在一起,闹腾到了深夜。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亚瑟就把费里西安诺叫起来,要他陪着上街去找活干。费里西安诺不解地看着他,他说:“不可能一直赖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得工作,赚钱,买食物。难道你想等着发放救济粮靠那个过日子吗?”
              “不行吗?人活着不就为了几口饭,只要有就够了,为什么要计较来源?”
              “不行,”亚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费里西安诺的辩解,“通过工作得来的才是最保险的。前线还在激战,谁知道食品供应什么时候会中断?劳动使人自由,你忘了这句话吗?”
              费里西安诺知道亚瑟不会允许他拒绝,又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只好不情愿地跟着亚瑟离开收容所。天还没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阵风吹来,费里西安诺不禁打了个寒颤,而亚瑟却面色平静。费里西安诺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同行的伙伴了,他问亚瑟:“你为什么对劳动有这么深的执念呢?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对等的呀,你的付出一定会有相应的回报吗?”
              走在前面的亚瑟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费里西安诺,说:“也许不会,但是我宁愿相信会。英/国可不比你们意/大/利,气候温暖,农业和贸易发达。如果不是劳动和工作,我们是无法仅仅依靠自然给予我们的东西存活下去的。你懂吗?对于一个除了劳动力什么都没有的国家来说,没有什么比劳动更重要。”
              “……所以你觉得,‘劳动使人自由’这句话,没有问题是吗?”
              “不完全赞同,但也不完全否认。”
              “……亚瑟,你才是真正的幸存者。集中营没有改变你,因为你适应了它,同时又保持了自我。”
              “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快走吧。”
              费里西安诺看着亚瑟的背影,一头漂亮的金发让他想起了路德维希。不得不说,这两个民族的共性真的很明显,惊人的相似甚至让人有些害怕。他们能贯彻自己的人生信条始终不变,那么,他又如何?在一次次的打击中,他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自我呢?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9-03-24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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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组~
                (=ワ=)人 (言^言)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9-03-24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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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费里西安诺开始相信,英/国的崛起和强大是有其他道理的。就拿他们的性格来说,英/国人有很强的计划性和组织性,和德/国人有的一拼。在昨天晚上,他们还畅游于美酒的海洋之时,亚瑟就已经借机弄清楚了市场上需要的劳动力——他决定给一个农场主看管一天的农场,这份工作可以使他得到大约50兹罗提①,差不多可以买到十个鸡蛋。
                  如今已经远离战争的克/拉/科/夫显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市场上的交易每天都在正常进行着。亚瑟带着费里西安诺上街去,在一座破败的公寓楼下见到了他们的雇主,一个波/兰的中年男子。
                  “你们就顺着这条街走,走到铁轨断掉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农场。”男子说着,把一串有些生锈的钥匙递给亚瑟,“这是仓库的钥匙。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就自己去拿。不过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归位。”
                  “没问题,先生。请相信我们可以做好。”亚瑟回答道。费里西安诺因此又发现亚瑟其实会一点俄语,只是不怎么说。与雇主告别,两人就动身前往农场。走了可能有半个小时,被炸毁的铁轨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的右边就是一片绿油油的农场,有几只白色的羊在吃草。
                  “亚瑟,我们需要做什么?”费里西安诺看着周围不知所措。亚瑟打开仓库,从里面翻出来两把钉耙,递给费里西安诺:“弄点干草铺羊圈,清理杂草,还有很多,一样一样来。”
                  费里西安诺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钉耙,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可是,我不会弄,我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亚瑟正在搜寻其他可用的工具,听到这话,他转过头来白了一眼费里西安诺:“不会做就跟着学啊,又不是让你无师自通。你还真是太傻了。”
                  “这些事你都会做吗?”
                  “算是吧,多少会一点。不管怎么说,以前为了混口饭吃什么都得试一试啊。”亚瑟说着,把手中的麻袋往肩上一扛,转身往农场走去。费里西安诺急忙跟上他。
                  “把草倒出来,用这个弄散,再铲起来,抛到羊圈里。”
                  “这样?”
                  “不对,左右挥……不对,用劲!”
                  “哎?难道不是这样吗?”
                  “啧,算了,你去修栅栏。这个总该会吧?”
                  “呃……”
                  “很简单的,按照旁边的栅栏的样子,把散开的用铁丝拴在一起插在地上就可以了。”
                  “嗯……听起来我也可以做到——啊啊啊好痛!亚瑟!这个铁丝上面有刺啊!”
                  “……扎死你算了,通心粉**!”
                  似乎不管亚瑟安排再简单的活,费里西安诺都弄不好。到最后,费里西安诺就只能在旁边打下手,活儿几乎全都是亚瑟一个人完成的。费里西安诺觉得很对不起亚瑟,向他道歉,得到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和嘲讽:“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在集中营活下来的啊?我要是那里的党卫军,绝对在第一次筛选就把你送到焚尸炉去!”
                  “对不起亚瑟,我真的尽力了!”费里西安诺连忙鞠躬致歉,“我真的做不来这些事啊!之前在集中营里我都是负责搬东西递东西的!我也知道我没用,但是……”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9-04-06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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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又没有怪你。反正活都干完了,差不多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亚瑟甩甩手,揉了揉肩膀。费里西安诺急忙把他的布袋子接过来。亚瑟看了看费里西安诺,揶揄道:“这么自觉啊?知道自己没用了?”
                    “我、我……”
                    “噗哈,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
                    “亚瑟!”费里西安诺有点生气,却看到亚瑟似乎露出了笑容,感到有些惊讶:“你也是会笑的啊?”
                    “什么意思?”亚瑟也察觉到了脸上的笑意,急忙正色道:“我也是人,怎么就不能笑了?”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快走吧,集市应该快要散了。”
                    费里西安诺和亚瑟并排走在泥泞的田埂上,虽然他看不见亚瑟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到他的喜悦。真是奇怪,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严肃的英/国人感到罕见的高兴的事吗?费里西安诺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集中营里的人,也是普通人,只看他是否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当然,在没有文明和道德和世界里,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两人赶回集市上已经是傍晚。雇主把钱交给他们就匆忙离开了。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50兹罗提,亚瑟买了六个鸡蛋和两个黑面包。剩下了一点钱,费里西安诺以为他会自己留着备用,但没有想到,他用这点钱到一个小贩那,指着地摊上的一双半新的布鞋,一边比划一边问:“20,给你,这个,给我。”
                    小贩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亚瑟是想买这双鞋,于是很用力地摇头:“35,35。”
                    “20。”亚瑟斩钉截铁地说,似乎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让步。他先指着自己脚上那双精致的皮鞋,又指着小贩的布鞋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你的比我的差远了,还好意思要高价”之类的。小贩不死心,伸出手比了个三,亚瑟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拉着费里西安诺作势要走。小贩见状,只好在后面喊:“20,拿走吧。”
                    亚瑟闻言,又转身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堆零钱递给小贩,从小贩那里拿走了布鞋,然后递给费里西安诺:“换上吧,你的鞋早就不行了,棉布也已经不管用了。”
                    “诶?给我吗?”一直没有搞清楚亚瑟意图的费里西安诺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亚瑟。而亚瑟一脸不耐烦地说:“别磨磨蹭蹭的,钱都付了还能怎么样?先说好啊,只是因为你的鞋不好会妨碍我的行程才做出这样的打算的,没有特别为你考虑啊!”
                    “……亚瑟,谢谢你……”
                    “都说了是……喂喂喂,别哭啊,多大的人了,很丢脸啊!”
                    “嗯!谢谢亚瑟,我只是太意外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要这么说,我们不都一样吗?进入集中营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活下去的资格了。你应该也明白,最后幸存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适应了那里的人,或者是被同化了——结果都一样,反正我们早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啊。这身躯,这面孔,尤其是这精神,哪里还有人类社会的文明和道德的痕迹?如果你想说也有人靠着绝对的好运活下来,那我告诉你,所谓幸运,也不过是建立在他已经变得可以承受那样的环境后,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意间带来的偶然转机。你之前说我是真正的幸存者,其实不然。我啊,为了活下来,可是做了许多你绝对做不出来的事。适应那里的环境,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说的夸张一点,就是把灵魂卖给恶魔了吧。嘛,反正这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不过,不明白也是件好事啊,费里西安诺。希望你以后也可以一直不明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9-04-06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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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相识以来,费里西安诺还是第一次听亚瑟说这么一大串话,也是第一次听亚瑟叫他的名字。亚瑟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呢?虽然不可否认,但这不就等同于——“呐亚瑟,你是在否认自己吗?否认自己没有被同化这件事?”
                      “我没说过那种话。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我不会抗拒,也不会否认。毕竟,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你才是,不要纠结于过往,要向前看啊。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难道要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浪费掉吗?”
                      “……不、不会的。不然就太对不起我这一年为了活命而做的努力了!”
                      “这才对嘛!好了,快把鞋换了,赶紧回去了!”
                      亚瑟对着费里西安诺露出难得的笑容,费里西安诺也对他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抹去眼角的泪水,迅速换上亚瑟给他买的新鞋,又很用力很用力地把从集中营里穿出来的鞋甩到路对面的一堆废墟瓦砾中去,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和亚瑟一起向收容所走去。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9-04-06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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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当时波/兰通用的一种货币单位。)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9-04-06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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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QwQ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9-04-06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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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进入六月,即使是常年阴冷的东/欧平原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土地是棕褐色的,松松软软的;路旁的草长高了,变成翠绿色,也有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的野花。阳光比之前要温暖得多,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多。费里西安诺喜欢这样的天气,于是他经常在早晨出去散步。当然,他绝对不会再走远了。
                            那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散步回来,发现营地上聚集了很多人,很多意/大/利人。他们围在一位上尉身边,听他说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经过确认,他们这才知道,俄/国人要将他们送回国了!所有意/大/利人都立刻兴奋起来,甚至有些疯狂。他们把上尉和他的左轮手枪一起抛起来,欢呼着,冲回屋内把各种也许没有用的东西撕的粉碎,然后踩踏着一堆垃圾高声叫喊,这场景像极了疯人院。
                            虽然俄/国人没有德/国人那么严谨认真到机械化的工作态度,但第二天确确实实有一列长长的火车停在了卡/托/维/兹的大门外。车上的八百多名意/大/利人,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火车先是向南行驶,原定计划是到达敖/德/萨(乌/克/兰东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后安排船只将他们送回去。但是路况很糟,并且俄/国人并没有事先通知各个车站做好接待这列车的准备,所以时常会出现在一个地方滞留好几天的情况。之后,列车到达日/梅/林/卡(距离敖/德/萨约200英里的城市),在这里,人们被告知列车不会再向前了,因此他们被迫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直到六月底才从这里出发。他们的车厢挂在一辆向北行驶的列车后面,没有人知道目的地是哪里。沿途是成片的森林,几乎看不到任何景色的变化。一旦列车驶入树林,就仿佛进入了一条墨绿色的隧道,那些树木都拼命地向上生长吸收阳光,使得树林里格外幽暗。
                            列车停在了一个苏/联的小镇,也许没有地图会记载这个地方。一群意/大/利人在这里休息了十多天,又被要求离开这里,步行前往不远处一个专门接纳意/大/利人的营区。此时已是七月下旬,即使在苏/联天气也已变得炎热。近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没有钱,没有水,没有过多的食物。
                            出发时还比较集中的大部队在经过几小时的长途跋涉后逐渐分散,变成了几块几块的小群体。到了下午,费里西安诺和其他几个人已经掉队了——炎热与饥饿是非常容易让人疲劳的因素。等到傍晚,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前面的队伍的踪影了。
                            “怎么办?要在这里过夜吗?”队伍里的一个人问。
                            “是啊……不如先休息一下吧,生堆火。”另一人提议到。
                            于是一行人就在原地休息,生了火,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们又继续匆忙向前赶路。到了中午,却还是不见大部队的踪影,这让几个人觉得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迷路了?或者是他们真的落后太多了?
                            继续向前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似的东西。因为它太小了,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村落还是一个原始封闭的小区。他们走过去,试图找人问路。一个中年妇女看到了他们,尖叫了一声,扭头就跑。很快,一群人从村子里涌出来,怀着强烈的敌意盯着这几个行迹可疑的异国人。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9-04-06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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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和村人多目相对。费里西安诺反应比较快,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不断重复着“意/大/利人”“回去”“施/塔/理/耶/达/尔/罗/伊”几个词,又掏出几个人凑出来的10卢布给村人看,再加上费里西安诺提供的两个蜡块。村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的意思。他们商量了一会儿,由一位看上去像村长的老人出面与他们交涉。老人指着角落里的一辆四轮马车说了一串他们听不懂的话。费里西安诺听到了“施/塔/理/耶/达/尔/罗/伊”,连忙点头,并把钱和蜡块交给老人。老人收下钱,走过去把马车拉过来,拍拍车后面装了面粉袋子的木板,示意他们坐上去。几个人迅速爬上去,老人便驾着马车出发了。
                              令人疲倦的旅途终于到达了终点。谢过老人,几个倒霉的家伙经过近半天的路程终于在当晚赶到了收容所,并在这里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两个月。
                              在收容所,没有工作,没有时间限制,食物供应也有保障,使得每天都过得乏味至极。过于懒散的生活催生了浓重的乡愁。费里西安诺很想回家。虽然几个月以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活着离开集中营,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是自由人,他有法律赋予他应有的权利,不再是没有价值的劳动机器。然而,正是被唤醒的这份尊严,使他在过于空虚的生活里感到痛苦。我离我的祖国还有几千公里的距离,我真的能活着回去吗?一旦这么想,费里西安诺就会陷入格外的沮丧中去。
                              人作为一种有独立思想的生物,除了满足必须的物质生活外,还要有能够使其精神得到慰藉的支撑。一旦被剥去其一,一个人就是不完整的。奥/斯/维/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不但从肉体上最大限度地摧毁犹/太人,而且也在最大限度地瓦解他们的精神意志,让他们无法摆脱这段痛苦的经历——虽然在计划中,纳/粹绝对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犹/太人活着出去。
                              遥遥无望的归期,对家乡极度的思念,在几个月的消磨后使人的意志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知道是苏/联政府的故意为之还是工作上的疏忽,一千多个意/大/利人,在离开集中营重获自由后在东/欧陌生的土地上辗转了八九个月。终于,在1945年的九月下旬,苏/联人重新安排了火车,再一次让他们启程。火车向西南方向行驶,穿越半个欧/洲,先是经过罗/马/尼/亚,然后到达匈/牙/利,十月份的时候又在奥/地/利的维/也/纳停了两天。之后,火车穿过幽暗的河谷,翻过崎岖的山脉,在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之后,于1945年10月下旬,回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故乡。
                              火车抵达威/尼/斯的时候是傍晚。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一片一片的白云,泛着金边。大部分人已经在都/灵下车了——那里有意/大/利最大的犹/太人聚居地,只剩他们几个“外地人”,所以比都/灵人要晚一两天到。
                              费里西安诺差不多是整列车上最后几个下车的人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再一次踏上了故土。火车站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人明显没有以前多。走出车站,是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周围人来人往,有些人看到他身上穿的条纹衣服,眼神会变得很复杂,惊讶、厌恶,更多的是同情。费里西安诺感觉浑身不自在,周围人的目光过于尖锐,就像有刺一样,他只能深深地低着头往记忆中自己的家赶去。
                              如果没有记错,他的家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当他站在早已烂熟于心的街角时,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恐惧:我的家还在吗?哥哥还在吗?如果不在,我该怎么办?!
                              幸好,他的家——一幢两层的小楼还好好地在那里,这让费里西安诺多少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门,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敲门,手却停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去。他迟疑了一两分钟,像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似的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没有反应。费里西安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敲了三下。这次,从房间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以及含混不清的咒骂。“砰”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哥哥……”
                              “……你、你是……费里西安诺——”
                              “呜哇哇哇啊哥哥!我好想你啊!哥哥——!我、我——”
                              费里西安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前来开门的哥哥。而他的哥哥罗维诺难以置信地看着失踪了快两年的弟弟,根本不敢相信他还活着——不,不是,是根本就没觉得他还活着。但是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并且哭得稀里哗啦。
                              “……可恶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啊……可恶啊——费里西安诺……呜哇哇——!”
                              两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拼命地哭喊着,像是要把全身力气都用尽似的哭泣,直到周围的邻居出来劝阻,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回到屋内。
                              太阳最终回归地平线的怀抱,威/尼/斯照常地迎来了一个夜晚。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9-04-06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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