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费里西安诺打断罗维诺,感觉像是瞪了他一眼,表现出罗维诺前所未见的埋怨的神色,令他一时间语塞。费里西安诺又转过头去看着路德维希说:“路德,不是哥哥所说的那样,我是真的担心……”
“大哥他怎么样了?”
路德维希岔开话题。他看出来费里西安诺的慌乱。费里西安诺愣了一下,随即说:“嗯,他很好。还是老样子,每天都很精神,路德你不用担心他。”
“是吗?那就好。”路德维希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显现出些许欣慰的神色,“他应该早就知道我的事了吧。亏他能忍这么久。”
“基尔伯特之前来看你的时候,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来数落我的。一见面他就很严厉地教训我,为什么要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不过,他更多的是怪我什么都不告诉他。还真是奇怪,大哥明明比我更忠诚于国家这种概念性的东西,却会这么激烈地反对我。”
“那是因为你蠢——啊啊啊好痛!费里西安诺你干什么!”罗维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尖叫声打断。这次费里西安诺一言不发,而是直接掐了一下罗维诺的胳膊,并且非常用力。罗维诺怒目圆睁,而后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对路德维希说:“路德,在这里过得还好吗?生活上都还顺利吧?”
“啊,还好吧。最起码这里的生活条件比起集中营来说要好多了。费里西安诺,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也被抓进去的时候我有多震惊——不对,是惶恐。你既不是犹/太人,又不是反对党,为什么会在那里?我也试图弄清楚过,但是什么得到的消息是你是犹/太人。费里西安诺,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参加了游击队。被德军抓住了。为了保命,我就谎称自己是犹/太人,这样就不会被立刻杀掉。现在想起来,这真是蠢到家了。”
路德维希闻言,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费里西安诺也默不作声。罗维诺看着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狱警提醒他们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费里西安诺点点头问路德维希道:“路德,你觉得你有罪吗?不是法律判决的,是你内心的想法。”
路德维希发出一声苦笑:“什么问题啊。如果我没有错,怎么会在这里。”
费里西安诺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抿嘴,看着路德维希不说话。罗维诺从疼痛和惊愕中回过神来,正想以牙还牙,突然被费里西安诺抓住手站了起来。只听见费里西安诺说:“路德,要保重,我一定会再找时间来看你的。先告辞了。狱警先生,谢谢你。”
罗维诺很惊讶。费里西安诺什么时候对路德维希变得这么生疏了?强烈的违和感使罗维诺忍不住想要在费里西安诺的表情中寻觅蛛丝马迹,但后者却始终背对着他。一直到离开监狱,费里西安诺都沉默地往前走,并且以不容分说的态度仅紧紧拽住罗维诺。出去之后,罗维诺猛地甩开他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费里西安诺!从见到那家伙开始就觉得你很奇怪了,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费里西安诺的视线望向远处,没有落在罗维诺身上。他对罗维诺的质询不予理睬,这使得罗维诺更加恼怒,正要开口斥责他,却听见他说:“可能是我想错了。”
“你说什么?”罗维诺没有听清楚他的自言自语。
“我想错了。我以为路德是不一样的。和其他党卫军不一样。但是我想错了。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麻木不仁。我不知道他们是接受了怎样的理念会认为种族有优劣之分,弱势群体就要被消灭。我只知道,他的想法是错的。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错误在哪里。”
“所以呢?你又能做到什么?”
罗维诺的反问令费里西安诺无言以对 只能报以沉默。罗维诺又说:“既然你什么都做不到,那就顺其自然吧。时间和历史会惩罚他们的。你不应该把让他洗心革面当做自己的义务。”
费里西安诺点头,脸上有掩藏不住的纠结。罗维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和费里西安诺离开了监狱。
如果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淡化一切,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所谓的伤痛存在了。费里西安诺不禁觉得很可笑。集中营是他一辈子的伤痛,他从不觉得这样的记忆能够被消去。路德维希也是同样的,即使他不说,费里西安诺也不可能忘记他的——他自身,以及他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