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扭头我都知道说话的这人是边鹏，跟我一样也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人家是花钱来玩游戏的。
“是是是，弟弟今天咋没来？”老板操着外地口音陪笑着说道。
边缘没来？
我侧目过去，就看到高我一大截的边鹏从我旁边晃悠晃悠走了过去，还说道：“他帮我买烤鸭和啤酒去了。”
“哟？今天是中彩票了吗？”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便见到边鹏坐在了老位子上，旁边的空位是留给边缘的。

边鹏骂骂咧咧打开电脑，说道：“格老子的，今天老子被那鸟工厂给开除了，我看那鸟工厂也干不下去快倒闭了。”
“这都干了几年了，怎么说开除就开除了呢？”
我听老板幸灾乐祸的强调就在心里想笑，看来这老板一直被比他还小的边鹏天天老子老子挂在嘴边说话肯定早就不爽了，这会儿听到他下岗估计别提多开心了。
边鹏气得一拍桌子，说道：“那鸟工厂开不下去了，把我们工人全部都遣散了，给了我们一点钱让我们自谋生路，所以老子今天要好好玩一个通宵，玩不爽我就把那个什么鸟工厂给点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到边鹏脸上，消瘦的脸棱角分明，胡子拉碴看起来邋遢极了，这也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瞧他。
这时候边缘从外面拎着东西进来，比我还瘦小的身体跟他哥一样晃晃悠悠，一手拎着油皮纸袋子圆鼓鼓的，另一只手拎着啤酒。
好香啊！
我闻着烤鸭的味道从旁边掠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发现不只是我，周围在玩游戏的人都随之侧目，似乎都被烤鸭的味道给吸引了。

这时候边鹏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扯着嗓子说道：“你别都看啥看！没你们的份儿，想吃自己买去！”
“娘个西皮的，老子都下岗了还打老子烤鸭的主意。”
末了，边鹏又小声补了一句。
“哥，那你以后上哪工作去？”边缘在旁边啃着边鹏递过来的鸭腿儿，边啃边问道。
“明天我带着厂里几个弟兄去找厂长要个说法。”
其实我不是想要听他们说话，只是那烤鸭的味道刚才太吸引我，可久了跟这里的乌烟瘴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就让人恶心。

我实在受不了便拎着书包出来透口气，本来打算多待一会儿再回去的，可今天里面的味道太‘给力’了。
我家里是没有什么烤鸭的，回到家只能随便吃一口桶面就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
嘭——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给惊醒了，发现手里还握着遥控器，而电视已经满屏幕的雪花，不断发出沙沙声。
我伸手去摸头顶的电灯开关，来回按了几次灯都没亮，正纳闷儿的时候突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咦？
我才发现客厅的门不知道怎么开了，我记得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关上门了的。

玲姐回来了？
我奇怪地到老妈的卧室转了一圈，没有人，灯也跟客厅一样，似乎是整个片区都停电了，外面也同样黑灯瞎火的。
人没回来门怎么开了？
我拎起门后面的棍子提放着，探头出去感觉楼道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无尽深渊在吞噬着所有的光线。
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了一声低吼，我不知道这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吓得我赶紧一只手拽住了门。
“谁在那？”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下面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声音刚我感觉不像是人类发出的，便赶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家里的灯全亮了，电视也开始正常播放起了节目。

门刚关上，我就看见玲姐从卧室跑出来了，正拿着手机一脸慌乱地看着我。
看到她，我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便诧异地说道：“玲姐，原来你回来了，我差点到外面去找你。”
这时候我注意到对面楼有了零星灯光，外面也不是万籁寂静的感觉了。
玲姐似乎是见我说话了，表情这才放松下来，不过很快我就注意到她严肃起来，这明显是一个不好的讯号，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什么玲姐玲姐的，没大没小的，我是你老妈！”

我吐了吐舌头，心想平时我就这么叫她的，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叫的我就不记得了，只是‘老妈’这个称呼似乎不存在于我们两个之间。
玲姐没好气地走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我的手脚胳膊腿儿，似乎是见没异样才说道：“大晚上你上哪去野了？！桌子上的泡面都发霉了。”
啊？！
我吃了发霉的泡面我怎么不知道？

我赶紧把茶几上的桶面拿起来，里面的汤还温热，一点都没有发霉发馊的味道，就小声嘀咕道：“玲姐，这泡面没问题呀。”
玲姐过来又低头看了一下泡面，轻咦了一声，然后轻轻拍了我的头一下说道：“叫我老妈！”
“哦……”
紧接着玲姐把茶几和沙发简单收拾了一下，完事儿看着我说道：“做热水了没有？我得洗个澡。”
“做了，刚才停电也不知道水凉了没有。”
玲姐皱了下眉，说道：“什么时候停电了？”

我理所当然地说道：“就是刚才呀，我见停电屋门还开着，就知道肯定是你回来开的门，差点出去找你……”
玲姐奇怪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表情，就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回来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感觉楼道有点不对劲，打开门发现你根本没在家里，要不是及时来电了，我差点就用手机报警了。”

我见玲姐说的不像是在吓唬我，就尴尬地指着沙发说道：“我就在沙发上啊，你没看到我？”
玲姐缓缓摇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的确，当时我也去玲姐的卧室去找了她，可根本没看到她的影子，而我关上门回来她却是从卧室里出来的……
“算了，我去洗澡了。”玲姐摆了摆手，直接就把外套给脱下来扔给我了。
我闻着满是汗味儿的外套，看着她只穿着小吊带站在浴室门口，就在她要弯腰脱热裤的时候，我无奈地说道：“玲姐，家里还有一个大男人在呢，你这样好吗？”

玲姐扑哧一下被我给逗笑了，脱掉热裤以后只穿着内衣面对我，叉腰说道：“大男人？你就是个小初中生罢了。”
又说我小……
似乎是看出了我不乐意了，玲姐拉开浴室门进去，在里面说道：“再说了，我是你老妈！”
嘁，老妈怎么了，老妈也得注意在孩子面前的形象啊。
我心里嘀咕着，顺手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瞄了一眼玲姐总是洗澡不关门，便顺手把门帮她给关上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躺在床上想不明白，但我肯定那不是做梦，甚至我还记得我站在门口看向楼道里的时候，那股不断释放着恐惧气息的黑暗。
铃——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眼睛才刚闭上就到第二天早晨了，起来关掉闹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彻底醒过来。
每天早晨我都是自己洗漱自己做饭吃，赶上像今天玲姐早班的话还要给她准备一份。
临出门的时候我拎着书包到玲姐卧室门口瞄了一眼，见她一条大腿露在外面夹着被子睡得正香，就叹了口气。
习惯裸睡至少有个好点的睡相吧……

“玲姐我上学去了。”
我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便穿鞋出门，也知道她这会儿肯定听不到，总之这就是个习惯。
从家里出来去学校必须要经过市政府的大楼，我在对面马路就看见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少汽车都被堵在了那里，一时间喇叭声响成一片。
大老远我就看见有人拉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什么都被人流和车流给挡住了，倒是听看热闹的人在议论工厂倒闭的事情。
啊，又是那个工厂的事情啊，昨天在黑电脑房就听边鹏说过了。
那怎么没看见边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