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魂】
天牢，肃杀的气氛似乎比以往重了几分。
这牢里大小囚犯不计其数，没有一人没听说过暗林主帅林玄的名号。二十出头的年纪，亲率暗林军平羌乱，九战九捷，一战成名，人们纷纷议论他很可能是即将超过凌风的一代名将，谁想到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又即将面临处斩的命运。
“林帅，你猜猜会不会有人劫法场救你呢？”娇媚的女声由牢门外传来，林玄微微抬起低着的头，来人是裴乐，她自然是奉了颜霁之命，来羞辱林玄的。
林玄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神色自然满是不屑。
其实裴乐前来自然也是有几分私心，她早就听闻这暗林主帅性格坚毅，心中早就疑惑他能否扛得住自己那折磨常人的法子。反正如今他已是将死之人，对他再用刑自是有利无害，她按奈不住，央求颜霁之后便来到了这里。
她用手轻轻推开牢门，笑靥如花的面庞在闪烁的火光里显得愈发妖艳。而林玄的表情的确也没让她失望，只是冷笑，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之色。
“古人有道是火克木，不知这烙铁落在林帅身上，会如何啊？”她随手拿起裴歌放弃了的烙铁，优雅地走到林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半跪着的男人。
她正欲开口，忽然目光一凛，原本束缚着林玄的铁链竟已没了踪影，本能的恐惧一瞬间传遍她全身，多年的训练也让她第一时间有了后撤的反应，可林玄又怎会输她呢，起身击落她手里的烙铁，封了她几处穴道。
“我想不通。”裴乐脸色阴沉，“你不可能这么快恢复武功的。”
“你话太多了。”林玄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同时掏出一块破布捂在裴乐口鼻上。将她扛在肩上，走出牢门。
“林帅！”天牢看守竟纷纷向这名死囚行礼，林玄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从天牢一旁的密道疾驰而去。
“师父，那我去了。”赵奕瞳眼中满是坚决，这让凌风看了极是欣慰，“风帅放心，我一定护得赵姑娘周全！”冯靖冲凌风行礼。
可异样感逐渐袭来。
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凌风忽然发觉自己想问题太简单了，夜行宫和阴流军的组合，绝对不允许他们劫法场如此成功，而他们获得情报的途径也必然是备受关注的，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显得过于顺利了，这只能说明...
凌风腰间长剑瞬间入手，剑刃紧贴冯靖脖子。
赵奕瞳自是大惊，向后踉跄退了两步，一旁山如瑾当即上前护住了她，雷鹏眼神示意亲兵退后戒备，空气中竟然顿时弥漫起了火药味。
“风帅...小人是被逼的...”冯靖看向凌风，缓缓跪了下来。
凌风一腔怒火几乎抑制不住，强压着声音说道：“凌某待你不薄...你这是什么意思！”“风帅！”冯靖打断了凌风，“我绝对没有做出其他任何不利于疾风的事！这次...颜霁拿我家人要挟...我...”
他忽然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绝。“我不该起这等反叛之心，颜霁让我带给您一句话，说什么凭白易黑，请您务必小心。”
“你要干什么？”雷鹏最先有了动作，马上探身去抓冯靖。可还是慢了一步。
冯靖已经贴上了凌风手里的长剑，鲜血登时喷出。“谢...风帅栽培...您的大恩...我也只能这样报答了...”他气息断断续续，说到最后，似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什么人！”山如瑾忽然暴喝，凌风正在悲伤中，没有意识到异动。
“你男人。”一道虚弱的男声从墙边传来。虚掩的院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林玄闪身进了院子，将肩上尚在昏迷中的裴乐扔在众人面前，自己也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云魂】
“事已至此，让你一死了之岂不便宜你？”颜霁伏到裴歌耳边，看着面前这个如受惊的小猫般颤抖的女孩，脸上的神色愈发扭曲。
裴歌听见这话当即睁大了双眼，美目里满是惊惧之色。
“我来与你打个赌，赌这凌大人到底是不是愚善。”颜霁背着手转过身去，语气里多了几分满意。裴歌叩首到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诶...”被限制住行动的裴乐在小屋里缓缓转醒，“哟，参见山帅。”她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屋里的山如瑾，那娇媚的声调让素来习惯了战场杀伐的山如瑾不寒而栗。
“天牢幽禁这几日可苦了林帅呢，不知你可曾见过他那张俊俏的脸被痛苦扭曲之后的模样啊？”她见山如瑾无动于衷，继续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艳。
“你...”山如瑾握紧了双拳，眼角微微抽动着，显然是被激怒了。
“他这武功也废了大半吧？真是可惜...”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山如瑾掐着脖子顶在了墙上，可她似是丝毫不在意这种痛苦，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玩味。
“我警告你，闭嘴。”山如瑾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气，可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了。凌风面色从容走到两人面前，微微用力按下了山如瑾的胳膊。“风哥...你这是何意？”山如瑾略显焦急，瞪了一眼裴乐后，退了两步。
“还是我们风帅懂得怜香惜玉，不然怎么把我那妹妹迷的五迷三道的呢？”裴乐媚眼如丝，看着凌风，凌风像是没看见，只是同山如瑾耳语几句，她便出去了。凌风坐到裴乐身旁，毫无迟疑松开了她的束缚，解了她的穴道。
裴乐虽然惊讶，但眼神中立即凶光闪烁，挥掌击向凌风，却被凌风直接捏住手腕，劲道卸的一点不剩。“风帅今日是要仗着冠绝天下的疾风诀来羞辱我么？”裴乐冷笑，她怎会不知凌风所修的这门功夫就是以疾速著称，尽管她在当朝算是一流高手，但在这个人面前依然毫无胜算。
“你得跟我走一趟。”
裴歌双眼缓缓睁开时，第一反应便是她的双脚似乎是悬空的，双手也被捆紧吊起。强烈的阳光刺的她睁不开双眼，下面人们的纷纷议论声更是让她头晕目眩。
“罪女裴歌，私通反贼凌风等人，日落处斩，特以示众！”一旁似是有这样的声音。
“念反贼掠走夜行宫裴乐，若日落前至此交换人质，则放裴歌生路。”
......
“师父，我同你一起。”赵奕瞳第一个有了反应。“你那功夫还不够给你师父添乱的。”雷鹏在旁一声冷哼，顿时憋得她一言不发低下了头。“我徒弟轮不到你管教。”凌风轻笑，轻锤了雷鹏一下，“你还是先抓紧返回军中处理外敌吧。”
“奕瞳，你随他们几人先行，待我救下裴姑娘第一时间追上你们，在此之前，你保管好我的马。”凌风揉了揉赵奕瞳的头，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他对这个新收的徒弟满是好感。其他人熟悉他的脾气，对他提出的计划没什么质疑，凌风环顾周围几人，没再多说，转身跑向门外的马车。
“都说凌风宽仁，如今竟连同党的女子都不顾，我看他也不过如此。”
“如今看来他反叛之名怕是洗不清咯，只是可惜了这个美人...”
“......”
太阳渐渐滑落，城门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裴歌努力撑开双眼，想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后悔吗？她问自己。
“夜行宫的丫头，自己领回去，这个人，凌某带走了！”一道厉声从天边的尘嚣中传来，裴歌不由得几分失神，随后便感觉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一松，自己已然落在某人怀里。
“凌...凌将军...”她看着凌风，终于脱了力，失去了意识。

【云魂】
唤醒裴歌的是火焰灼烧木柴的声音，她觉得眼皮从未如此沉重，眼前一片朦胧，隐约似是有一个人的轮廓。
“凌将军...”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艰难的支撑起身体，要向着凌风的方向拜下来，可被吊在城门前几个时辰她早就脱了力，身子一软，又跌坐回去。
“身子还没养好，就别想着在意这些繁杂的礼节了。”凌风缓缓说着，走到她面前。
“裴歌...谢将军不计前嫌救命之恩...”她挣扎着扑到凌风身前，话语间夹杂着抽泣声。“只是...是我害了将军啊...”她说完之后，又抬起头，露出一个凄苦的微笑。
“先生他...料定您回来救我，便早在我衣服上涂了接触后便令人中毒的药物，而且又在我身上放了一直掉落的香料，就算我们不被毒杀，也会被追兵杀掉的。”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沮丧地垂下了头。
“你怎的就这样背叛了夜行宫？”凌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坐到了她身边。
“那日林将军点醒了我，加上您曾经和我说的那些，我发现先生他...的确是在做大逆不道之事...我不该对不起他赠予我的恩情，但我更不该做错事。”裴歌似乎又打起几分精神，但随即只是轻叹了一声，“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决计是活不成了...因我这个罪人连累了将军...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你可知我现在正少一名偏将？”凌风靠着树干，低声说道。裴歌知道他说的是冯靖，她又怎会不知呢，这个男人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即将丧命的事实，因此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若我们逃过此劫，你愿意入我疾风吗？”凌风的声音严肃了几分。
“若我侥幸活命，自当立侍将军左右，哪敢再奢求旁的，将军若肯纳我入疾风军...”
“那你说的那件涂了毒的外衣现在何处啊？”凌风打断了裴歌的话，也不再掩饰眼角的笑意。
“这...”裴歌低下头，解开披在身上的披风，露出的竟是雪白的内衫。
“啊！”她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又将披风拉紧。
“颜霁这点伎俩我还能没什么准备吗，那件外衣早就帮你处理掉了，至于别的...”凌风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她双目瞪大看着凌风，一时也不明他的意思，直到凌风笑出声来：“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还不至于无法自制，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他说着，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一套外衣扔给裴歌，便起身继续去继续生火了。
“罪女裴歌，参拜风帅。”裴歌在凌风背后，一揖到地。
......
“雷帅...您怎么回来了！”虎豹骑的主将臧义是惊雷军内为数不多几个知道雷鹏行迹的人，此时他率部驻扎在最前方，忽然发觉雷鹏率亲卫抵达，不由得大惊。
“少给我废话，这一仗狄人进攻是假，生异心者想吃了我们惊雷是真，盯着点身后，尤其是几支新队伍，这颜霁是想变天。”雷鹏冷笑，同时他的亲兵也在他身后散开，显然只有臧义还不清楚事态严重性，这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要出营帐集结部队。
“不急。”雷鹏一把拽住了他，“我看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能多有耐心。”
......
“林将军...”赵奕瞳有些胆怯的缩在马车一角，对面坐着林玄。
“不必多礼，你既然是凌风的徒弟，那便称我一声师叔也无妨。”林玄应道。
“我师父他，什么时候和我们汇合呀...”

吞...吞了？

又吞了？？

【云魂】
19凌风皱了皱眉，忽然听见一旁的树丛里有异动。他手早就按上了剑柄，但还没等他上前，裴歌就已现身，她脸色苍白，看向赵奕瞳的眼神却充满了怒意。
“风帅小心，你那徒弟绝对不是从初习武的娇弱女子。”她一脸警惕想要走近凌风，却发现凌风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多年在夜行宫当差的经历让她对这种细节无比熟悉，因而她就站定在原地。
“你刺伤山将军，还派密探前去给狄人报信！你竟然这样利用我师父对你的信任，实在可恶。”赵奕瞳不依不饶，躲在凌风身后指着裴歌大喊。“你血口喷人！”裴歌瞪大了双眼，“我何曾唤过密探？！明明是你趁山帅不备刺伤她！”
“够了。”凌风似乎对这一切并没有感到过于惊讶。他收剑入鞘，走到两人中间，看着这两人的神情。两人都带着一丝委屈，赵奕瞳的委屈里多了一丝恐惧，裴歌的委屈里多了一丝愤怒。
“惊风营。”凌风朝密林中喊了一声，顿时跳出两三个身着夜行服的人，“参见风帅，密探已被截获，但他已经自杀了，是夜行宫的手段。”“你们继续负责外围警戒，同时通知旋风营的兄弟们准备接应惊雷军残部。”凌风有条不紊和这些人分配着任务，全然没理会裴歌脸上多出的焦急。
可没等这三人起身，凌风忽然将手中长剑掷出，击落了不远处树梢上的一大片树叶，一道人影正想远遁，可速度远不及凌风，被单手擒住落回到远处。
“裴大人...救救小人啊...”那人几欲窒息，向裴歌不住哀嚎着。“你...你在说什么...”裴歌踉跄着退了一步，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被凌风掐住脖子的人。
“我奉太师之命给您传信的啊...您好狠的手段...竟然不愿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身子一软，不再挣扎。凌风随手把他扔到地上，看向了裴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裴歌完全慌了神，一时间不知所措，跪倒在地，剧烈的颤抖着，却不想凌风只是走到她身前，把她托了起来。
“您不杀我...？”裴歌有些难以置信。“颜霁想在我心里埋一颗怀疑的种子，可他选错了人。若那人是为传讯，何必暴露你的身份，想必只是为了加害于你。但以夜行宫的行事风格，多摆一道才是常理，稍加思索会想到的内容更值得怀疑。而颜霁必然会算到我多想一步，那我只需要再继续推一步就可以了，你说对吧。”凌风笑了笑，转过身看向赵奕瞳。
“奕瞳，你说那密探身上为何会有我疾风的军徽呢？”凌风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赫然是刚才惊风营将士递给他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这次轮到赵奕瞳惊讶了，她神色慌乱，忽然盯着裴歌怒喝道：“是她！她抢走了这军徽给了密探！”“可你身上为什么还带着一枚军徽呢？”凌风收起了笑容，声音也严肃起来。赵奕瞳急忙探向怀里，摸出了先前凌风相赠的东西。
“这么急着把问题放到她身上？我何曾教过你这些？”凌风看着赵奕瞳，不进反退，退到裴歌耳畔耳语了几句，裴歌当即嫣然一笑，手中短刀一转，对准赵奕瞳，轻声道：“得罪了。”说罢，便飞身冲向赵奕瞳。
赵奕瞳愣在原地，竟是吓得闭上了双眼。

【云魂】
“报！”
一道传令声远远地从帐外响起。山如瑾身子一颤，双眼忽然睁开，忍着剧痛坐了起来。
都是历经了军旅生涯的将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林玄只能递给山如瑾一个关切的目光，而凌风则迎上了闯入大帐的士卒。
“风帅，雷帅说这次狄人可能不是佯攻，让我们通知全军准备后撤。”这个传讯兵单膝跪地行礼，被凌风托了起来。
凌风还没做回应，大帐的门帘又被挑开，一个甲胄与先前人不同的士卒冲凌风躬身行礼，并压低声音说道：“回禀风帅，雷帅亲兵损失惨重，已经调旋风营上前接应了，惊风营的兄弟在路上捡到了这个。”
这人说着，双手呈上了凌风的令牌，上面还沾了一丝血迹。
凌风皱了皱眉，对先前进来的士兵说道：“通知兄弟们拔营，再派斥候火速到雁门关请求准备支援，但是动静别太大。”那通讯兵再一行礼，退出了大帐。
“马死了，周围蹄印很乱。”剩下的惊风营主将看懂了凌风的眼神。
“吴越，你自己也小心点，叫弟兄们不要追太远，准备在侧翼巡视，以防再生变数。”
吴越躬身领命，转身出去了。
21.
大帐陆续有人进来，奔着山如瑾和林玄走去，山如瑾脸色略有几分发白但还是披上了甲胄，安排起自己的部众。凌风和林玄交换了个眼神，转身提剑出营上马。
驻扎处惊雷军的士卒已经准备好了撤退，凌风无暇安排琐事，匹马直赴战场，听着杀喊声在耳中愈发清晰，混战的场面也出现在眼前。
只见雷鹏在乱军中亲率亲兵和虎豹骑的残部突围，他完全杀红了眼，手中大刀上满是血污。凌风眉头微皱，策马加入战局。
“这帮野狗今天怎么跟疯了一样，快撤！”雷鹏翻刀砍倒一个狄人骑兵，一般冲部下大喊。一道黑影忽的从他眼前晃过，他猛地转身，发现凌风的长剑插在了想刺他的狄人身上。
“不是佯攻？”
“不是。”
“阴流掺和不了，我的旋风营来接你们了，往雁门关撤吧。”
“臧义！”
“末将在！”边上一将应道。
“带弟兄们先撤，我和凌将军殿后！”雷鹏虽然看上去暴躁，声音却十分冷静，看着部下纷纷撤走，和凌风一起压在了队伍最后。
“惊雷军的听着！你们部队两名女眷已经被我们抓获，十日之内退出雁门关十里，否则...”
忽然从敌阵后方传来了带着内力的呼喊声，雷鹏一愣，看向凌风，凌风皱了皱眉，暗叫不好。
......
“什么，狄人真要打雁门关？”颜霁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音调也提高了几分。裴乐站在他身后，伸手想要接过茶杯。
“不止如此，阴将军调西军去迎击羌军了。”那个探子继续汇报。
裴乐手刚碰到茶杯，颜霁就又一把夺过摔在地上。
“反了...我看你们这是都要造反了！”

【云魂】
“来不及细想了，你最近怎么这么优柔寡断？”雷鹏双目瞪圆，挥刀格挡住了刺向凌风的一枪。
他看着凌风眼中一片混沌忽然消失，熟悉的刀锋般的光迸射而出。
凌风一把摸过雷鹏挂在马鞍一侧的长弓，双腿发力踩到马背上，同时摸出雷鹏箭壶里一支精钢箭，拈弓拉满，箭矢带着破空声划破战场掺杂着血腥气的风，射入喊话者的咽喉。
“其疾如风。这才对。”雷鹏虽然不明白凌风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把箭壶一把扔给凌风。凌风顺手接过坐回马上，同时转过身数箭连发，每箭都准确找上了距离最近的敌兵的要害。
“回雁门关。”凌风低声说道，他和雷鹏的战马分别长嘶一声，加速奔跑起来。
......
“林玄，你的伤真么样了。”雷鹏抱着战盔闯入城中守将的府邸，在府门口就大喊道。这本该由他本人坐镇的府邸里，林玄正端坐在大堂上处理军务。
“无碍，战况如何？”林玄浅笑，站起身来，走到雷鹏面前。
“他们可能是疯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进攻，完全是自杀式的以命换命。”雷鹏扔下头盔，揉了揉太阳穴，“我派出去迎战的弟兄们有七成没回来，大部分是我的亲兵和虎豹骑的精锐，还有疾风旋风营那些兄弟，这援兵不到就麻烦了。”
“援兵？”林玄冷笑了一声，“暗林跟着阴无缺打羌人去了，如瑾的撼山远在东方，至于炽火...”他提到炽火，又叹了口气，“刚平了暴乱，又新换了主帅，比一盘散沙也好不了太多。”
“本该由疾风驰援的...”雷鹏一拳砸在桌子上，接着又问道：“阴无缺的阴流对上羌人，如何？东瀛那帮跳梁小丑有什么动静吗？”
“如瑾已经连夜把布防安排给副将发回去了，撼山倒是不用担心，阴无缺...”
“阴无缺此行为抢功而去，加上阴流很少在正面战场上对抗外族人，怕是凶多吉少。”山如瑾也走进府中，“雷鹏，雁门关防守的安排我来吧，你专心处理物资和储备部队的调度。”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令牌。
“凌风呢？”林玄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22.
此时凌风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踱步。
赵奕瞳，裴歌，染血的军徽，被俘的女人......
他脑子已经一团乱了，虽然在战场上表现出决绝，但他实际并不清醒。
前方墙角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他恢复了神智，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妞，陪大爷快活去？”
“滚！”
一群酒气冲天的男人似乎在围着一个女人，凌风眯起眼就要上前，可忽然听到清脆的耳光声和周围男人的哄笑。
“你敢打我？”那个挨了耳光的男人气得变了音调，回手抽了女人一巴掌，同时一步上前提起了她的领子。那女人死命挣扎，却是白费力气。
“宵禁还敢在外面闹事？！”凌风正在气头上，吼了出来。几个醉汉纷纷转过身，其中最中间的男子将女子扔在地上，转身就要对凌风发火，却不料此时正好有两名士兵带甲跑到凌风身前行礼。
“将军...”士兵话音没落就被凌风伸手制止了，一群醉汉脸上露出了惊惧与谄媚掺杂的表情。“军爷...小的不敢了，不敢了...”他们唯唯诺诺着退去，凌风冲士兵点了点头，走到那女人面前。
“我不要你救。”女人声音沙哑，缓缓抬起头来，竟然是裴歌。
“我对将军而言已经是彻底的废人了，他们废了我武功，给我喂了毒药，三个时辰后毒瘾发作我若不饮人血便会浑身如百虫咬噬般痛苦。”她自嘲的笑了两声，“您杀了我吧。”
“知道跑不远，可算不到颜霁敢在惊雷眼皮底下活动，还敢把你留下...”凌风心里一直纠结的什么东西好像放下了。
裴歌还是低着头，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云魂】
23.
“风帅。”
近乎缥缈的女声在凌风背后响起。
凌风回身，看到了月下伫立着的女子。一袭白衣随风飘起，脸庞也被隐藏在面纱之下。
凌风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这对清澈的眸子是什么时候了，被他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丝缕回忆如今好像是汇成了洪流，一瞬间把他吞没。
半晌，女子走到他身前，抬头看他。没等凌风有反应，胸口就挨了一掌。
“你欠我的。”
女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但凌风看到了她颤抖着的睫毛。
“这次唤我是什么事？”
“回来吧。”
凌风静静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决绝。
......
“雁门关易守难攻，加上惊雷的落雷军团驻守，就算狄人真的大举进犯也不至于瞬间攻破，不过物资匮乏当前是大问题。”山如瑾靠在城墙上，看着雷鹏。
雷鹏在他们师兄妹中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如今鬓发已经掺杂了扎眼的白色。他战甲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拭，双目中也已满是血丝。这模样让山如瑾很是心疼，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素来雷厉风行、威风凛凛的男人展现出这般颓态。
“赤雷已经被我调去加紧催促物资了，这点你无须担心，只是我的惊雷以攻势摧枯拉朽著称，不知道你那套防守的法子好不好用。”雷鹏声音有几分沙哑，一只手放在了城墙上，望向远方驻扎着的狄人军队。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山如瑾直起身拍了拍雷鹏的肩膀，“我们两支军队本就该是最像的，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呈现出的恰巧是同一事物的两个侧面而已，不用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去吧。”
雷鹏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他忽然冲着山如瑾抱拳行礼，“雁门关和惊雷，就交给你了，师姐。”
山如瑾轻哼了一声，踢了雷鹏一脚，转身向城楼下走去。
......
“林帅！出事了！”
一个身披暗林战袍的士卒匆匆闯入林玄的府邸。
“现在战局一团糟，还有什么意外状况叫出事？”林玄甚至没抬眼。而是不断在地图上比划着什么。
“阴无缺将军，战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林玄瞬间变了脸色，目光凌厉如刀，吓得那士卒身子猛地后仰，跌坐在地。
“阴将军被羌人围堵，他让我们暗林先行撤退，自己亲率阴流断后。我们的兄弟都撤回来了...但...但是他们全军覆没了...”那士卒结巴起来。
“祸不单行，东瀛的战船也被我的探子发现了。”山如瑾和雷鹏风风火火走入府中，“风哥呢？现在大局需要他来决断。”
“凌风这个**...”林玄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凌风的声音适时地从门边响起。众人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他身后的白衣女子。
“云卿见过林帅、雷帅、山帅。”女子微微颔首行礼，这三人却是一时间露出了无比惊喜的表情。
“真有你的啊...”林玄笑着站起来，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向一旁栽倒过去。

【云魂】
“开什么玩笑？”凌风几乎毫无迟疑回绝了她。
他转过身盯着云卿，却发觉她眼睑低垂，笑容玩味。
“我是不是该谢风帅厚爱了？”她缓缓抬起头，凌风没有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讽刺。
“我没跟你说笑，我想救这姑娘是因为我欠她的，要过也是过给我，不能无故让你承受无妄之灾吧？”凌风皱起眉头，加重了音调。
“风帅从夜行宫手里救我一命，如今我便还了，好让我一家在夜行宫手下团圆，如何？”云卿收起笑容，也不再看凌风，这反而让凌风慌了神。
她的身世他又岂会不知呢，林玄不是没警告他，可他也是实在没有选择才会吹响那支哨子，即便是在疾风大败自己流离失所时都不曾用过。他知道是自己五年前的一时冲动气得她应了太医院征召，此次与故人重逢不久不曾道歉又要她医治仇人，自己的确过分。
可云卿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凌大哥谨小慎微的毛病可是愈发重了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隔壁走去。
凌风被她这一反应惊到了，随即有点恍惚，仿佛那个白色的背影变回了记忆里那个稚嫩、青涩的女孩形象，耳畔似乎也还响着她曾经空灵的声音。
云卿在屋门口站定，开口道：“风帅若是有心御羌，速速动身吧，此处便交给我了。”，她手放在门上，不曾回头，声音里也完全没有刚才的俏皮之意，让人觉得与上一刻完全判若两人。
凌风冲她一揖，而后握紧双拳，转身走出院门。
风中只余下云卿的一声轻叹，与木门开合声。
......
玉门关，暗林军大帐。
“敢问将军何人，为何有我林帅腰牌？”一干副将纷纷冲着中间的黑袍男人行礼，为首的将领缓缓开口问道。
这人率一支百人队一路南下与溃退的暗林军汇合，并向代主帅位的秦羽展示了暗林主帅腰牌，顿时令全军拜服。
而此人正是从雁门关带旋风营南下驰援的凌风，只不过他又戴上了先前的易容面具，尽管有偏将曾和他有一面之缘，此刻也分辨不出。而旋风营本就是疾风军的预备部队，不曾集结，所以战甲也无人认识。
“在下凌玄，受林帅之命助暗林暂御外敌。”凌风声音十分平淡，可这话一出几名将领却激动起来。
“林帅还活着！”
“将军！我们大帅他怎么样了！”
“林帅什么时候回来亲率暗林啊？”
......
“肃静！”凌风声音里蕴了内力，一时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大家也纷纷安静下来。
“暗林军取自兵法其徐如林之意，素来以沉稳冷静著称，怎么一个主帅不在就让你们全都乱了阵脚？！林帅会为这样的你们感到羞愧！”凌风本就是疾风军主帅，威严必不用说，加上他了解林玄带兵路数，这一席话说完，果然再无人聒噪。
“各部清点兵马，出城五里设伏，咱们给这些羌人一个迎头痛击，让他们也尝尝挨打的滋味！”凌风拔剑出鞘，金属摩擦声瞬间便淹没在整齐的“是！”中。
“秦羽。”
“末将在。”
凌风把秦羽招到身前，对他耳语了几句。秦羽表情微变，目光接着肃然起敬。
“将军可是曾与羌人交战？怎知我这几日尽受了快马利矛之苦？”他试探性问道。
“算是清楚他们路数，此事务必做的谨慎。”
“将军此言何意？”
“暗林之中，恐有内鬼。”

【云魂】
“我...在哪？”病榻上的裴歌喃喃低语，她觉得浑身的无力感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无比陌生，她最后的记忆就是扑倒在了凌风的怀里。
鼻尖萦绕的药香让她很难提起警惕，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醒了？”山如瑾的声音响起。
裴歌先是一愣，随即强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尽管这不是什么大动作，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
山如瑾本对这个女孩没什么好感，可此刻看见她面色苍白，痛苦异常，终究还是心里一软，走到了她身边，将她扶住。
“罪女...拜见山帅...”她气息不稳，就要伏身行礼，山如瑾眉头一皱，发力托住了她。
“你体内蛊毒初解，身子极虚弱，经不起这样折腾。风哥为了救你可是费尽了心思。”
“风帅...他在哪...裴歌要当面拜谢！”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山如瑾。
“你好好休息，此时就别给他添乱了。”山如瑾扶着她躺回床上，转身走出了房门。
......
“第三个了，早算到暗林里有内鬼，想不到竟是如此之多。”秦羽长叹一声，看向凌风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钦佩。
“敢问将军究竟和我们林帅什么关系？您第一次让属下暗中准备坚盾，果不其然羌人就掷矛来攻，随后明令准备绊马索后第二日却没有连环马，但仅仅因为这您怎么找出的内奸？”
“是啊将军，您熟悉羌人作战路数甚至不输我们林帅，带兵风格又与林帅不同，而且擅出奇兵，这样的名将我等怎么从未听闻过啊？”
大帐中几名副将偏将一时都将内心疑惑提出，凌风却只是一言不发看着墙上的地图。
待议论声稍止，他才缓缓开口：“同门学艺而已，也算是故交。”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林玄之师乃山中隐士，素来只收才智超人者，最著名的六名徒弟分别统领当朝六支部队，各据一方拱卫京师，虽已有数年，可不曾想最近频生变动，先是疾风被主帅凌风授意谋逆被炽火绞杀主力，又是暗林主帅林玄密谋刺杀炽火主帅方炎，被朝廷判了死罪，紧接着撼山主帅山如瑾遇挟，林玄越狱，凌风重现，惊雷军主帅雷鹏救下山如瑾，阴流军主帅阴无缺战死......
世人看起来简直像传说故事里讲的那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报！”
斥候的出现打破了大帐中的低语议论声。
“羌人撤军了！”
“林影骑兵一千人，林羽弓弩手三百人，锋矢阵前压十里，出林穿林两营跟上，我们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
斥候语音刚落凌风便下了决议。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怀疑凌风的指挥能力，纷纷领命而去，肃静的军营中一下多了不少喧闹声。
“风帅，夜行宫使者来了，怎么办。”
旋风营一名斥候跑到凌风身侧，低语道。
“裴乐自己来的？”凌风眼都没抬。
“是，夜行宫显然不曾想到风帅您会亲自领兵，想必此行也只是试探。”
“她敢来就扣下她，大战在即，谁都不能阻挠我们。此战若胜，则羌人必胜退心，则西部战局也可暂时稳定了。”
凌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产生了莫名的担忧。
但愿她此刻不要来。

【云魂】
十回合。
赵奕瞳依然笑意盈盈，凌风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沉重——这个真正的黑无常，可比那假的黑无常武功好了太多，甚至在裴乐之上。
“凌将军可是旧伤未愈？还是不屑于拿出本门功夫啊？你这样子还想留下我？”赵奕瞳冲着凌风颤抖着的右手挑了挑眉。
的确，不止他的手在抖，那柄剑也在微微震动，刚才几个错身间的十数剑里，赵奕瞳的劲道总在意想不到处，凌风只是试探性的进攻，险些失手。
“凌某学艺不精，哪有本门功夫一说呢？”
凌风自嘲的笑了笑，右臂忽然平抬起，剑刃微鸣，剑锋直指赵奕瞳。赵奕瞳刚想再讥讽两句，凌风忽然已到了她眼前，她反应不慢，第一时间抬剑格挡，可凌风这一剑竟是自上劈下，那力道震得赵奕瞳虎口一麻，长剑也落在了地上。
凌风手腕微斜，剑柄击中赵奕瞳腹部，赵奕瞳退了几步，脸色发白弯下了腰。凌风眉头微皱，因为他在出手前注意到大帐的门帘已经被掀开了。
“带上你的兵刃走吧，前线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凌风声音变得冰冷了许多，同时收剑入鞘。赵奕瞳瞪了他一眼，捡起剑冷哼一声，推开了门口傻愣着的秦羽，渐渐走远。
“何事？”
“属下斗胆问将军，刚才所使的，可是剑招？”
“不是，是刀法。”
秦羽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不过最后都归于兴奋，他单膝跪地抱拳，几乎是大喊出声：“这是方炎将军的火焰刀法！您到底是什么人！”
凌风有些错愕的回过头，他的确是用了方炎的成名技，但是没想到暗林一个偏将会认得。
“属下曾在京城演武场见过林帅与方将军切磋比试，有幸见过火焰刀法，本以为再也没机会目睹...”
“先说正事。”
凌风平淡的打断了他，秦羽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是。第一，各部已按您安排出发。第二，想问以后如何对待夜行宫的使者。”
“他们不会再来了，颜霁的手没那么长，我们作为兵，本就不该同那种醉心阴损路数的人有什么牵连。”凌风淡淡的一句回复打断了他。
“是。还有第三...”
“什么？”
“有个姑娘在军营外说要找您，我们还没做什么她就昏过去了。”
凌风大步走过了秦羽，走出大帐，看到了秦羽口中的人。
裴歌，显然是刚刚恢复不久，正被两名军士搀着，依靠在门旁的柱子上。他从军士手中接过她，回身对秦羽说道：“教各部执行完命令后原地待命，莫要轻举妄动。”
他这一声似乎是惊醒了裴歌，她眼睛刚一睁开，就要甩开凌风的双手俯身行礼，被凌风一把托住。
“裴歌感激将军救命之恩...”她声音里还透着几分虚弱，明显中气不足。
“胡闹，身子虚成这样还敢骑马偷跑出来，没了一身功夫你哪来的任性的资本！”凌风岂能不气，她这贸然出行一方面的确是不要命的表现，另一方面极大可能会暴露云卿之事，夜行宫做事阴狠，即便山如瑾、林玄、雷鹏一并守护她也未必奏效。
“将军不必担心，我此行找你，夜行宫探子便不知我还活着...”她显然是听出了凌风话外之音，也意识到凌风生气的真正原因不是自己，只得缓缓垂下眼睑。

【云魂】
再次来到江南，听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凌风内心一阵唏嘘。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牵着随他出生入死那匹汗血宝马，身后跟着裴歌。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这片土地上，重新面对曾经对疾风兵刃相加的炽火。
江南的雨刚停不久，空气里还掺着未消去的温润劲儿，比起塞北边关的气候让人舒服多了。可是凌风一言不发，裴歌也只是低头跟着他在巷子里转来转去，最终停到一处小院前。
凌风按住门，轻轻推开。木门的吱呀声划破了宁静，阳光下灰尘的痕迹清晰可见。
很久没有来过了。
凌风走进门，克制住翻涌的回忆，把马牵到一边，摘下了斗篷上的帽子。
“风帅，今晚在此歇息么？”裴歌的声音带了一丝试探的意味，她不知怎么的，感觉到环境压抑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只好小心翼翼打破这种寂静。
“嗯。”凌风应了一声，径直走进小屋里。裴歌紧随其后，可还没迈进屋门便发现凌风站定在了门口。
她好奇地侧目张望，一眼看到书案上的信。
她自然不知道这处安全屋，更是对这信一无所知，可凌风的失态渐渐让她有了答案。
凌风取出信纸的手颤颤巍巍，他太久没回来过了，以至于他都不敢想象这里还存余故人的气息，而那熟悉的字迹更是让他一瞬失神。
“凌风吾兄，展信安。不肖弟方炎将不久于人世......”
......
“东瀛那帮鼠辈虽然一直试探我们，并未当真出击，但是羌狄两路新败，南蛮大乱得定，他们必然会有动作，我怕辛翎对局势拿捏不当，误了大事，得连日赶回去了。”山如瑾跨坐在马上，双手紧握着缰绳。
“她已经不是那个事事都得你点拨的小姑娘了。”雷鹏难得露出一抹微笑，“雁门关的危势虽暂时缓解，但各路外敌心怀鬼胎，必不可能就此罢休，你切莫因林玄分心。”
“臭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山如瑾笑着敲了敲雷鹏的头盔，纵马远去。
“惊风营的斥候已经领命撤回了，前两日风帅已经由暗林驻地南下，我们真的不用担心狄人再犯吗大帅？”臧义眉头紧锁，这几天惊雷损耗巨大，山如瑾虽然最小化了损失但补给依然没有完全到位，狄人若再强攻，没有那位撼山主帅的协助，他充满了担忧。
“无妨，林玄归位暗林就可震慑羌人，凌风只要有充足的精力，重组疾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我们就是要做一根钉子，把狄人钉死在雁门关前，援军不来绝不松懈。”雷鹏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战甲，目光冷冽，转身向城楼上走去。
......
云卿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但眼前似有烛影晃动。她的记忆停留在昏倒于晋王马前那一刻。
炽火的大营吧。她如是想。
忽然有一个人将一枚药丸放在她嘴边，她本就求生无望，加上没什么戒备，一口吞下。
“谢...王爷救命之恩...”她气若游丝，可是等着慢慢品出这药的滋味后不禁猛的睁眼。
“你...你做什么！”
她床榻前的人哪是晋王，分明是凌风。
“这是你师父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你不自己服用却给了我，我如何受得起？”她挣扎着坐起身，却因力气不够，身子一软落回床上，剧烈咳嗽起来。
凌风只是一言不发，看着她。
“凌大哥，你附耳过来。”云卿眼圈发红，定定看着凌风。
凌风低头一笑，俯下身去，却不料云卿探身趴到了他肩上。
“这必然是在梦里，所以云卿敢不拘礼数、随意造次！”
“大哥，我好想你。”

【云魂】
“末将恭迎山帅大捷回营！”
山如瑾在撼山军营门口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偏将与亲兵们，前几日里心中攒下的阴翳顿时散去不少。
“我撼山军何时多了这拘礼的毛病？”山如瑾翻身下马，走到为首那人面前，“想必又是你这丫头带着大伙胡闹。”
为首的的确是个姑娘，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稚气似是未脱，但若是瞧仔细了也不难感受到她周身肃杀的气场——这是当久经沙场的最好证明。
只不过在山如瑾面前她终究恢复了孩子的模样，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嘴角也勾起一个弧度，就差上前扑到山如瑾身上了。她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只是盯着山如瑾。
“大家先回大帐吧，分别跟我说说这几日东瀛有何动向。”山如瑾把军盔抱到怀里，亲自牵着马，被众人环绕着走进大帐。
“启禀山帅，东瀛人这段时间里频派斥候至我军营周遭窥探，可是无一能靠近我们的安全界限，有的被我们警告后射杀，也有的自己离奇身亡。”
“山帅，经军医探查，所有斥候都已在出行前服下毒药，那些自己身亡的便是因为毒发。”
“东瀛战船也有数次近海，但依然只是远望，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动向。”
“周遭山匪暴动过两次，不过都不是多大的乱子，很快就压下去了。”
“......”
山如瑾走到大帐正中坐下，面色凝重。发生这么多事情倒是不在她意料之外，只是东瀛人行事素来诡谲，这次又有羌人和狄人的先例，让她不敢马虎。
“辛翎，做的不错，看来雷鹏没看错你。”山如瑾沉思片刻，对着一旁站立着的辛翎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听到这个名字，辛翎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的把头转向一旁，这些小动作又惹得账下一干偏将里有了一阵小骚动。
“报！”
山如瑾刚刚坐正身子准备部署下一步的战略安排，探子就飞似的从大帐外冲了进来。
“怎的擅闯大帐不知交由专人上报？”辛翎眉头微皱，正欲上前，但被山如瑾伸手拦住。
“山帅...这是...疾风军三道加急的密报...”
“什么？！”
这次大帐里纷纷炸开了锅，毕竟疾风军这个词汇对于他们而言都已经是被抹掉的了，而三道加急密报是凌风专用的发送方式，当世无二，所以在任何一个军营都是由斥候直接上报主帅的。
山如瑾觉得自己心跳慢了半拍，她伸出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将密封打开后，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便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同时趴到当前木案上，不省人事。
......
27.
凌风回到住所时已是清晨。
“裴歌，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他待裴歌走入房门后，随手把门关上，将窗半开。
“报恩。”裴歌似是不假思索，因为她心里其实一直有这个答案。
“不够，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把你留在身边。”凌风盯着裴歌的眼睛。
裴歌罕见的没有回避凌风的目光，她自然清楚，这位风帅就是要用这次考验决定自己的去留了。
“我想要一个真相。”她上前一步，跪在凌风身前，“求风帅信任裴歌，我虽没了功夫，但我还可以做些力气活，还会一些医术，还能...”
“你起来吧。”凌风脸上的表情让裴歌捉摸不透。
“风帅这是应允了么？”
“是，但若你再有任性的举动，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谢风帅大恩！”
裴歌赶忙叩首，这是她自脱离夜行宫以来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暖意在她周身环绕着。
她低着头，忽然听到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同时，凌风托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她注意到凌风肩上停着一只信鸽。
凌风拆下密信，扫了一眼，便只觉胸口像是遭重锤拍击，眩晕感也直冲大脑。
而远在暗林军大营的林玄反应也完全和凌风、山如瑾一致。
“雁门关已破，惊雷主帅雷鹏、副将臧义等，悉遭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