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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南北·穿越·历史语言相关】汉国往事(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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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士兵们来到秦岭余脉和黄河之间没有树林的平野上,扎下营来。乐正绫在通书什的宿营地课完士卒后,并不打算让他们再做什么额外的训练,正当休息之时,突然发现栅栏外边有群司马的卫兵正搬着长长短短的横木走过。
  “哎,这些横木是拿来做什么的?”乐正绫问住其中的一名卫兵。
  “准备踏鞠呢!”卫兵说道。
  “什么?”乐正绫对“/daːp-ɡuk/”这个词感到非常陌生。
  “什长,‘球’/ɡu/,读得收进去,就是了。”夷邕提醒她,顺带用脚做了个踢的姿圌势。
  “‘踏球’?——‘蹴鞠’?”
  乐正绫这才发现蹴鞠这项运圌动在上古就存在,而它这两个字的本义也被昭明了。鞠和球古音相通,只不过有韵尾的开闭之分,而不管是踏也好,还是蹴也好,都是追逐球的一种动作。
  “哦,你们是要踏球!”乐正绫对那名卫兵说。
  “司马让我们闲下来的时候就踢踢,但是出军以来,基本上平地不多,今天状况可以,就小小地踢一下。”卫兵道,“从前在大营里也时常做,有专门的球城,但是现在在野外,条件只好简单一点了。这些就是我们打算做球城的围子。”
  这可以说是正中了乐正绫的下怀。她正苦于军中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好抒发士兵们郁结的烦闷情绪,现在看来,蹴鞠这项古老的运圌动可以适当地帮士兵减轻这类情绪,同时也可以锻炼他们的体力、反应能力和配合能力。
  “好,反正今天也不多课内容,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看他们踢球去!”乐正绫转过头来,同通书什的兄弟们说道,“来,先帮忙抬围子。”
  过了好一会儿,简易的鞠城在黄河岸边的一块矮地上被搭建起来了。乐正绫好好端详了一下场地,场地被刚才自己和士兵们搬的横木围成一个矩形,中间画了线,同时后面设置了两个进球区域。只要士兵们将球踢入对方的球门,就算赢下一分。这基本的规则与现代基本上相同,不过在这个草创的时期,显得简陋了一点。但是就算规则简单,早期足球比赛也注定是一项热火朝天的运圌动。运圌动的激烈程度,从它的名字——“/daːp-ɡuk/”里两个急促收塞的辅音韵尾中就可见一斑了。
  一听说司马的卫队搭起了球场,场地外面的台地上迅速聚满了来自营房各处的兵士。有两个什为了争取到中线外面的坡地,还吵了一会,一直到他们的队正过来才各自收舌。
  “你们这个球是怎么做的?”乐正绫问围场的一名卫兵。
  “拿皮缝起来,里边包上糠,算比较轻,可以拿来踢。”卫兵说,“当然,有时候杀猪了,猪的膀圌胱可以往里边充气,也可以踢。就是踢不长远,几天就破。”
  “是这样。”乐正绫点点头。
  “怎么样,通书什的什正,从前深居闺中,没有见过这个吧?”赵司马的卫兵低声问,“我们穷巷里也踢这个,不过没有城界,随意得很。现在张了场子,你可以饱眼福了。”
  “这个在我们那边也有。”乐正绫笑了笑。
  “那您还挺博闻的。”士兵暗暗地将阿绫的出身往下降了一档。
  今日球赛的一方已经进入了场地,显然,他们都是司马卫队里的军士。在台地上围观的士兵们发出了欢呼的声浪,乐正绫和天依感到自己仿佛被置身于一个万圌人圌体育场中。
  “一、二、三……一共有六个人。”天依数了数。
  “就这个场地,比五人制足球多不到哪去。”乐正绫一边说着,一边看到裁判员也进入了场地。那个裁判似乎是某个队的官长,阿绫看见他的背上也挂着章。
  要是这会开女子足球就好了——毕竟自己曾经选修的就是足球课。虽然一年没踢了,水平应该衰退了很多。
  “另一支球队呢?”乐正绫问旁边的士兵。那士兵示意她自己看,乐正绫朝右边一望,没想到是夷邕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他们指名道姓要你们几个识字兵去踢一场。”士兵向她说。乐正绫又看了看场下,果然,在球场上的队员们正在朝自己这边摇手呼哨。
  “十六岁的就得跟十六岁的踢!”乐正绫朝卫兵摇头道,“哪有大的欺负小的的道理。”
  “对面几个也是卫队里面十六七岁的人,”卫兵说,“他们没选到你这个什里来,就想试试你们。”
  “哦,还有这样的事?”乐正绫皱起眉头来。
  “什正,让我带队去吧!”夷邕冲乐正绫道,“不把他们踢翻,夕食我不吃了。”
  “吃还是要吃的。”乐正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踢。”
  夷邕遂带了齐渊等两个伍长,还有三个较精壮的火伴,大摇大摆地走到场上去。他们先聚到裁判身边,裁判宣读了规则,让双方的队长起誓服圌从那位官长的任何裁定,随后夷邕把六个人散在球场上,准备等待发球。


IP属地:山东122楼2019-04-11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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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绫默默地注视着他们。随着一声拍响,中线上的球被对方的士兵朝这边踢来,对面的前锋——如果有前锋这个角色的话,准确来说是站在中线侧边的球员——马上就朝着球的方向,前突到了场地的边角。三四个小伙子都扑向那只球去,但是那个前锋飞起一脚,把球打回中线。夷邕们连忙又一窝蜂地跑向中间,结果球已经被传到左侧的另一个前锋那里。通书什的队伍中只有一个守门员和齐渊在后场,齐渊跑向那个前锋,意图拦圌阻射门,结果那个前锋带着球绕过了他,起了一脚,把球传到已跑至门前的开局控球的前锋那里。那个前锋临门一脚,就把球踢进了进球区。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呼哨声。夷邕在中场傻眼了。
      “怎么搞的!你们都跟我过来干什么!后面一个人都没有!”夷邕摆摆手,“三个人就把我们干倒了!”
      天依和乐正绫都看了出来,对于刚组建的通书什来说,最缺的东西就是配合。
      又踢了几合,在对面两个前锋和中场的配合下,通书什这边的球门几乎快被踢破了。终于当对面的士兵第六次将足球轻轻圌松松地送入自己这边的球网,裁判宣布休息时,乐正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打得太烂了!”旁边护场的卫兵同她说,“您管圌教的这些识字兵就是不一样。”
      通书什的其他人员就坐在他旁边。楼昫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们只是才组建起来,”乐正绫同他说,“需要磨合。”
      “我看您也没办法课他们踏球啊。”
      天依看着夷邕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和阿绫抱怨对方的凶猛机智,自己的伙伴们只会蛮踢。阿绫把他们叫到场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话,好像还用手指指着场地摆了些数,最后他们又重新上场。
      天依继续为比赛的命运担心着。这次夷邕一个人站在了中线上,其他人都集中在自己的场地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倾向于防御的阵型。
      “记住啊,不要乱跑!”
      下半场比赛再次开始。这次对方的前锋并没有突然地插圌进来,显然,他们在找四个人的突破点。终于还是让他们寻得了一个机会,对面两个人在右面打了个佯攻,通书什场地上的几个人都向那边控球去,但是对面急速回传,又形成了后卫和一个守门卒共同面对左侧前锋的局面。那个前锋见两个人跑过来回援,急忙找了个较正的角度,冲在通书什的小伙子们抵达之前,将自己脚下的球往球门射去。
      守门员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看到那只球被后卫一勾,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再一看,他将球一脚引到了留守中线的士兵处,士兵又将球传给夷邕,夷邕顺利地接到了球。随后他迸发出了自己的体能优势,绕过对方的后卫,把球送进了司马卫队的球区。
      “我就说。”楼昫一拍大圌腿,站起来向天依和伙伴们说,“那个阿夷老是吹自己在卫队时踢得好,现在把球给他,他就开始了。”
      “这就跟打仗一样,部圌队若没有章法,对自己的作用没有认识,全混到一处去,难免给人钻了空子。我们上半场就吃的这个亏。”天依道。毕竟她自己没有参与过这项活动,但阿绫在院队踢的每一场球,她都顶着烈日去看过。
      由于配合效果上的差距,最后通书什只进了两个球,又被进了三个球,还是完全地败下阵来。
      “没事,以后我们慢慢练,慢慢踢,总能把那群人给服了。”乐正绫对夷邕和齐渊说道,“你的个人能力很强,今天这球也还踢得不错,大家开心就行。”
      “确实,好久没有这么好好踢过了。”夷邕大笑起来。
      “这也是部曲训练的一部分,”乐正绫拍他的手,“以后肯定要重视。这个意义,你们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以后还是多期待什正带着我们争这一口气!”
      “一块努力吧。”
      其他队伍依次上了黄河岸边的球场。球赛一直持续到傍晚,从司马到家奴,每个人的心情都在这河畔台地的刺圌激比赛中放松了许多。
      ——第四节完——


    IP属地:山东123楼2019-04-1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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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绫生日快乐🎂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6楼2019-04-13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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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第五节
          来朝走马见闻
          公元前121圌年的元旦,虽然汉代人不过公历年,但是这天对于洛天依和乐正绫来说意义还是十分重大的。
          “我们真的在汉武帝年间跨了年。”天依看着南边的群峦和东注的黄河,喟然叹道。
          “希望我们能一块见到下一年的元旦,不管它在哪。”乐正绫执起她的手,“这是我今年唯一的愿望。”
          “再过两天,就到华阴了。”天依道,“路程走了多半,接下来都是平路。再过些天我们就能见到长安了。”
          “关中一带长安的繁华主要是由它的陵邑组成的,长安城墙本身是用墙把一大片宫殿区围起来,里面并没有多少居民。”
          “阿绫去过那些陵邑?”
          “没有,东逃的时候,我和祁叔这等样人是不能进城的,太危险。”乐正绫摇摇头,“不过远远地望过。”
          “如何?”
          “都是十几到二十万圌人的城市,比起洛阳来说要繁华一些,因为居民普遍是从全国迁过来以实关内的大族,家境殷实,购圌买力强,东边和西边的商旅来往也比较频繁。”
          “你在那里见到了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是19世纪东方学家发明出来的概念,”乐正绫道,“不过概念没发明出来不代圌表它不存在。从河西走廊上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曾经在一个运玉石的车队里干过活,吃了几天饭,待到要临关检圌查时马上拿钱离队。”
          “那些玉石是从哪里采集的?”
          “一个叫‘klyom’的地方。”乐正绫说,“质地比内地出产的玉石要好一些,不过我对这个不太有研究。那些商人说的是原始印欧语下东伊朗语族的一个旁支,极有可能是吐火罗语的一种早期形态,但是我用我会的印欧语跟他对谈很困难,只能通圌过会说上古汉语或者藏语的人交流。”
          “真好……可以见到这么多类型的古人。”
          “也不知道他们在现代的后裔在哪,”乐正绫耸耸肩,“那个klyom,我猜就是昆仑,或者所谓的‘天山’。”
          “对了,阿绫,”天依问她,“你刚才说用会的印欧语,你用的是什么?”
          “拉丁语。”乐正绫道,“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我是西边的purum商人管圌教起来的人——毕竟丝绸之路东段的罗马商人不会很多,拉丁语派不上用场。”
          “能见到古典时代的跨文明交流,阿绫真是太幸圌运了。”
          “还行吧,在这个危险的时代,活着还是第一要务。”乐正绫说,“我和那个商人学了不少东伊朗语族的词。比如说他们说要把这个klyom挖出来的玉卖给长安的käryorttau,然后从长安的tono-plaṅkṣi,也就是kaumñe那里买tono,带回西域去。这个käryorttau、tono-plaṅkṣi和kaumñe都是商人,但是前者是一般的商人,后两者是卖丝绸的,其中kaumñe是专指,而tono-plaṅkṣi由tono丝绸,和plaṅkṣi组成,也就是卖丝绸的商人。这个搭配见于很多地方,比如如果是卖鱼的,就是laks-plaṅkṣi。”
          天依对阿绫习得的词汇量表示叹服。
          “我们可是在那个商队里面待了小半个月!”乐正绫笑起来。
          士卒们一边走着,一边听她们说着海国话,而中途还不断地蹦出他们从来没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什正,你们刚才好像说了另一种言语。”何存打断她们的对话,“听起来不像海国的话。”
          “对。”乐正绫点点头,“说的龟兹语。”
          “龟兹在哪儿?”士兵们感到困惑。
          看来张骞凿空西域的成果并没有普及到下层士兵处。
          “汉西边的一个国圌家,中间隔着匈奴故地。”乐正绫说,“明年你们可能有机会接圌触说龟兹语的人,如果到时候有那个需要,我再教给你们。”
          “海国来的官长还会西域的话么?”士兵们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从前在塞下的时候学的。”乐正绫向他们道,“和匈奴人打完仗以后,有那种西域的商人,同他们学的。”
          楼昫对乐正绫广博的经历和语言能力感到佩服——这位女性官长硬是活出了家乡许多男子一辈子没活过的场面。夷邕趁机向他挤了个眼色,怀疑他们的官长从前是河西汉军或者过路商旅的营妇,或许被赵司马受用过也说不定。
          楼昫赶快以当心不敬的眼神回击了他。不过他们的这个动作并未被其他人捕捉到。楼昫又低下头看看两位什官的双圌腿,感觉并不像夷邕的猜测那般。
          “接下来的路我们都在渭河南边走,”乐正绫对军士们道,“你们下午课完书之后想圌做什么,格击还是踏球?”
          “踏球……我们有工具么?”士兵问她。
          “我不知道。”乐正绫说,“或许我们到附近的村上去买。”
          “不行,村庄里估计没有专门做踏球的。买猪卵也不好买,现在他们杀没杀猪还不知道,而且踢一两天就破了。”夷邕摇头道,“除非我们到一些城邑的市上去买,有人专门做这个。”
          “可以么?”阿绫向他们说,“现在我们离华阴县倒是挺近的。”
          “去试试吧。”士兵们道,“刚好进进城。”
          “小县邑,进城也就那样。”齐渊说,“挑人过去就行。夷邕,你对球比较熟,跟什正去。”
          楼昫也想参加,但一是自己对足球又没什么了解,二是羞于开口,遂憋在原地。
          “小楼,你也同去。”何伍长说,“下课后什中就你没什么事,遇到盗贼了,保护保护官长。”
          盗贼,这个天依非常熟悉的名号,时隔许久,再次被她的耳膜捕捉了。不知道这边的盗贼与之前在洛阳打交道的游侠相比如何,在《柏梁诗》中,似乎有“三辅盗贼天下尤”,而在后世的记载中,长安一带的匪盗也有探丸杀文武官的说法。看来治安问题就算在关中也不容小觑。
          “也好,多个人多份力。”乐正绫点头道。虽然八成遇到情况了,可能具体的场面还是自己保护两位未经实战的少年兵。
          “是!”听说可以赴华阴县城去购球,楼昫的脸上显出飞扬的神色来。
          “其他的人,课毕之后想办法找东西,画球场,等什官回来。”


        IP属地:山东130楼2019-04-13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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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四时许,在授完通书课程以后,乐正绫、天依、夷邕和楼昫四个人走在前往华阴县城的路上。他们的宿营地离华阴县城不远,走二十分钟即至。由于是进城采购,四人都穿戴上了甲具,全副武圌装。
            “这莽原真是宽阔!”天依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她还不太习惯札甲的甲片走在路上叮当作响的声音。
            “古公亶父,来朝走马。”乐正绫念出了《诗经》中的两句话,“虽然这句诗描写的场面在周原,离我们这还远得很。”
            “不过秦川在亚圌热带气候区真是天圌府之国,道旁的树和洛阳一样,估计大部分都种有几十年了。”
            “挺好的。”夷邕说,“哎,什副,亚圌热带是什么?”
            “一种地区气候类型。在汉国,黄河以南都处于亚圌热带季风气候区,特点是河流不冻,气温超过零摄氏度等。‘季风’是冬季受北风影响少雨,夏季受大海吹来的南风形成大量降雨。黄河以北则属于温带季风气候,每种气候有不同的植物。”天依说着,“不对,跟你说什么呀!你还是个读圣贤书的小伙子,现在还听不懂。”
            夷邕感觉在智识上也受了两个蛮夷的气,颇为不服地说:“你们这套话,只是缘了在异国受业。要我放到你们那,我一个男子汉……”
            畏于官长的地位,他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让他没想到的是,走在前面的乐正绫反倒点头赞许道:
            “没错,就是这样的。每个人的资质都一样,汉地没有这样的条件,但是我们也可以课你,如果通书什的课程大致结束,你还学有余力的话。”
            夷邕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他只能期待未来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如果自己确实能在战事中存活的话。楼昫将刀柄紧圌握在胸前,时刻准备保卫两个什长,仿佛下一秒就有人出来袭圌击一样——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确实是这么期待的,这样他可以在什正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不过一会儿,四人通圌过低矮的樵门,走进华阴县城去。她们找了一个路人,让他将她们带到卖踏球的摊位上。摊主见是四个军人来买球,连忙起来行礼。
            “小夷,这是发挥你智识的时候了。”乐正绫向夷邕请道。夷邕检圌视了一下摊上摆着的几个球,又将球们拿在手上,捏圌捏掂掂,又一个个放回原位,连连摇头。
            “不行。”
            “如何?”
            “要么是填塞得不匀,要么是太虚,都不是什么好球。”夷邕对她说,“不过就平时训练来说,中间第二只倒还不错,看起来比较耐踢。”
            “你是专圌家,我们听你的。”乐正绫旋面向摊主去询问价钱,没想到她一口气和摊主用上古的关中方言侃起了价,最终在一连串弹舌音的攻势下,摊主将球价降到原来的六成卖给了军人们。天依和楼昫都看得发了呆。
            “没什么,都是去年讨活命的时候学的。”乐正绫冲他们笑了笑。
            四人由从华阴县的市场走出来,折返到营地所在的地方。通书什的弟兄们刚好在帐前把场地围起来,把石子清理了,等着开球。
            乐正绫把球放在草地上,自己用脚试了试,和现代用的足球相比区别不大,只是稍微重一点。
            “什正也要踏球?”夷邕轻笑着看着她。
            “从前踏过,你容我试试。”
            乐正绫解下刀甲,将革球放在距离球场中点十米的地方,稍微定了定神。自己上足球课的时候,期末考圌试的一个内容便是考验踢法,在球场上画一个圈,学圌生必须将在十米外的距离将球踢到圆圈内,这个项目才算及格。她将近一年没有练习,不知道这个技能还在不在。
            她站在球后,对了对角度,又空踢了几下,试了试脚感,随后又估计了一下须用到的力度。一脚过去,所幸,球停在离球场中点约一尺处。
            “我们这个什长怎么什么都干得,她不会踢球也要踢过我吧?”夷邕抱着手臂,朝楼昫咋舌道。
            “对啊。就不容许人家上辈子是丈夫了?”
            “那上辈子你兴许可以和她一块过,”夷邕轻声对他说,“因为你上辈子一定守了一辈子闺阁。”
            “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夷邕面前,楼昫感觉自己一身的男子气概都不能发挥出来,就连胸板好像也比他瘪了三分。这让他感觉特别不自在。
            “夷邕,过来试试。”乐正绫呼他道。夷邕遂跑上场地,将球放回十米外,小心翼翼地踢了一脚,也进入了中点范围。这让他找回了些许自信。
            不过其他人的球技倒没有怎么训练过。只有齐渊通圌过了这个项目的考验,剩下的四人完全不在状态。至于其他先前没上过场的人,命中球域基本上也全靠运气。
            从来没踢过球的楼昫飞起一脚,甚至将球踹到了帐篷上。他在一片嘘声中尴尬地走到旁边,听候什正训圌话。
            “还好,你们遇到的什长好歹会两脚,不然我们这个什在踏鞠这件事上算是完了。”乐正绫笑着说,“哦对,还有夷邕,他也可以教你们。前些日子说过了,踏鞠这个事,和军事是非常相似的。一个是看技术,再一个是看配合。六个人,首先要摆阵,谁突击,谁预后,谁接应,每个人得明白自己做啥。之于军圌队,便是我们通书什的要明白我们要做啥,我们每个人智识是一样的,我们来通书什是做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只是还没知道在球城里,你们要做什么而已。这个可以学。然后,配合有了,球能不能去到你想让它去的方位,这也是一个问题。我们先从这基本的技术练起,争取一两三个月的时候,我们能踢得好看一些。和通书一样,大家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对锻炼脑力也有好处。”
            众士兵围成一个半圆,首先接受夷邕关于脚法的教学。乐正绫在这方面的打算是,先让夷邕教脚法,等到要教基本的战术、人员的分配时,她和夷邕再一并教。不知道足球教学能给队伍的日常培养起到多少作用,不过就算做做课后的娱乐,慰藉一下士兵们疲乏空虚的精神世界,大抵上也是好的。
            乐正绫一边看着场上的人们,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几片桑叶,在口圌中嚼着,以减轻一些喉圌咙的疼痛感。人类历圌史上残酷而充盈着张圌力的公元前121圌年就这么在夕阳的球场下,开始了它的运作。
            ——第五节完——
            ——第二章完——


          IP属地:山东131楼2019-04-13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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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凉了


            IP属地:山东132楼2019-04-1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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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第一节
                六人制
                次日。由洛阳开来的军圌队离开了华阴,继续向着遥远的莽原,永远不可能抵达的地平线行军。
                何存和他伍中的士兵们一边在官道上并步走着,一边看着旁侧的行道树,陷入了无尽的怅惘。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道旁或富庶或贫瘠的村庄时,浓郁的思乡之情像水浪一样拍打刺圌激着他们每个人心底最柔圌软的地方。何伍正看着路外田间一株株结霜的干巴巴的稻茬,心里想到自己在河南郡的老家。自己已经距离故乡几百里之遥,现在不在父母亲族身边,不知道圌家里人过得如何。
                这是一个逐渐发酵的过程。当他一开始随着队伍走出洛阳大营的时候,面对着群山,心里只觉得从此以后要离家远征了,心里空落落的;但是在山中行走受课了几日以后,这种愁绪又稍微冲淡了一些。可是,当他和士兵们从桃林塞的群山中下来,再次看到和河南郡一样的原野的时候,那股汹涌的浪潮再次向自己冲了过来。他先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自己已经走了这么多路,或许再这么走下去,迟早有一天就会面圌临从未见过的匈奴人,如果在那儿和敌人打败了,失了性命,自己一条孤魂流落于千里之外,可能连祖坟在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其次,在这死亡的危圌机感前,他的心里更加萌发了一种回到河南家中的退意。奈何逃亡是重罪,且无功而归只会被亲族耻笑,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将眼前的道路走下去。
                先前什正给自己展示看的右臂上的两条刀疤更让他打起了退堂鼓。什正在塞上有经历,比起她什中的任何士兵都懂得如何面对匈奴人,同最强壮的夷邕打起来也不占亏。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负了伤。何存在小时候被家里轧草的铡刀沿割过,特别害怕受伤。他一想到自己今后还要在这冰冷陌生的队伍中待一两年或者更久——或者在之前就被匈奴人或者疫病杀圌害了,自己的心里就犯怵。
                若不是怕死,他也不会自己请圌愿来这通书什,学这些海国的神秘圌书术——在当上伍长之后,每每夜间谈话的时候,手底的士兵也都是这么说的。身在行伍,离兵戈越远,就意味着自己相对得越安全。自己这十来个各地来的孤苦无依的人,各有各的心事,每次什正一走,到了晚上,大家就围着篝火叹气,睡觉总也睡不着。
                但是生活还是要过下来,当踏球没兴起的时候,每到入夜,小伙子们就会以各种的方式排解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手底的夷邕是自己树了一套关于两位什官从前在军中做不干净活计的幻想,每天和几个人在火边靠言语挑圌逗和语言刺圌激来过活,而什正没有干预部伍的夜间休息时间,让大家可以在这个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算是起到了好的作用;齐渊是同自己摔跤,不管摔得过还是摔不过,而其他几个不愿意参预猥琐话题的人就坐在旁边看,吆喝。
                前天夷邕那老生常谈的桃色话题被打断了。有两个颇文弱的士兵不愿听他再用傍晚刚想出来的无休无止的龌龊话描写自己的官长和先生,他们为此打了一架。夷邕被二人扯在地上,向他们发誓日后讲荤段子的时候会更换故事的主人,于是开始改说他儿时和几个朋友夜间走田垄回家,看到邻院一对郎女的事情。无论如何,在这场有圌意挑圌起的打斗之后,三人郁结的心情都痛快了不少。
                在昨天的踏球训练以后,什正悄悄地见了自己和齐渊。她向他们打听了士兵最近的心里状态,但是不要求他们一五一十地把所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都讲给她听。他不知道什正以后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听了自己的报告后是怎么想的——那终究是官长的事。
                何存一边走步,一边喊着元音,一边看了看右边队列中的楼昫。他的压力似乎比较小,至少他在为这些压力苦恼的时候,并没有见于形色。先前听了什正的建议,晚上泡脚的时候,自己曾经略微听他说过他的情况。这个楼昫是个小妾生的、无父无母的人,母走在先,父行在后,与部伍中其他人的环境相比,他似乎更没有资格进入书馆读书——但是他父亲的宠爱救了他。要不然,在他兄弟将他从家里抛出来之后,他只能在军中做一个最没地位的下卒,在营帐里被官长喝兵血,然后在残酷的塞下或塞外结束他无亲无后的生命,抚恤材要么是被他的伍长侵吞,要么实了他兄弟的仓库——如果有的话。
                他父亲救了他。由于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了无牵挂,他似乎将通书什中的这份职业作为自己的全部生命来做了,就像两位课书的什官一样。何存完全相信,最后通书什中成就最大的,或许还可以从部圌队脱离出来,像官长允诺过去做更体面的物事的,大概也就是他,和其他几个同样无根无着的兄弟。他们心无旁骛,可以认认真真地去咀嚼这一套学问。不过凡未来的事都是说不准的,自己这个什说不定哪天晚上宿营的时候,发了个大水,所有人都淹走了,干干净净,编制自动取消了;或者在塞下的时候,胡人圌大兵突然攻塞,自己这些人被临时拉上去了,也是一样的。那时,两个什官辛辛苦苦教的这些东西,自己和其他人对家庭、故乡、前景的想念,都会成为一场空。
                想到最后,百般愁绪都无用,还是安下心来做事情。他知道下午教完课以后,什里还要组圌织踏球训练,不如把全部身心都放到那颗几寸径的革球上。
                下午。什中的小球场再次被组圌织起来,大家先是被什正带着绕着球场跑了几圈——这对经历长时间行军的小伙子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随后开始挨个继续训练运脚的能力。
                虽然有种种复杂的情绪,但是在球场上,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少说得把球打出来,不能让那群二十几岁的大兵看了笑话。夷邕每到这就变得神气了起来,虽然他在学力上不比楼昫等几个一看就是当一辈子生徒的料,但是在关乎身圌体的事情上,他是大部分人的老大。
                “这个东西,我反复地教是没用的!”夷邕向士兵们摊手,“唯有多练。可这一个球,十六个人轮流踢,就这一两个时踢不到几回。要不我请两位什官再多买球,要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只球,那才好!”
                “这个我得请示一下军幕。”乐正绫向他说,“之前这个球是我出给材买的,什里没有这方面的钱。”
                “你们看,别人什的什官,上面都是队正,就我们,军幕!”夷邕转回去,将右手的拇指提起来,咧着嘴向士兵们笑道,“有什么好圌紧张的,打仗的时候军幕的人会吃亏么?要吃亏,也是那帮卫队的人,拦在前面替我们吃亏!他不是踢球踢得好么,到时候让他们同匈奴人比踢球去。”
                众人都乐起来。有几位是给他在什正面前和背后的两样态度给逗到了。
                “来,大家再试试脚感。我不占着这球了。”夷邕继续让士卒试踢,“要练这踏球,之后还要传球,绕人,不是一时的事情。”
                夷邕从球场中间退下来,一边看着士兵踢球,一边同乐正绫商议球赛相关的问题。


              IP属地:山东136楼2019-04-15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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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们打的都是六人的球,”乐正绫同夷邕说。
                  “是。什正的海国不是么?”
                  “我们那边有五人的,有六人的,也有十一人的。”
                  “那么多?”夷邕有点吃惊。
                  “当然,具体的场地和规则也不一样。”乐正绫道,“十一人的场地更大一些。”
                  “有什么寓意么?”夷邕问道,“我们一方六人,两方合起来是十二人,一年刚好有十二个月。”
                  “没有什么寓意,或者说,我不知道。”乐正绫摇摇头,“你知道汉地的踏球有哪几种踢法么?”
                  夷邕遂把汉地六人制足球一般形成的几个战术说与乐正绫。其中令她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先前和司马的卫兵踢的比赛,卫兵们针对弱敌,使用了类似于倒三角的战术。两个前锋各据一角,通书什水平比较差,基本控不到球。
                  “差距还是明显的。”乐正绫说,“一个是需要战术,再一个,球士需要理解战术,之后还要看球士之间的配合和个人能力。”
                  “我们说白了,每日下午做这个事,也就踢踢玩玩,舒缓一下心情……像我之前在营里编排什正的故事一样。”夷邕直接对乐正绫道,“其实我倒并无意说什正什么坏话,就是单纯的……”
                  “无妨的,出军之苦,本来就需要发圌泄。”乐正绫摆摆手,“怎么编排都无事。编排得好了,大家心情舒畅,那还好呢!”
                  夷邕向她拜谢,随后继续说:“我们三个月肯定同那些卫兵打不成,他们踢这个好些年了。但是我们作平时行旅的补充还是不错的。”
                  “是。”乐正绫点头,“我也在考虑,今天教完了基本的动作,可以先让小子们试踢一下,每个伍组个六人队,先把脚开起来,玩几阵,就算胡踢也无妨的。这样你们在营火旁边也多一些谈资。”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夕阳离地平线还有几丈的时候,通书什内部先组圌织起了娱乐赛。楼昫如偿所愿地被排圌出了乙伍六人的队伍,站在一旁当球童。
                  甲伍有齐渊和夷邕两位干圌将,只是胡乱踢踢,打不到一会儿,两组的比分也逐渐拉了开来。楼昫站在球场外面,自己的伍长颠来跑去地抢球,心中觉得有点滑稽。不过自己如果身板好一些,饭再吃得多一些,说不定在场上跑着撒欢的就是自己了。
                  半场下来,乙伍面对甲伍打出了前几日通书什和卫兵一样的比分差。
                  “需要外援么?”乐正绫问何伍长道。
                  “什正要……加入?”
                  “前几日我们什和司马的卫兵踢的时候,众军都围着看,我不好上场,今天是没事,可以大伙儿玩一玩。”
                  他寻让乐正绫替了自己的位置,走下场来。天依站到楼昫旁边,开始看下半场的比赛。
                  夷邕习惯了当前锋。他一传到球,就如入无人之境地往中场跑来,准备射门。没成想乙伍多了个前女足队员,一绕两绕,把他的球绕到自己足下,一脚就把球送回了自己的后场。甲伍的后卫水平较低,原本都在旁观自己的表现,没成想让乙伍的前锋夺了个空。幸亏那个前锋射术不精,开了个大脚,球从边界的横木那弹了一下,飞到了球场外面。
                  在太阳的斜射下,看着乐正绫在球场上疯跑的样子,天依回想起了当年文学院女足比赛的盛况。看台上有不少球员的男友和闺蜜,只有自己冒着烈日,提着水和毛巾,是为了接从场上下来的女朋友的。回想那时,虽然那场球赛的结果并不理想,太阳把自己也几乎晒黑了,但是初恋时期的回忆仍然相当甜圌蜜——尤其比起这半年来艰难的远道来说。
                  当天晚上,小伙子们连续几天在营外设陷阱,终于在是日捕到了些野兔,他们将兔肉也送到了家奴营来。烤兔肉遂成了营里人聊这件话题时,嘴边嚼着的吃食。
                  “我是真的感觉乐正姑娘是我们营里的男人。”张嫂咯咯地笑着。
                  “是我们营里谁的男人呀?”有人打诨道。
                  “当然是大家的男人!”张嫂道,“你看,说的是光靠女人,稀饭都不一定喝的上;靠得个好男人,都没有妇圌人什么事,每日鲜珍伺候着。这乐正姑娘可不是我们的好男人么!再说了,不是男人,怎么课书的时候素来踢得好球呢!”
                  “理没错。”女人们附和道。她们旋转向阿绫,去打听关于更多球的故事。
                  “你从前在那个‘大学’里头踢的时候,还穿的女人衣服吧?”
                  “不,是一种短裤,方便运圌动。”乐正绫说着比划了一下大致的形状,手上的兔肉差点掉到草间。
                  “啊?那裾摆到哪过呢?”
                  “没有什么裾摆,我们管它叫衬衫,一般就到这。”
                  “到这?——那在场应该没有男人看吧!”
                  “嗨!我们那边的裤和汉地的不一样。”乐正绫羞得将脸别过去。她只有和姐妹姑嫂们在一块的时候才展现出这一面。
                  “那看来是缝制的办法不同,把裆给缝上了。”张嫂甩着食指,自作明白地跟众人说。
                  劳累了一天,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天依眼前腾腾升起的火焰逐渐虚化为了远景。她将头靠在旁边阿绫的肩上,听觉慢慢地模糊了下来。
                  ——第一节完——


                IP属地:山东137楼2019-04-15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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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第二节
                    音系描写
                    待天依从倦意中醒过来的时候,她隐约地感觉道自己的脚泡在宜人的温水里面,有双粗糙但温柔的手正捏着她的双足。随后,干柴在火中爆开的噼啪声音也传入她的耳膜。她将双眼睁开,发现阿绫正在给自己洗脚。
                    “阿绫……”
                    “你今天真的是太困了,”乐正绫笑起来,“还吃着呢,就睡着了。”
                    “……丢人了……”天依晃了晃脑袋,“我自己来吧。明明你这几天比我要累得多……”
                    “没事,先给你洗完。”阿绫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她的脚。其他家奴们都看着她们。
                    “你们俩明明各居异姓,却比一般姐妹都好。”张嫂将自己一直奇怪的心事趁着这个当儿说了出来,“而且一进我们这个营,就是这样。仿佛你们之前已经好了好几年了似得。”
                    “嗯……”天依只是默默点头。
                    就在这会儿,人群中年龄最高的老妪突然开了腔:
                    “不就是小姑娘喜欢小姑娘么。”
                    听过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大家都惊疑了起来。
                    “三老,你这真是老了,说什么胡话!”
                    三老是人们称呼这位老婆婆的叫法。据她自己说,她自己在家里排行居三,又在这伙中最老,大家遂用这地方乡长的名号来呼她。只见她慢慢地弯起干燥的口圌唇,摆出一个微笑,随后向女辈们道:
                    “我到这世上也过了五十多年了,这事情,我见得多了。”
                    “那……那怎么能行呢。”张嫂有些担心地说,“两个小姑娘,谁是丈夫,谁是新妇?没有男人,以后怎么依靠呢!”
                    “无事。”老妇道,“咱们就不用替她们操这份心啦。”
                    随后,她便紧闭双圌唇,继续靠在墙脚歇息。张嫂看看她,看看洗着脚的二人,还是不敢相信她们属于三老说的那类关系。天依和阿绫当晚也并未向众人承认这一点。
                    第二日,平野上的营帐继续被收成一组长队,准备前往下一个距离日落处更近的地点展开。
                    “什副,今天教什么?”楼昫一边踩着步点,一边问走在旁边的天依。
                    “从洛阳走过来的这段路上,大家大致把元音和辅音的书写形式搞清楚了。”天依向他说,“今天什正喉圌咙不太舒服,午后由我来给你们课新的内容。”
                    “什么新的内容啊?”军士们纷纷朝这边侧耳打听。
                    “拿你们学的东西,具体地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天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众人遂又生发出对新知识的兴趣来。
                    在进入通书什之前,士兵们散在各自的行伍中,平日里单是受其他什正的规训。那些官长待他们的队长、军尉恭恭敬敬的,在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属兵面前则是面若螭豹,直恨不得让他们做了他的僮仆。部属里的其他兄长也难免要找他们这些小屁孩的事,就连打水,生灶,洗衣服,都是他们起早摸黑地干。
                    和自己原来所属的什伍相比,通书什既没有特别繁重的劳动,也没有整日使唤他们的官长,大家单是日日行军,然后上半下午的课,受些新业,剩下的时间再踢个球,而几个十六岁的、至少识过字的小伙子之间也有话可聊。有几个人甚至提过,这里的生活比在书馆里还好过一些。
                    不过大家心底都清楚,这样安逸活泼的日子不会永久持续下去。军圌队的使命仍然高悬在他们头顶,在每一个驻扎宿营的晚上,他们都会从帐篷里听到一股从暗处传来的脚步——那是越来越近的战争的脚步。每日他们离陇上近几十里,自己就离生死场面近几十里,毕竟大家都听乡里的戍卒讲过边地的故事。为了尽可能地远离这种威胁,自己只能不断努力地学。
                    当然,现在他们行走的关中地区还处在沃野千里、年丰俗乐的气派景象当中。无论是道路上走过的巡卒和行人,还是远处田树掩映下的村庄,还是更远端的城邑,似乎他们所处的这个地界还处于一种和平轻圌松的氛围当中。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可能并不能像即将远赴塞下的士兵那样轻易体会到这种平凡但稳定的感觉。
                    “咳,要是能进到那几个陵邑里面转转就好了!”夷邕使劲眺望着视线极处渭河对面的城墙,说道,“这天下的财富,这里就集中了三分之一,恐怕还不止。”
                    “这些天指不定有没有机会。”齐渊对他这个最健壮的士兵说,“洛阳还不够,你还想去陵邑!”
                    “听说,西边的商旅也有很多在那市上来往的。就算逮着机会看看什么珠玉,也是好的!指不定,以我谈价的水平,我还能混一个回来给什正妆点妆点呢!”
                    夷邕正做着白日梦,突然看到走在前方的乐正绫回头望了望他。他连忙收住声来。
                    “你看,我们什正不吃这套。”齐渊冲他说。
                    大家又沉默着走了几十步,乐正绫忽然又开口,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要取决于你们下午和洛什副学得如何。今日是有具体的课业的。”
                    “要课什么?”
                    “午后再说。”
                    “什正的意思是,我们做得好了,真的有可能去河那边玩去?”有说话比较直的士兵追问道。
                    “军幕不会许的吧……我们还是不要瞎想了。”
                    “小夷,”乐正绫转过头来对夷邕说,“前两日,你在球场上是怎么说的?”
                    “啥?”夷邕被问了个仓促,一时没想到。
                    “‘你们看,别人什的什官,上面都是队正,就我们,军幕!’”已经有人鹦鹉学舌地替夷邕喊了出来。大家都这装模作样的语气逗乐了。
                    “对,是这样的。”乐正绫点头,“我们和一般的士卒不一样,大家应该也觉察到了。要对自己有自信,至少在这汉军序列里面,我们担负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功能。什么叫特点啊,特点就是一件事物,一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不能代替了他,这就叫特点。”
                    “我们算是有特点的么?”
                    “你们课了我这套书,全天下!就你们十六位小兄弟,和我们两人,就算司马使君也不会的。”
                    “确实是这样。”队伍中有人说,“我素来也相信司马也是因为这套书对接下来的兵事有利,才设置我们这个什,而且编属不能随便设立,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也同意……”
                    “我不知道,”乐正绫笑了笑,“我的讯息只到司马处过。不过大家只管认真学,我们认真地课,米饭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听了这么大的一张大饼,大家在秃柳下走着,士气也高昂了许多。楼昫已经暗自下了劲,不管下午课的是啥,自己得争得一个去陵邑见见世面的机会。这样父母在泉下也会为自己感到些许欣慰吧。
                    一想起给予自己生命而又不曾享过自己半天孝敬的做小妾的母亲来,楼昫的眼泪又在往眼眶里涌了。


                  IP属地:山东142楼2019-04-17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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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部圌队已经进展到离灞河较近的位置,似乎远处圌长安城的轮廓也隐约地见了出来。
                      “嚯嚯,那可是刘彻住的地方!”在扎营的时候,乐正绫一边远眺着满是高台宫殿的长安,一边用现代汉语同天依说着在这个时代极为大不敬的话。
                      “这会就算帝王,居住条件也比不上我们的卧室。”天依道,“可惜我们离回去越来越远了。”
                      “哎,现在想这些暂时没什么用。”乐正绫摇摇头,“一会你教一下士兵们音系描写的基本方法,然后让他们描写一遍汉代的通语。”
                      “只描写通语?这不是送分题么?”天依有点疑惑。
                      “然后,我做发音人,我说上古羌语的主元音和主辅音,让他们记音。”
                      “他们之后需要学羌语么?”
                      “只是让他们适应一下跨语言的环境。”乐正绫看着原下的灞河和渭河道,“日后有条件的话,我会课他们羌语,或者让祁叔课他们羌语,或者匈奴语。”
                      “好事。”天依默默地说。
                      通书什的什官和士兵们打好帐篷,准备好受课地点,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下午的内容。天依取代了乐正绫,走上了授课的位置。
                      “这次还是由我,你们的洛姓什副,来课你们。”天依说,“如果课的效果不好,大家还是多提意见,以后会改进,我们共同努力。”
                      从一节课开始,大家就觉得这种海国老圌师的说话方式有些奇怪,好像不像个老圌师一般。但是此时他们已经习惯了。
                      “乐正什正前些时日已经课过你们元音和辅音,接下来你们需要利圌用已经习得的这些符号,来描写一种语言的音系。当然,正式的描写还需要后面课,我接下来会先说一些词,你们可以记录一下。”
                      大家都将笔墨磨好,摊开革纸。
                      “鱼。”
                      大家纷纷在纸上写下/ŋaa/。看到众人已经记完,天依再开口说出第二个音:
                      “萼。”
                      大家写下/ŋaak/。
                      “昂。”
                      大家写下了/ŋaaŋ/。
                      “怎么样,”洛天依停下发音,向人们问道,“是不是特别熟悉?”
                      “我感觉出来了,”夷邕一拍大圌腿,说,“什副刚才举的三个字,打首的辅音都是/ŋ/,主要元音也都一样,都是长元音/aa/,但是收尾不一样。”
                      “这我们也听出来了!”其他士兵说,“第一个字,aa后面就没了;第二个字,后面有个/k/,第三个字,后面有个/ŋ/。”
                      天依向他们点头。随后,自己又发了上古韵部中支韵、质韵、真韵以及侯韵、屋韵、东韵的字,让大家比对。
                      “什副,您举的这些字,主要元音都一样,就是尾巴不一样!”
                      “对。如果把我刚才发的第二个字,那个/k/尾给弄没了,那它怎么样?还是花萼的萼么?”
                      “不是了!”夷邕摆手说,“那就不是‘萼’了,变成鱼游的‘鱼’,还有我的‘吾’了。”
                      “也就是意义发生了转化。”
                      “对。我们叫它的说法吧,它要指的那个事物不同了。”
                      “所以,显然,它这个尾巴变化了,意义也发生了改变。”天依笑道,“这不难理解吧?”
                      “嗯。”众人都点头。
                      “那,我再发一个。”天依清清嗓子,发了一个/ŋaaɡ/。
                      “这后面的和/k/还不一样了,是个浊音。”楼昫判断了出来。
                      “不错,你们觉得这是啥?”天依问士兵们。
                      “我们北边的大山里,那边的人,说那个花萼,就是这个/ŋaaɡ/。”楼昫说,“虽然我们没有这个口音。”
                      “在你们的听感里面,把/k/换成/ɡ/,它的意义会改变么?”
                      众人想了想,摇摇头。
                      “显然,在一般的汉说里面,没有尾巴、有塞音尾巴、有鼻音尾巴,这三者是对立的。但是塞音尾巴大家一般说的是清塞音尾巴,而它就算是浊塞音尾巴,也不会和清辅音尾巴冲圌突,把清辅音念浊化了,不会改变它们的意义。”
                      士兵们试了试,将自己词中的k韵尾浊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我们做的是音系描写,音系的一个基本的单位就是音位。而我们先前教的各个音标,你们可以暂时看成音素。”洛天依对众人说,“音素是什么?最小的语圌音上有区别的单位。比如/k/和/ɡ/就是两个音素。但是音位的概念比这要大一些,音位是最小的,能区别意义的语圌音单位。那么/k/和/ɡ/,虽然语圌音上有区别,但是因为它们在一个‘字’的尾巴上起作用的时候,一个替换另一个并不区别意义,所以可以被归并为同一个音位。那么我们可以姑且可以按这个材料,把它在这个情况下设定为/k/。但是实际上它们俩还不能归并为同一个音位,比如当它们在开头的时候,/taa/,是什么?”
                      “猪。”
                      “/daa/呢?”
                      “屠。”
                      “所以很明显,它们在这个情况下,替换了,意义还会改变,所以它们不可以归并为一个音位。”
                      众人点头的速度变得稍微慢了一些。
                      “当然,关于音位的归纳,一共有三个原则,这个之后分说;”天依咽了咽口水,“我们来看,这个你们说的尾巴,其实可以被称为‘韵尾’。在汉说里,你们会发现每个词,或者说‘说法’,它至少有一个辅音和一个元音。有时候那个辅音前后还会跟其他的东西,元音后也会再跟一些辅音。我们可以暂时将前者界定为声母,后者界定为韵母。主要元音后面跟随的辅音,就可以称为韵尾。大家乡间的歌谣,或者在书馆里学的诗,一般句子的最后一个字之间往往是主要元音相同,后面的辅音也一样的。这个就叫押韵。”
                      人们点点头。
                      “当然——声母和韵母之间,还有一个比较难界定的,比如你们会发现,有w、j、r。它们属于垫音,在这里我们还是把它归入到声母的范围里面。”
                      天依将音位和与上古汉语相关的各种概念一一地剖出来,同士兵们讲解。随后,她才向士兵分析西汉通语的音系特点,比如开韵尾、塞音韵尾和鼻音韵尾的三组对立,以及塞音和塞擦音的三分状态,以及描写方法等等。
                      一直到她将汉代汉语的音系全部说出来,阿绫过来向士卒们发上古羌语的词,让他们描写时,天依才默默地退到一旁。下午的课上下来,她感到口干舌燥,喉圌咙有种说不出的干涸的滋味。而自己的恋人则要天天维持这个强度的讲授,这些时日下来,她的嗓子比自己沙哑得更厉害一些,原先阿绫清甜嘹亮的嗓音似乎暂时只能作为一种记忆而存在了。所幸,她们带的“班级”只有十六个人,不需要练习那种从讲台上发音,大教室的末尾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技能。
                      乐正绫将士兵们描写的成果都收集上来,准备第二天去军幕一趟,向司马汇报。傍晚,大家在营中休息的时候,天依向她分享了下午讲课的艰苦。
                      “怎么样,确实辛苦吧?”乐正绫笑道。
                      “以后我要替你多分担一些课,不能总是你来说话。”天依撅起嘴,向她说,“保卫嗓子!”
                      “还好啦。”乐正绫同她说,“其实小楼送来的那些桑叶,功效还是有一些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安慰剂作用。”
                      “给我也吃一点!”
                      乐正绫遂笑着走回帐篷里,取来捣烂煮烂的桑叶,一口一口地喂进天依的口圌中。天依嚼着桑叶,随着一股纤维的苦味由舌面沁进喉间,她的眼眶忽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第二节完——


                    IP属地:山东143楼2019-04-17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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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晨时。在向灞河对岸出发前,乐正绫将一叠阅改过的革纸通圌过帐中的兵尉,上递给了司马。
                        军尉们都对这些革片上写的内容感到好奇和疑惑。赵破奴翻了翻这些革面,向乐正绫道:
                        “这上面的书字,我只认识少量几个,其他的,不太识得。”
                        “因为使君接圌触到的只是它们经过归纳以后形成的26个拉丁字母。它不能完全描写一种人说的语言中全部的发音。”
                        赵司马根据其中他认得的字母,读了读里面的音系成分,随后抬头道:
                        “是羌话?”
                        “是。”乐正绫向赵破奴抱拳。
                        “按我之前识的你们的符字,虽然认不全,但大体读着,就像羌话。”赵破奴喜笑颜开起来,“后生可畏!十六个十六岁的小娃娃,课了这么多天,就把老夫学的程度也超过了。”
                        旁边的军吏看到他的胡子由于激动,在不停地颤圌抖。
                        “这下真真是又多了一群可以依赖的人!”赵破奴向她们说,“就我所知道的,长安从来没有用这么方便的书字来教习华夷言语的,外事难通。我们这些会说羌话、匈奴话的,又不知道怎么教,你说用汉文书来记音,他们老是看那个字的字义去,曲解不通。”
                        天依第一次看到了赵司马在赵府以外的地方展圌露圌出痛快的笑容。
                        “有时候我真是奇怪,在夏时的时候,儿子在洛阳市上把你买来,是怎样的一种巧遇!”赵破奴对天依说,“后来你还将乐正姑娘找了回来。之后我也有留心市上的人,可是有你们这种诸般巧艺智识的海国人,没有听说过第二个了。现在有了这个什和十六个小兄弟,会这般学问的人未来在汉地就有十八位了!”
                        乐正绫见状,遂向他托出了让通书什的士卒放一日假,去附近的陵邑见见世面,以及多补经费购球的请求。赵破奴都一一允许,签了便令。
                        “反正这几日主要在灞桥驻扎整顿,不移动驻地。”赵破奴最后如此说道,“这两天你们可以先不授别的,让小伙子们放松放松。”
                        “对了,使君,敝还有一事……”乐正绫再次向司马拜道。
                        “如何?”
                        “先前同我们一块入营为奴的,还有我叔叔,祁晋师,以及您府上的仆役,张万安。”
                        “嗯。我将这茬忘掉了。”赵破奴眯了眯眼,“我知道,你是想把他们也拉一把。可是老祁我知道,那个万安有什么材能么?”
                        “祁叔擅武艺,张之前在家奴营也一直在向他学。”天依道,“昨天,他和旁边营中的士兵结了梁子,因为他们强令家奴们曳木做球城,还以言行侮辱。他遂和那个兵打起来。”
                        “如何?”
                        “把人给摔了。他说这两天要纠集人教训他们,很可能是在今天。”
                        “有趣。”赵破奴摩搓圌着手掌,“我年轻时出入胡中的时候,也喜欢这么玩。这样,你们先回去,等下午过了灞河,我们再说。”
                        将所有的事务汇报完毕之后,乐正绫和天依携带着几张命令回到了什中。听到司马同意让他们明日过渭河去休息,大家的神情都很激动。
                        随后便是为期半日的行军。部圌队要跨过渭河,得经过一座由粗圌大密集的木柱架成的大桥,它便是后世出土的灞桥了。
                        这座桥的长度极长,达到四百米。而北边的几座渭河桥,恐怕长度还是灞桥的一倍。天依和乐正绫不禁为这些巨桥所花费的木料和人力嗟叹起来。
                        “太壮观了,”天依说,“虽然结构不太好,但是在这个时期,不知道给人们制圌造了多少便利。”
                        “是啊,不然,我们要过这样一条河,不知道要征用多少船。”
                        天依极目望去。她好久没见过像洛河一样的大河了,就算在冬季,河床大量露圌出河面的情况下,仍然有脉脉的大水向渭河涌流,并最终注圌入黄河。而河边的柳树历来是后世文人骚客寄情的对象,所谓“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只是此时柳芽还未发,仍处在一种于严寒中蛰伏的状态。
                        在长长队列的另一隅,万安跟在祁叔的后面,害怕自己和祁叔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遇到前来报前几天之摔的跋扈蛮横的大兵们。他战战兢兢地过了桥,又走过好长一段路,最终跟着部圌队在一片河边的台地上整顿下来。
                        其他人开始搭帐篷,拔草,堆石灶,他和祁叔借着汲水的名头,悄悄溜出了家奴的营地,走到灞河边的柳林外,打算在那儿躲躲。他们拿着大小的桶和瓦,正准备走下河床,突然听得旁边有人呼号。
                        “哎!”
                        祁晋师已然听出来是前几日结下梁子的年轻士兵的声音,他转过头一看,来的有三四个人。万安打算带他从另一个地方逃跑,但是发现河岸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三个人。
                        “小爷说到做到!”那个前日被摔了一鼻子灰的兵脸色非常阴沉。
                        “你知道我之前半年最经常做的是什么么?”祁叔在万安耳边说。
                        “什么?”
                        “逃跑。”
                        还未待祁晋师将这个词说出来,从柳树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士兵正要向两人扑上去,但他们马上发现有另外十几个穿戴甲具的人从柳林里钻出来。走在他们中间的还有两个背上斜挂着章、穿着甲具的什官。
                        “通书什?你们来干什么?”那个大兵叉着腰,看着这群十六岁的小伙子。
                        “家奴祁晋师,张万安,”什中最强壮的夷邕站了出来,“你们两位,还有你们这些兵,我传司马使君的命令,他请你们过去,给我们几个体弱技疏的后生展示一下抱摔的法子。”
                        “臭奴圌才,你报官了!”那兵士转向张万安。
                        “报就报了,儿子不孝,老圌子能不报官么?”原先紧张无比的张万安见此情状,心头松了许多。
                        打算参与围殴的士兵们和两个家奴只能被通书什的小伙子们簇拥着带至柳树围着的幕下。这还是楼昫等人第一次来到这里后,见到他们的骠骑司马。
                        “使君,这是他们挑梁子在先的……”士兵们纷纷向他道。
                        “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你们这两天要报仇,”赵破奴盯着他们的伍官,“现在我刚好可以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当然,还有体面的场地。你们冤有头债有主的,一个一个上吧,跟这个家奴比试比试。”
                        张万安从人群中走出来。那个前几天欺圌侮他的兵站到他的对面,通书什的人群坐在外侧,做这场比试的观众。
                        两人扑在一起。阿安运用他从祁叔在塞下摸爬滚打得来的技巧,以及先前和其他人实践的经验,钻了对方施力的空子,再次把这个新的老对手盘在地上。
                        之后,司马依次让在场的兵和他比试,甚至最后通书什的夷邕也上来露了一手。但是基本上万安被摔倒的次数非常有限。待比试完以后,赵司马站了起来。
                        “你这套圌动作,我看着很熟悉,陇西的士卒习惯这样。”赵破奴夸赞他,“我自己的卫兵就习这个。但是像军中的这些河南兵,刚从平土走出来,没上过阵,尿过裤子,也没这项艺术。”
                        “都是向祁叔学的。”张万安抱拳道。
                        “好。乐正什正确实没有说错,以后我确实可以考虑考虑。”赵破奴捋起胡须,“刚好你和这些通书什的士兵们一样,都是十六七岁。他们平时缺乏这种技巧的训练,你和这位祁兄弟既然有术技,不妨多教他们一些。”
                        “蒙使君泽!”
                        说是如此,但是赵破奴并没有立即说两人会不会从家奴中调出来,而是训斥了这支部圌队很久,勒令他们不要再骚扰其他编伍。
                        无论如何,万安——准确来说是训练了他一个月的祁叔的材能也上达了司马,不知道日后通书什会不会迎来祁叔做他们在格斗这方面的教官。乐正绫期待着有这么一天。近日的教学和训练算是告了一个段落,虽然春风还没有吹来,但是全师士马可以在水土丰饶的关中好好地休息两日,不用继续急着赶去塞下了。
                        西汉时期的三个陵邑,在这元狩二年的初期,会是怎样的一种景况呢?明天得好好地看看,希望这不会成为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瞻仰它们容貌的机会。阿绫如是想着。
                        ——第三节完——


                      IP属地:山东149楼2019-04-1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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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153楼2019-04-2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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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第四节
                            长安的卫星城
                            第二日上午。微风拂柳,通书什的两伍人走在渭河边上,向着长安北面的渭河桥前进。虽然是放假休息,但是他们被命令集圌合行动。那名素来帮两位什官抬黑板吹笛的军士也走在队伍外面,天依知道,他今天是作为军幕的监圌视人存在的。
                            大家都穿着较厚的粗麻便服,甚至乐正绫和天依也煞有介事地穿上了一件军幕发给的女式旧直裾,把脸用纱蒙起来——当然,直裾是套在札甲外面的。也有几个强壮的兵士藏着短刀,以时刻准备应对突发圌情况——就算在天子脚下。
                            “什正,我们下午可以行船回营么?”何存一边走,一边问他的什正。
                            “不行。”乐正绫摇头拒绝,“行船水中,有倾覆的危险,军幕的要求是每一个人都安全。”
                            “哎……”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坐上船会发晕。”乐正绫又补了一句。
                            大家都笑了起来。楼昫一边听着,一边联想这位素来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勇毅活跃一面的什长发晕的样子。他几乎快忘了这个女性也有柔圌弱或者安静的时候。
                            “走着去长陵县,太累了!”夷邕嘟囔着,他的背上背着一只沉甸甸的小箱子,那是军幕发予的他们今日的资材。
                            “郑,一会上了渭桥,你给他背一下。”乐正绫向乙伍中的第三名士兵说。
                            “慢着——我有气力。”听到此言,夷邕连忙摆手,“我能背。”
                            “你的气力还是用在陵邑里吧。”乐正绫仍然向那位姓郑的士兵下达了命令。
                            “唯!”
                            两伍人路过许多村镇,踏上了渭桥。楼昫看到北面干涸的河滩上,有一些附近的村圌民正在淤泥里边捞鱼,他就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在涧河捞鱼的日景。进而,他的视线向远方延展,看到了两三座大的城邑,在渭河边耸峙着,城邑附近还有宫苑的楼阙,围着一个大型的几层高台展开。
                            “那些高台是……”楼昫看着远处的高台,入了神。
                            天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答道:
                            “是先君陵寝。不要轻易冒犯。”
                            不同于现代见的封土堆,西汉时期的封土仍然维持着先秦以来习惯在封土堆上修筑高台建筑的特征。陵堆被分为数层,像埃圌及早期的金字塔一样,只不过在每层上又修筑了木结构的围廊,上面覆瓦,这么逐层地上去,最后在顶部还修筑厅堂。作为死人所安息的地方,这种高台建筑的形制和活人居住的宫殿是差不多的——天依在后世参观的西汉未央宫遗址和穿越以来偶然瞥见的洛阳宫中高台建筑的轮廓都印证了这一点。秦始皇陵是所有这类高台中最雄大的,围廊多达九层,只是这些梁柱和屋顶没有留存到现在,若不是出土材料作为实证,天依几乎以为参观时眼见的那座人工堆起的小山便是它原初的样子了。
                            这类高台建筑在汉魏以后,随着木结构技术本身的进步,逐渐退出了历圌史舞台。不过这时天依和乐正绫还能有幸在远方一睹这些宫殿和陵墓群盛期的荣景。
                            听到什副的劝告,楼昫只是看了一眼,便把视线由陵园转向富贵热闹的陵邑去。天子就是天子,他父亲去世了,家族只是出钱到郊外祖坟找个地方厚葬他,并没有在上面兴建什么高台;自己若死了,不知道什正、什副和弟兄们会不会为自己痛惜——至少如果他没有入军,由于冻饿死在陋巷或者野外,那自己的尸体八成留给野犬来观照;而天子驾崩,居然要花这么大的气力,在埋的地方起一座宫殿似的陵园,在坟上修起高台,又要筑一座城邑,迁关东的富家大户来充实,让他们竟日走马博弈,狎圌玩声色。
                            面对渭河北岸平原的盛景,楼昫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陷入了沉默。他知道面对这番情状,两位什官又要用海国话交谈她们私人的事情了。他试着努力去听辨她们的言谈。
                            “这三座陵邑,都是消费性城市。”天依用现代汉语普通话对乐正绫说,“以后汉武帝驾崩了,还要在最那端兴建茂陵,设置茂陵县;汉哀帝还要修建平陵。这五个地方,就是以后素称的五陵,关中最繁华的地带。”
                            “那长安呢?”
                            “汉代的长安本质是几个大宫殿,比如未央宫、北宫、桂宫等等。一开始这几个宫殿没有城墙,后来吕后为了防御匈奴威胁,用城墙把这几个宫殿连起来,就成了长安。所以长安实际上是一个宫殿群,只有少量居民在宫殿之间的夹缝中居住。”
                            “等于说最繁华的并不是长安,而是长安外,以及渭河北边的这几个陵邑。‘五陵年少争缠头’。”乐正绫说。
                            “对。五陵少年就成为后世唐朝诗句里面常用的富贵人家子弟的意象。”天依点点头,“长安城的居民,大部分是宫里的、和宫殿有关的人,应该不超过十万。但是把这几个陵邑——当然现在只有三个——加起来,可能规模也有个几十万,而且由于是迁徙山东富户入关,这几个陵邑的居民购圌买力是惊人的。所以它也是丝绸之路在东端的最重要节点之一——其实连之一都可以省却了。”
                            “嗯,我和祁叔从塞下退却的时候就遇到过很多商队,他们基本上都是去长安的。”
                            楼昫一边听着两人的语圌音,一边努力辨识一些发音和汉说相近的词,比如“汉”“安”“宫”等。由那个后附的“安”字,楼昫进一步推得在海国话里面,“长安”的“长”读/tʂʰɑŋ/,和汉地的/daŋ/不同。似乎在海国话中,可以找到和汉地的/t//tʰ//d/有对应关系的/tʂ//tʂʰ/等——它们都是塞擦音,海国的塞擦音特别多,而且高元音特别多,比如/y//i//u//o/。往往它们似乎和汉地的低元音/a/有对应。
                            有这么多疑似的对应关系,楼昫不禁更加怀疑,两位什官所说的海国,是否就是汉民在海外的国圌家,她们是不是实际上的汉民。可是她们既说的汉语,为什么自己和她们完全不能通话,且那边的塞擦音和高元音如此多,而韵尾如此稀少呢?
                            楼昫打算把这个问题带到塞下再问。至少在这个当儿,他想抛开这些音系上的疑问,好好地享受假日的阳光。
                            两伍士兵下了渭桥,乐正绫让众人散开队形,不要走得整齐,短刀也要收藏起来。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容易扰民。
                            又沿道路走了许久,高大的长陵县的城门终于来到了距离他们不到百步的地方。这座城市似乎并不喜欢将它的富有和热闹藏在城内,而是蔓延到了城外的道路上。摊亭、伞盖、凉棚,处处而有,小伙子们各个面有喜色。
                            “什正,使君划给的经费,应该不止是购球的费用吧?”夷邕问道。
                            “对。”乐正绫笑着向他说,“司马能看不出你们的小心思么?——对了,进了陵邑,不要呼什正什副,叫姑嫂便是。”
                            “唯!”
                            众人并不打算在外围留恋。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进到长陵县城最中心的市场上,大开一下眼界,看看汉地最繁荣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用乐正绫的话说,叫“见西洋景”。城外的商贩并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楼昫和何伍长等几个乙伍的士兵倒是走到药摊上,用自己的资材买了些茶叶。
                            “哎,阿昫,阿存,”乐正绫也开始换用辈分的叫法来称呼自己的士兵们,“你们几个后生怎么浪费钱呢!”
                            “这不是给‘大姑’您治一下嗓子么!”何存抱着茶叶说,“反正这是最贱的药材了,我们几个人一摊,一人也用不到多少钱,不妨多买点的。”
                            “最贱?”乐正绫看了看茶叶。看来在汉代,是真没多少人喝这个东西。
                            “哪儿的茶?”天依问他。
                            “华阴的。不算好,随便采采。”药摊摊主陪笑道,“我卖的主要不是这个,我这儿朱砂粉很好,不知受用不?”
                            硫化汞都能做药?天依在心里暗自吐槽。看到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摊主笃定她从前深居闺阁,没出过几趟家门,遂向她介绍道:
                            “解毒安心用的,夫人,您出来一趟不容易,听我讲讲这朱砂的效果。小孩晚上要老是哭,心神不定,吃这个有用。”
                            天依摇摇头,和士兵们离开这个摊位。
                            “哎,夫人,还有石英粉呢!名贵是名贵了点,药到病除啊!”
                            药摊老板奇怪地看着这些男女走向城门中去。好药他们不买,却买一些不痛不痒的茶叶,这让他十分摸不着头脑。
                            “什副,其实我们也可以买一点那些粉。以后谁犯了什么病,我们可以……”夷邕对天依道。
                            “朱砂也好,石英也好,都是有毒的,最好不要用它治病。一般的草药都比这些矿物好。”天依说,“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使用这些药物的。”
                            “有毒?可朱砂不是解毒的么……”夷邕对天依的回答感到很疑惑。


                          IP属地:山东155楼2019-04-21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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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走到城门口,守兵在检圌查他们的装备时发现了札甲和武圌器,众人被滞留了一会儿。乐正绫向守兵的队长出示了背章和军幕的文书,并告知了收藏兵甲的原因,守兵才放他们进入了作为三陵邑之一的长陵县城。这下可长了大家的见识——
                              只见街面周围绿树成荫,四下里的院墙都被刷得整整齐齐的,并没有土坯的质感。而在院墙后面,便是成片成片的陶瓦屋顶——自然,陶瓦屋顶也非常整洁。在物质条件不发达的年代,除了利圌用矿物和植物颜料尽可能地绘制丰富繁杂的颜色以外,整洁便是衡量建筑美学的一个重要的标准。
                              韩非子在《五蠹》中提到过,往古圣圌王的时候,他们的宫室,“茅茨不翦,采椽不斫”,也就是屋顶上的茅草并不修剪得很整齐,而屋宇上分布的椽子也没有砍得很齐。显然,这两句话的意旨便是,在商周,虽然陶瓦还没正式大面积地使用,但是人们已经将对整齐的追求融入了修剪茅草和椽子的过程。就算用茅草作屋顶,只要治理得整齐,就也能取得出色、高贵的视觉效果。而将它泛化到墙体、地板、梁架等地方,自然也是这样的。
                              日本的高等级建筑——一般是本土原生做法比较多的建筑物上,会使用一种叫桧皮葺的做法。它用桧树皮代替瓦、木条和茅草,将其厚厚地覆置在屋顶上,堆成一个光滑的面。虽然使用的材料比较简单,但是也能达成光滑整洁的观感。比如平安神宫等神社,有许多就是采用这样的做法,也算“翦茅茨”的另一种体现。
                              除了建筑物整洁,且一些门、楼、厅堂多施色彩以外,最让他们震撼的便是街上的人流了。穿着素色和彩色丝衣的人比在洛阳城里多了许多,乘车坐轿骑马的也较关东更多,在这样一片颜色的海洋中,楼昫迅速被眼前的浮光掠影给淹没了。
                              “跟兄弟们走!”夷邕拍了拍他的肩膀。楼昫这才从物质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跟随通书什的其他人往市上行去。
                              天依和乐正绫虽然长期在现代城市居住,但是到汉地这半年来,头一次见到如此阜盛的消费性城市,她们仍然被该城市相比于同时期的繁荣给震撼到了。有人坐着马车从街上经过,瞥到这些布衣在一旁惊讶的眼神,轻蔑地笑了笑。
                              通书什的人们挤过汹涌的街道,来到市上。这市和洛阳的类似,外部是被围墙围着的,不过道路相对拓宽了许多。在市的中圌央,有一座两层,约十米许高的市楼,守兵和市吏站在二楼的平坐上,便可以将市场的一半多地方收入眼底。不过市场里人多店多,各行各业都有,招揽的幡幅又多,远处似乎还有角抵等杂技表演,估计光靠几个站在望楼上的人是管不过来的。
                              “请问哪里是卖踏球用的球的地方?”夷邕拦住一个路人,询问道。
                              “东北头。”那人不屑地让僮仆指了个粗略的方向,掉头就走。
                              “这!”夷邕皱起眉头,“我们好歹也是……”
                              “二侄,人为衣装。”乐正绫劝解他道。
                              他们躲着车马,向市的东北边走去。终于,在一个售卖各种手工制品的院落里,他们发现了一家贩卖革球的店。夷邕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询问店家球的数量及价圌格。众人便也围上去,增一些势头。
                              店主从未见过这么一大家子年轻人一块出来买球的。他对他们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解。不过既然是生意,那就得做。
                              “你们需要几个球?”
                              “十五个。”
                              店主看了看自己店中陈列的革球。
                              “你们要什么款式?”
                              “径九寸的。”
                              “只有八只。”店主笑了起来。
                              “多少钱?”
                              “径九寸的,一只六十铢。”
                              “六十铢!”夷邕的脸都青了。按这个价圌格,他一个月的收入还买不到几只革球。
                              “你们不是要买八个么?”店主看着他的脸,觉得有点好笑,“能一口气说买八只球的,应该不差这点钱吧?”
                              “这……我们在华阴买的……”
                              “华阴是什么地方!那也能算球?”老板伸了伸袖子,“这市上,光租这店面的租就多少去了。我看你们都是布衣,价圌格还报低了点。”
                              “大姑,我们有多少钱?”
                              乐正绫沉吟了一会儿,向士兵们道:
                              “没事,钱还可以。”
                              “我们真的要花这么多冤枉钱买这几个球?”
                              “这本来就是你父亲给的购球的费用。相信他也知道长安这附近的物圌价。而且,二侄,你觉得这球与华阴的球比之如何?”
                              夷邕从店主手里拿过一个球,在手上掂了掂,四处捏圌捏圌揉圌揉,最后向乐正绫报告说:
                              “大姑,它质量好。我们在华阴买的球,虽然价圌格便宜,但是不耐踢,估计再过些时日就破了。这个球,踢三个月我估计应该不成问题。”
                              “那比买那种球要划算多了。”乐正绫开怀道,“到时候就算大家不踢了,还给父亲,也是好的。”
                              “也行。那什……大姑,我们就买了?”
                              那位姓郑的军士从背上卸下钱箱,将木闩打开,捧出一大摞铜钱。
                              卖革球的商人看着这群布衣少年拿出这么一只钱箱,不禁啧啧称奇。看来真的在这几个陵邑间,藏富之人还是不少的。
                              正当士兵们取来皮球,将它们挨个装进一个麻袋的时候,人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九寸的,就让这群乡巴佬买完啦?爷的呢?”
                              楼昫和齐渊们往后一看,有几个穿着绸子衣服的少年正叉着腰,在店前的街边站着,打量着通书什的人们。
                              ——第四节完——


                            IP属地:山东156楼2019-04-21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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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吧,虚假的小红点又来了
                              这次推荐一个遗址,西汉晚期的三杨庄遗址
                              被洪水瞬间gank的它深埋千年以后成为了人们考察汉代农业生活的宝贵材料








                              IP属地:山东163楼2019-04-22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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