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房花烛夜
烽火映红了西楚皇城的天儿，偌大的宫殿外，陈尸无数。
　　“传国玉玺在何处！交出来，朕饶你不死！”墨连城一身大红喜袍，沾满血污出现在楚倾鸾的面前。
　　他的眼里尽是陌生的寒意。
　　“朕？”楚倾鸾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墨连城……乱臣贼子，谋朝篡位，人人得而诛之！凭你也能称朕！”
　　墨连城提起软剑，剑锋从她喉间缓缓上移到了下巴的位置。
　　剑锋强迫着她抬起脸庞，杏眼朦胧却固执的对上眼前这位剑眉星目的男子。眼前这张熟悉的俊颜，本应该是她最爱的人啊，却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她不共戴天的灭国仇人。
　　曾经，她楚倾鸾贵为西楚公主，西楚国君唯一的掌珠，她是这皇城里最尊贵的少女。
　　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们之间花开无果。
　　认识墨连城的三年里，她便日日在等。三年的光阴，无情的打磨着少女最宝贵的青春，三年的岁月，她等着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百夫长，成为西楚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
　　看向身上还未来得及褪下凤冠霞帔，楚倾鸾心底只是觉得万分的讽刺。她没等到他铺十里红妆，没等来他花轿迎门，等到的却是他血溅皇城，弑君篡位的消息。
　　正是今日，正月初十，本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面对她的嘲讽，他不怒反笑。“忘了告诉你，朕不叫墨连城，朕的名字是南宫璟玉！”
　　“南宫璟玉……”她的眼神中仍是不解。
　　“十五年前，我父亲南宫烨乃西楚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可你的好父皇，恐我父亲功高盖主，诬陷他卖国通贼，生生下旨诛杀了我南宫府上上下下五十二条人命！”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写满了悲凉，可瞬间却被冷峻替代。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五十一条人命，饶是我侥幸逃出南宫府，才免受一死。”他的脸上升起大仇得报的快意，可不知怎的，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女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心底竟隐隐显出一丝痛意。
　　但这份痛意却被南宫璟玉所不齿，他千方百计想要接近楚倾鸾，不过是为了报仇，父债女偿，眼前的女子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传国玉玺的藏处，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指向她喉间的利刃又近了三分。
　　她移了移目光，视线落在正前方那个身着大红喜炮的男子身上。想起曾经他对她许下的海誓山盟，如今看来不过全成了笑柄，她竟是这样傻，傻傻的爱了他三年，等了他三年，最终等到的却是被他灭国的下场。
　　楚倾鸾的唇边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却遮掩不住精致妆容下的绝代芳华。她闭上眼，想起惨死的父皇母后，即使那剑锋近在咫尺，生死于她，又有何畏惧。
　　耳边，传来了一阵让她熟悉，却又咬牙切齿的声音，“璟玉哥哥，公主她娇生惯养了半辈子，怕是受不住惊吓！锦儿也是没有想到，姐姐对西楚国如此忠诚，如今正阳帝已死，太子年幼多病，姐姐宁求一死竟也不肯交出传国玉玺的下落……”那正是她的好姐妹，兵部侍郎之女，曾经的公主伴读，洛红锦。
　　正值寒冬腊月，皇城外寒风呼啸。
　　楚倾鸾的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一身尊贵华美的大红喜袍早已凌乱残破的挂在身上。
　　她的话，让南宫璟玉手上的力道再次收紧了几分，那利刃似乎已经贴近楚倾鸾的皮肉。
　　她面色狰狞，一双指骨分明的手青筋毕露，“楚倾鸾，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洛红锦作为楚倾鸾曾经最信任的人，告诉过南宫璟玉，正阳帝十分疼爱他的这个女儿，就连传国玉玺的藏处，也不曾对她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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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倾鸾呲笑，声音沙哑，“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是你不信我！”
　　南宫璟玉冷哼了一声，见到她还嘴硬，将她抓近，“楚倾鸾，你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朕告诉你，就算没有玉玺，朕也照样有办法顺利登基。朕倒是真想知道，为了区区一个死物，你倒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还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深意，便只听见身上刺啦一声，胸前的衣衫被撕开，身上的寒凉让她瞬间清醒。
　　她哑着嗓子急声道，“南宫璟玉，你干什么？”
　　南宫璟玉声音狠厉，语气之中侮辱和暧昧的味道浓烈至极，“公主忘了，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婚之喜，洞房花烛夜，为夫又怎能让公主失望！”

第三章 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扑通一声，手中的杯子却被一道掌风打落在地，抬眼望去，竟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南宫璟玉。
　　看到眼前的男子，原本干涸的泪水如今却像断了线一般，直直往外涌去。
　　“我恨你！南宫璟玉！我恨你！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双手捶打着面前的男子。
　　南宫璟玉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禁锢着她的双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疯够了么！疯够了就给朕好好活着！你不要忘了，安儿还在宫中，你若死了，朕便拉他第一个给你陪葬！”
　　安儿，前朝皇子，那是她年仅四岁的幼弟。
　　听见这句话，楚倾鸾猛然从南宫璟玉的怀中抽身出来，“你不得好死！南宫璟玉，父皇母后已经死了，你大仇得报，如何才肯放过我们姐弟！安儿他那么小，不会对你的皇位有任何威胁！”
　　南宫璟玉听完，却淡然一笑，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这抹笑容有多么苦涩，“你要死，朕偏偏不让，朕就是要你好好看着朕在这盛世之中君临天下。”
　　听到这句，楚倾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抿着唇，圆圆的杏眼直直的看向他，“呵！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恨我，就算你大仇得报，登临帝位，也将我囚禁在这冷宫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往种种果真是我的一厢情愿，你的虚情假意？”
　　“是……”南宫璟玉强忍着胸口处的窒息之感，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一个字。
　　耳畔却传来女子低浅的笑声，“好呀，我果真是愚蠢至极……”
　　寻着那笑声看去，楚倾鸾便是用尽了力气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可此刻她的脸上还是不争气的挂满泪珠。
　　“那我再问你，一年前的那场遇刺中，你拼尽全力护住我杀出重围，也不过只是你的复仇计划之一？就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的确如此……”南宫璟玉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胸口处那种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在这样下去，他便真的要难受死了。
　　甩了甩衣袖，他转过身去。
　　“从明日起，安儿会接到冷宫与你一同生活，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你若是敢死了，朕便让你的安儿立即与你在地下团聚！”
　　走出长恨殿，南宫璟玉却全然没有了在楚倾鸾面前的神采。那个少女，在昨日被迫成为他的女人。
　　想起昨日对她的种种凌辱，她那孱弱的身子，明明很怕却要故作坚强的面容总是在他脑海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不会的，那三年，不过都是他的虚情假意，为了复仇，他才会与那个女人情深缱绻，不过都是些逢场作戏，不会是真的。
　　他的心里装着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那便是十五年前，曾经救过他的那个少女。
　　当年，他在父亲的拼死保护下，逃出了将军府，身边的小厮为了救他，换上他的衣服，随着将军府的那场大火灰飞烟灭。
　　好不容易逃出将军府，却正值官兵巡夜之际，背后是一条死胡同，他孤立无援，眼见便要被发现，却是被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所救。
　　那年他不过七岁，而少女也只是四岁左右的模样。不知道那少女跟那群官兵说了什么，便唬的官兵掉头离去。
　　如今他仍清晰记得那少女清纯的脸庞，圆圆的大眼睛灵动至极，明媚的笑容缕缕浮现在脑海之中，在冰冷的黑夜给了他一丝慰藉。
　　那女孩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姓名，只是告知她自己小字“怜儿”，她说，那是她父亲为她起的，“我见犹怜”意思。
　　想着那少女一身锦衣华服，打扮身着不俗，必定是个官家女子。

第八章 他不懂
那时候，楚倾鸾疼的已经快要死去。不仅是腹间传来的疼痛，还有心里。
　　她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已有了一个大窟窿。那个窟窿那么大，而南宫璟玉却冷眼看着那个窟窿一点一点溃烂下去。
　　她本该有救，但却没人救她！南宫璟玉说要她好好的活着，那仅仅是让她的身体活着，或许心里，早就死了。
　　他看不到她的绝望，于是便只作壁上观。而她自己，却仿佛一个哑巴，她无法将自己的痛苦叫喊出声，却只能怯懦的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南宫璟玉他不懂。
　　他从来都不懂。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救赎。
　　她泛白的指尖死死的拉扯着床单，脑子里已经疼得一片空白，可仍有一个声音反复在脑海里重现。
　　“这个孩子，他不能死……绝对不
　　御书房内，老嬷嬷跪了一地，小太监双手颤颤巍巍的奉上一卷泛黄的书画。他们奉命找到了皇上找寻了十五年的女子，本是喜事一件，如今却无人敢言。
　　南宫璟玉小心翼翼的接过，解下绑带，轻轻的展开画卷，画卷中的少女身着一袭粉衣华服，少女清丽的容颜展现在他的眼前。
　　一如记忆中的少女清纯的模样，圆圆的大眼睛灵动至极，殷桃朱唇，笑晏如花，何曾浸染芳华。
　　“是她……是她！”南宫璟玉的嘴角微微扬起，可片刻之后便凝固在了脸上，只因那画中人旁的一行小字：怜儿。西楚公主之像，正阳帝五年六月初八。
　　可他是万没有想到，那少女原来一直就在他身边。
　　她明明驻足在他心尖儿漫漫三年，可他还是为了所谓的血海深仇伤害了她。他原以为也只是三年的纠缠，那不是爱，只是他的复仇大计。
　　所以大婚之日，他灭了她的国家，杀了她的父皇母后，将她囚禁冷宫。
　　原来一直是她。何止是三年，原来她一直没有放过他，从十五年前便已开始。
　　阿瑶再次去请南宫璟玉的时候，他颓然站在御书房内，手里攥着那副泛黄画卷，攥得紧紧的，脸上是人们看不懂的表情，似是在笑，却更像哭。
　　他口中喃喃作语“原来你未曾放过我，未曾放过我……”
　　然而，阿瑶却没有理会，她直直的跪在他面前，猛然磕了一个头，“皇上，求您快去看看吧，罪妃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南宫璟玉脸色一白，“什么？你说什么！”
　　“娘娘不是身体不适，是娘娘的孩子……”
　　南宫璟玉冲到冷宫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安静的让人害怕。
　　他眼睁睁的看太医跪下，看着太医双手捧出满是血迹的肉团。
　　“鸾儿……”他有些惶恐的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颤意。
　　对方闻声，才缓缓抬起头，一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漫不经心道，“你来了，孩子……孩子没了……”
　　“鸾儿，我……”他想要开口安慰她些什么，却又想起手中泛黄的画卷，竟是将话语噎在了胸口，一个字也吐不出。
　　“是臣妾没用，孩子……孩子没了。”她还是那样清清淡淡，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鸾儿，是朕的错，朕对不住你……”突然想起宴席之上，他亲口让她喝下那杯冷酒。
　　可无论他说些什么，在她的眼中，始终看不见一丝波澜。
　　那日皇帝临走的时候曾告诫过众人，从此以后，楚倾鸾便是昭和的新后，所有人都听见了，却唯独只有楚倾鸾一人没有耳闻。
　　三日后，她孤身一人离开了皇宫，没有人敢拦着这位昭和新后，她身着一袭白衣，就那样一个人颤颤的走着，单薄的背影在宽大的袍子之下显得万分凄凉。
　　在去往祭祀院的路上，她一面走一面想，竟断断续续，想了那么多年的事。她想起当年有个少年踏月而来，风光霁月，宛若天人，在西郊猎场将她护在身后，以一敌百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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