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大步离去。
及川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方才医生的宣言,充斥着霸道、独断,甚至是残忍。
不知为何,他却感受到一丝温暖。找到了活下去的借口,似乎残留着一丝苟延残喘的勇气。
微微凹陷的枕头冰凉,丝毫没有蓝泽的温度。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温度。
及川有些模糊的想着,指腹来回摩挲着柔软的枕面。
电梯上升,银灰的墙壁反射日光灯的光线,映出他模糊的蓝色身影。
他站在中央,右手习惯性的举至眼前。
他不想让他死。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为什么。
挽留病人的生命,职责所在。
没错,职责所在。
似乎就是从那次开始,及川开始注意到主治医师的存在。瘦削的身影总是忙忙碌碌,却不曾因为过多的工作而退缩。
蓝泽耕助。他慢慢的想,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直升机医师的工作十分辛苦。值班的时候,无论多么疲劳,只要通讯终端响起,就必须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往现场。耽误了哪怕是一秒钟,也是在剥夺伤者的生命。
蓝泽很享受这种微妙的快感,仿佛在何某种未知的不可抗力量搏斗,在最后一刻战胜对手。
手术也同样如此。
所以,他试图说服自己每天例行检查及川宗佑只是出于责任心,或许只是期待他有一天再次做出偏激行为。
不可否认的是,每次打开病房的一瞬间,都会产生轻微的喜悦感。
及川能下床走动,已是两个多星期后。习惯了蓝泽的查房,习惯了不去想美知留。
他一遍一遍的对自己重复:那个一直苦苦纠缠美知留的男人已经死去了,现在存在的是一个想要接受新的人生的及川宗佑。
上天总是热衷于戏弄凡人。
当他深一脚浅一脚,扶着输液架走在空荡的走廊时,突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女声。甜美、清脆,微微柔弱却如甘泉般清澈。熟悉,曾经朝思暮想的人。
他错愕,不禁放慢脚步。
“小武放心啦,镏可只是在修栏杆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头而已。”
“……”
“没有的事。是镏可太逞强了,我本来劝她等你回来再修的。”
“……”
“嗯,已经没事了。现在在医院里,已经包扎过了。你安心工作吧。”
“……”
“嗯,好,拜拜。”
转角间,是女生清秀的脸上还未凝固的笑容。
也是当初自己最迷恋的笑容。
只是她一看见他,便失了神色。“宗佑……”她嗫嚅着,下意识的向后退。
及川扶着输液架的手紧了紧,心头有什么感觉忽而掠过。他一步步的朝女生走去。
空荡的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被墙壁与玻璃不断反射,显得过于刺耳。他在女生身边站定,眼角余光不曾扫过她苍白的脸。
喉间干涩,他努力寻找字句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调整了略微杂乱的呼吸,轻轻开口。
“再见了,美知留。”
及川迈开脚步,掩去自己一瞬间的脆弱与绝望。
美知留跪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似乎是喜悦,似乎是悲哀。他听到了她的哽咽声,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平静的,走过了这条路。
美知留捂住嘴,忍住哭泣的声音。
这样的自己,太没用了。
得到大家的帮助,终于离开了宗佑的自己,依然会为宗佑而哭泣。她擦去两颊的泪水,扶着墙壁站起来。一抬头,看见一位医生站在不远处。
卷发,冷面。
她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有些懊恼得整理衣裙,跨好小包从医生的身边匆匆走过。
蓝泽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及川有些孤寂的身影,而后淡然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