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开始,她说,我们——呵呵,一开始。
那个充满情趣的法国货,也是我们一开始那天,我就已然发现了的。
我总不该很傻很天真到以为那是她平时自己套在指头上半夜数钱玩的。
那么现在才想起来再追究起什么,也确实该算是我莫名其妙无事生非了。
于是,我都没有什么借口,可难过。
就更不要提什么埋怨不埋怨,指责不指责。
一个借口都没有。
是我自己太贱,贱得开天辟地,贱得有始有终,贱得彻头彻尾。
“你……陈西贝你笑什么?”她又忍了我很久很久,终于心虚了。
我笑?我在笑么?那我脸上凉飕飕的东西,也是笑出来的?
“这大半夜的……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没怎么,我只是想把Prada还给你,我高攀不起的奢侈,终归都是要还回去的,不是么?
“你疯了啊你!你说话啊!”
我说,我说什么,你让我怎么说?
“下车,下车说!”张靓颖冲下车去,猛地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粗鲁地拉扯着我的胳膊。
我自己解开了她给我绑住的安全带,顺从地被她拖车下去了。
“是何洁跟你说什么了?还是怎么?”张靓颖瞪着血红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生吞了一般凶恶,“你跟我说清楚,今天必须说清楚!”
“张靓颖……”我哽咽了一下,勉强调匀了呼吸,“你听我说……”
“嗯,你说。”她看我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双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很高兴能再跟你遇上,也特别感谢,你都被我捉弄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肯帮我。”
“那不算捉弄的,开什么玩笑?那算什么!”
“可我们……怎么说,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委屈你了?你想怎样,你说。”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是什么都可以答应的,也都答应得起的。
“不,是我要不起这些。”我摇头,咬着嘴唇苦笑,“Prada可不是拿来装零钱的。”
“这件事跟钱有关系么?”她愈加困惑地望着我,“就是个生日礼物而已,你没这么矫情吧?就为这个就扯出这么多有的没的,太不像你了。”
是啊,我不小气,我最大方。
你吃透了我,也就吃定了我。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没有什么力气再试图跟她解释清楚什么了,“是我上年纪了,惹不起祸了。”
“你这么说。”张靓颖紧蹙着眉头,深深地凝视着我,“其实还是给我留了情面,对么?”
我拼命啃着自己的指甲,别过脸去。
“你这么跟我说,我反倒明白了。”张靓颖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点了根烟,“你听了什么,还是看见了,那可能就是真的,那就姑且当它全是真的。我不想一样一样跟你对质,你也知道,那没必要。我们之间,没必要。”
“嗯。”我点点头,由衷地赞同这个虚伪家伙难得的坦白直率。
“你的想法,我也明白了。”她也学我点点头,吐了一大口烟,“想听听我的么?”
“随你了。”
“你是个大美女。”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可你最好的东西,是心善。”
“所以呢?”我知道她表扬一个人是一定会有“所以”或者“但是”的。
“所以……”她又猛吸了一口烟,带点神经质地弹掉了烟灰,“所以我没你那么善。”
“然后呢?”脸上的泪差不多被风干了,倒是脊背,开始隐隐发凉。
“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些,就放过你了。”她阴阴地说着,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的,像一只露出牙齿向我挑衅的狼,“我不想放过你。”
“这样……有意思么?”
“有,当然。”
“张靓颖你无耻你混蛋你!”
“你一早就该这么跟我说,惹得我烦了,也许也就算了。”
“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只手遮天了!”她轻蔑不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
“笑话,我几时用钱砸晕过你?呵呵……不是我高看了你,是你小看了我。你比那些拿钱就能买来的,精贵多了。”
我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一个耳光就扇过去。
这个恶魔轻易地躲开了——就像她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并伤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