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晴好，微风吹落xx院的x花瓣时，我正坐在阿楚面前，对着她絮絮说着我前儿在广德楼听来的戏说前朝传奇。那本传奇讲的是神童王希孟如何聪敏，如何精于丹青，他又是如何做出那副《千里江山图》的，以及他最后如何结局收尾。】
【眼下我正讲到那位天才王希孟如何做出《千里江山图》。我讲故事当然没有广德楼那里的专业、吸引人，话里话外总忍不住加些自己的感情在。而现在呢，我又忍不住撑着额头，长叹一声】
你说，王希孟怎么那么聪明呢？他那分才气，分给我一些也好呀！

在淮山橘苑支好长榻，双姝听风送吟，抚蕊馥幽。我将臂整在发髻底下，手中把玩着一枚飘零的花骨朵，眼是半睁未睁的样子眯眸晒着暖阳，听着荽儿叹息王希孟才气，这才撑着臂支起头来，正好看她发缕低垂顺手将花骨朵挽在人鬓边收拾好碎发。
指尖略过她的发丝，颇有些无奈地开解她:
“甚少听你羡慕旁人才情，我还当你‘思慕希孟’呢，若世间有如这样的男子，那你可要抓紧了。又说这才华如尺素，用一点少一点，王希孟少年出名，一画垂千古却也无福消受身后事，是不是？傻姑娘。”

【指尖摸摸耳鬓处多的那枝花骨朵，想起开春后和阿楚在马场上见到的那片野花坪。虽说京城中霜花店里的花朵不俗，但我一直觉得那天我见到的那片花最沾风情。】是这样的理儿，世人都慕人才情，我当然不落俗了。
【我双肘抵着桌，将脸蛋奉上。】可这话本里说，王希孟早就看出自己命不久矣，最后是偷偷溜走的，你信不信？真没想到，皇上的肚量那样小，连个宰相都不如！
【我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哪里知道自己说了句阿爹听了都要吹胡子瞪眼的话。我在桃仙的一阵疑似清嗓子声中醒悟过来，捂住嘴巴，眼睛扑闪几下，苦笑开。】
是我胡说了……

我听她这样讲，也笑着抬臂捏一捏她粉桃儿似的面颊，“不知是着了王希孟什么魔，竟越发说的没个正形儿。”
世人皆爱才却也妒才，能为己所用固然好，若风头掩过自身，是见不得他的好的。拢了她掩唇的手来放下一片簪鬓花的绿叶，娓娓道来:
“圣人都是广开言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宋徽宗的旧事不干咱们。才子如美人，听说杨贵妃也未断香魂于马嵬驿而是偷渡海外……想来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入世落地饱受摧残，我的小美人，你也不可太出众不然难落个好的。”

【阿楚放在我手心里的绿叶，被我拿来充作一片小扇子，在她耳边摇动几下，带去一丝丝能被忽略不作数的风。我把玩着这件小玩意儿，一会儿放在她耳垂上，和耳坠相映衬，当做是大自然馈赠来的首饰；一会儿又和她头上的簪子放在一处，想着改天连着绿叶与花朵一处镶个簪子送给阿楚当生辰礼物也好。就这顿功夫，也不耽误我回她的话。】
嘻！我也就在你这儿能做个“小美人”，出了门谁能当我是美人儿瞧？我不求太出众，就落个中等偏上吧！
【绿叶落在阿楚一道弯眉上，我“呀”了一声，灵光一闪。】我听说京中最近又时兴什么远山眉，那没什么稀奇！不然，我们画个“千里江山眉”吧！怎么样？【生怕阿楚拒绝，我拉起她的手，左右摇了摇】就这一次！

许是相处日久，她顾盼生辉的眉眼在我这里格外好看，连带着脸颊上削微的婴儿肥都别有风韵。她手持小叶扇在耳侧撩起不可察的微风，等调皮的发梢拢上颔下这才消停，看她一副新奇模样拿一梢叶在我发髻前端比，又听什么时新的远山眉不如改画一副“千里江山眉”，我咬着字眼又同她复述一遍:“千，里，江，山，眉？”原是侧枕身子，微微闭眼想着《千里江山图》的层峦崧翠，她摇起我的手来，画面也开始动荡摇曳，突然闪过鬼师钟馗的模样，光影转换间罢了神思，平躺在榻上一副英勇决然的模样:
“那随你画吧，可只一点，这画完也能轻易卸下妆面才是，画丑了我可没法见人啦。”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阿楚就势躺在长塌上，阖上眼睛早跑一副侠客就义、一了百了的样子。我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照着阿楚的小脸蛋“吧唧”就是一口，紧跟着就让双姝去取阿楚惯用的脂粉螺黛来。】
你…你不要紧张噢！
【阿楚的两弯眉毛长得好看，只消轻轻一扫，就有一道修长的样子，衬着她愈显英气。青黛在阿楚眉前摆开摆去，却没有一个落笔的地方。《千里江山图》多用石青、石绿层层罩染而成，眼前可是没有青色可用了，我今儿个要化成的，估计就是用墨色描就的千里江山眉了。踌躇半天，我终于在阿楚的眉头处落了笔，紧跟着向上一扬、向下一顿，描了一个小山丘的样子。黛山上浅下深，为防我画个黑团团，我刻意放轻了手里的动作。】我这次要化成了，你就是京城里第一可、人、儿！

柔软的唇贴在面颊上，有几分讨好意味，我便半睁一只眼偷偷往外探看她动作，也稍稍放下心来。她那般兴高采烈，几笔眉黛间的添缀还是受得住的。
“荽儿在身边，我才不会紧张呢，你尽管画。我只想着若是眉若远山，得是眉飞入鬓的画法，这样便少了女子柔婉之态，多添些英气，算不上‘可人儿’，你可尽灌我迷魂汤。”
一壁说一壁安稳地随人侍弄着，笔法轻柔也有几分安逸，只待她画成再对菱花镜细评。

【我与阿楚之间只隔了几根手指的距离，近得我都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阿娘说过，女子出嫁前才会请人将脸上的绒毛刮去，俗称“修面”。想到这个事情我的牙根儿直疼。如果我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拜托阿娘去请小赵姑娘的娘亲来，她平日里最是温柔可亲的，对待我的小脸蛋也一定十分温柔。】
【阿楚提到“眉飞入鬓”，我连忙将手里的青黛在眉梢处又拉长些，动作也比刚刚再重些。前端浅后端深，这才有千山重叠的感觉嘛！平日里画眉的活都是桃仙做的，她最喜欢给我道柳叶眉，我如今也成习惯。可我不常见阿楚画这个，我想着或许是柳叶眉显不出她鼻梁纤巧、挺立的缘故。】
【一边画完我再去“祸害”另一边，等两条眉毛画好，我叫人去拿镜子来。】
你瞧瞧，不好看了不能哭的啊，更不能去告我娘！

我阖眸躺在榻上，能感觉她的鼻息，该当自己是件需吹影镂尘的工艺品，在她之手精雕细刻后会显示出别样风采。从来都是信她的，倘若画坏了，或许是自个儿眉眼不适合那样的装扮罢了，她那样憧憬着的千里江山卷，如何忍心能在谈论的尾稍留下遗憾呢？私心想着不论如何当是同她鼓励的置评。
等画好了睁开眼，便是她一副欣然的模样，迫不及待地唤镜前来叫我看妆。会是如何模样我的好奇在对镜菱花时，疑惑与忐忑便全然被消解了，那眉微扬若远山横黛，低眉如细翅翼展，有几分意蕴在含，遂是左右照之自喜，捏了捏她的鼻尖道：
“好看，荽儿出手，自然什么都有！”
言笑之下又是一番悄语的小话，闺间乐趣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