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秋审，三司便要较平日忙上不少，别说那一本本招册审核起来劳心又费力，但凡是有一点疑问，也需四处核查。是日，又见户籍处出了问题，便携了批条前去户部调取文书，却道是昨日博尔君大人给带回了家中，今日休沐未尝带回。心中暗骂博尔君将离两声，却也只能耐住性子前去拜访。】
【至博尔君府前，遣人前去通报，不过片刻，得人引，便跟着前往其书房。】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洒落一片温柔的金，熟悉的字迹静静流淌在拆开的信件上。今夏南边的雨季长了些，春里的邗江段整修里的试验，如同江南的阴雨沉沉笼在心头，不怪沉渊没底，毕竟江河无小事。如今看来，倒也算得上太平，想来那法子也没什么不妥。】
【嘉南报承王来访，自然不敢令其久等，随手将信夹入手边的《河防一览》，匆匆出门相迎，先全了礼数。】
：请承王爷安，您这一身严整是刚才衙里来？
【将人领入书房，奉茶安坐。】

【同他相识数载，却未真正前来拜访过，博尔君家世代为官，朝中势力不可小觑，虽是皇子，想要结交也得有些手段，而我便是那无手段之人——自四川祥瑞一事起，我一壁自怨自艾，又一壁不甘示弱，连自己也不知哪日谁会占了上风，造成什么结果。】
【远远见人相迎，礼数皆是周到，同常时一般无二，只是有了方才的重重心事，看向他的目光便有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尝察觉的深意。随他入室，先寒暄两句，复应道。】
：是，秋审时有一疑犯户籍不详，需至户部核实，却道你昨日带回府中了，这不就过来寻了。
【将手中批条与他，端茶，轻呷一口。】

【这该是何等巧合，前儿整理户籍，只有山东还有个尾巴，怕休沐再去好容易整理出的头绪又散落一地，索性带回府邸。谁料想正赶上刑部要用，这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凑做一堆。卷宗昨夜看完已经很迟了，便不曾收拢，如今放的散，要嘉南去拿怕不周全，索性自己去一趟。】
：只带回来山东的，谁也没料到就赶上王爷急着用。您且稍坐，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思及《河防一览》中的书信，稍有些踟蹰，然而承王爷毕竟天潢贵胄，不至于在此翻箱倒柜，也就释然。】

【我平日同人交往甚少，便是要刻意去同人交好的心思也无，原想着有二三好友，以后做个闲散王爷，煮酒烹茶，也是一大幸事——可一切皆不过我痴心妄想。将离与我算是熟识，却远远不够将其收为己用，这朝堂上，我无势亦无财，又如何同人相争。】
【思绪很乱，便在品茶间将眼底考量掩在雾气氤氲里，直至他出声要去询，方抬眼笑道。】
：那便麻烦博尔君大人了。
【他好似有些犹豫，却终是迈步离去，其间也是无趣，便四下瞧瞧这书房摆设。忽有夏风袭来，案上书籍哗哗作响，从中却掉落出封信来，垂眸去，落款竟是沉渊，虽无心去看个究竟，终归是瞧了个大概，心中不觉一怔，正欲细看了去，却闻屋外窸窣有响，想来是将离取文书归来。连忙起身，将信放归原处，回坐去，复端茶盏，仿佛方才无事发生。】

【得其应允，吩咐嘉南将茶点准备周全，便径自去取卷宗。收拢完整，来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将卷宗递交与他。】
：带回来的皆在此处了，承王爷看看要的哪一卷，明儿上值后周全了手续也就是了。
【风有些凉，这才意识到窗扇不知何时支楞楞的大开着，起身去关。路过书案才莫名生出几分疑虑，好在沉渊信里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便将那疑虑丢在一边。】
：今儿风不小，说不得是大雨将行，近几日热的很，衙门里也燥，几乎办不成什么事。

【眼朝书案处窥了眼，一切如旧，然心中仍是惴惴不安的。闻身后有响，装作无事般地回过头去，探上他手中文书，伸手接过，随后轻声笑道。】
：山东淄博的。这一到秋审，便要遇着各式各样的麻烦。
【见他目光朝书案处一扫，心跳登时漏了半拍，好在未做过多停留，想来未尝疑心，不由暗松了口气。闻他提及风，收起那些许的不自然，佯作无事应道。】
：如今正逢秋审，恰是三司最为繁忙的时候，别说只是天热，便是狂风骤雨也得至衙署再三核对。这不，骗你盏茶，便要回去继续办公了。

【若非如此，寻常时候哪里要把公文带回府中来处理，还不是早早的就做完了清净。窗户关上，便是将暑气又锁在这方寸空间，略含歉意。】
：我夏里也不敢用冰盆，方才吩咐了嘉南去准备，仓促之间或许有些不就手。
【早前几度公事，已知他是个周全稳妥的性子，更难得几分觉罗氏少见的急人所急的侠气。多少人偷懒不肯费心调查，一概准过，若非如此，哪里有满地荒坟野冢上的冤魂嚎哭。】
：您说为公事，我也不敢虚留，若还有什么问题，大热的天儿，拆人传话就是。

【这天儿是忒热了些，窗外风声劲，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气势。窗已掩，不过片刻便觉背部爬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好在是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冰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无碍，我这查完便要回衙署了，用不着麻烦。
【几年刑部摸爬，这查阅卷宗已然不似昔日那般没个头绪，不过片刻便见着自己要寻的，这户部自有规矩，遂先暗记心中，而后将卷宗阖上还与他。】
：明日我再遣人至户部誊录一份留存，今日叨扰大人了。

【迟迟不至的嘉南这才搬来了冰盆，看模样还是从库里淘澄的。这脑筋不灵光的，也不知道先去其他处先借来用用，轻重缓急灵活应变更是指望不上了。示意他把冰盆摆在承王身边，那儿便成了禁区，只能退两步避开。】
：承王爷只要说要，明儿就让笔帖式誊录一份送去，何劳您安排。是要山东的还是只要淄博的？
【得了准信儿，随手标记下来，待他起身，一路送出府门。待归来翻开《河防一览》，犹豫片刻，吩咐嘉南点亮烛台，将信纸皆焚做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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