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辆不起眼的官家马车停在了太史署的侧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内侍，扣响了官署的大门。班房老头将门拉开一条缝：“你找谁？”内侍亮出太史令的印信：“大人来了，快开门吧。”眼见老头儿忙不迭地去开大门，内侍一路小跑回到马车边上，毕恭毕敬向里面回道：“大人，咱们进去吧。”
廷议风波后，武帝为了新任中书令打了太常跟太史令板子、后又将其流贬的消息在大臣中间不胫而走。震惊之余，群臣开始暗中打探这位新任中书令的来历，当得知新任中书令曾是皇帝颇为喜爱的郎官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位看似敦厚拘谨的中书大人私下竟是韩嫣一流的人物。难怪皇帝当初非要以腐刑代死不可了，只怕这中书一职也是特意给他留的吧。尽管心中不忿，然投鼠忌器，大臣们面上对司马迁倒越发恭敬起来。消息传到李广利那，李广利懊悔不迭，悔不该没弄清楚便听信赵弟等人的鬼话，搞什么“先下手为强”，结果非但没安插上自己人，还差点捅下大篓子。
不过，廷议一事，倒是让司马迁在内侍中间涨粉不少。不少内侍对司马迁的气度学识很是折服，加之这位与尚书令同列的中书令大人并没有配备属员，一些人便泛活了心思，纷纷找宦者令春坨说情，希望能在司马迁那里谋个差使。闻听此事，司马迁哭笑不得，少不得以“不合宫规”为由请春坨代为婉拒。尽管如此，武帝不久还是以司马迁宫中饮食起居需要人照料为由，调拨了一个名叫郭穰的年轻宦者过来。郭穰原先在石渠阁当差，与司马迁也算半个旧相识；可能阁中当差的缘故，郭穰倒没有一般宦官那般势利浅薄，恭谨之余多了几分憨直。除了让人觉得尴尬的宦官身份外，司马迁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便将其留了下来。时间长了，二人倒相处十分融洽。眼见计书入库时日将至，司马迁不得不亲往太史署过问此事；他原本只想一人前往，但郭穰生怕自家大人会在那些外臣面前吃亏，便以“见世面”为由，强跟了过来。司马迁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也只好同意了。

进了大门，穿过回廊及几进不大的院子，便到了太史署的正屋。推开厚重的大门，清晨的阳光即刻铺满这个不大的屋子。地板上残留的水渍痕迹，以及屋角残留的熏香气味，无不表明这间屋子不久之前刚刚被打扫过。
“大人，这就是您从前当差的地方？”望着四周堆得满满的书架及散落在角落里的天文仪器，郭穰很是好奇。
司马迁点点头。
“难得京中还有此等幽静之所，怪不得大人总是念念不忘。”郭穰回头欲与自家大人搭讪，却发现司马迁面带疲惫之色，于是赶紧将他扶到屋内的主座上：“大人，您是不是乏了？您先略坐会，奴才这就叫人过来。”
“不必了，”司马迁止住转身欲离开的郭穰：“今天起得略早了些，刚才车上颠簸了一路，有些不适罢了。郭穰，你在外面守着，我想独自待一会。”
“诺。”郭穰退出房间，并带上了大门。
屋内的光线再次黯淡下来。
司马迁一边环顾着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屋子，一边站起了身。指尖划过屋内的摆设，十余年间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在脑海中呼啸而过。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在案前奋笔疾书，又仿若见到初任太史令时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他记得编撰《太初历》那会署中忙碌的模样，也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以太史令身份上朝前的那个下午。当时似乎也是这般光景，处理完所有公务，因为离散职还有些时候，自己便随手抽了卷《橘颂》来读。临走前，他将书简搁在了书架的角落里。如今这卷《橘颂》仍然安静地躺在那，上面布满灰尘，尽管里面字迹如新，但外面用来捆扎的布绳却早已褪了颜色。
司马迁拿着那卷《橘颂》，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他多么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仍然还是这里的太史令，今天不过以往岁月中稀松平常的一天。可是，他知道，就像这褪了色的布绳，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对于李陵一事，他的心结早已解开，然而内心深处，他却始终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原想应付一二便找机会辞官的，谁知上朝第一天就成了大臣们群起攻之的目标；为了自保他不得不选择反击，最后却变成了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想要做这个中书令，而且肝脑涂地要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也是在这场较量中，他悲哀地发现，只要他还留在朝廷上，他刑人的身份永远是大臣们攻击的靶子，而他若想要平安，就不得不无条件依附主上。廷议事件已让他心有余悸，更大的风浪只怕还在后面吧？到时自己将如何自处？又该何去何从？司马迁只觉得头愈发痛了起来。终于，他决定什么都不再去想了。此刻他只想静静在这里坐着，享受这里的片刻安宁时光。

没多久，屋外响起了郭穰的声音：“诸位大人请留步。我家大人这会不想见客。”
“烦请公公通禀，太史丞携太史署诸位属官前来拜见大人。”
郭穰尚未作答，里面已经响起了自家大人的声音：“郭穰，谁在外面？”
“禀报大人，是太史丞及太史署诸位官员想要拜见大人。”
“你请他们进来吧。”
郭穰将诸人领进屋内。双方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太史丞邓平面上划过一丝尴尬，然而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神色，领着署中诸人恭恭敬敬行了拜礼：
“太史丞平携太史署诸位主事拜见太史令大人。愿大人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司马迁依制还礼。随后，他扶起面前的太史丞：“多年未见，邓大人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接着，邓平将署中各位执事官员一一向司马迁做了介绍。署中官员基本变化不大，但也有些已然换了新面孔。
拜礼结束后，官员们各自散去，太史丞邓平及典星射姓却留了下来。
主宾双方各自落座，邓平先开了口：“大人，您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侧门进来了？依制，卑职等属官都应该到正门口跪迎才对。”
司马迁摇了摇头：“我与署中各位多为故旧，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再者，在下不过暂领太史一职而已，如此大动干戈，只怕又要惹人非议。”
邓平言道：“大人未免也太过小心了。您是主上任命的太史令，便是这里的正主，依制接受属下的参拜，有何不可？纵然大人宽厚示下，将来事情传扬出去，即便皇上不怪罪，别人也要嘲笑我太史署的人不懂礼数。”顿了顿，邓平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又言道：“幸好，我等也非全然没有准备。估摸着大人这几天要过来，下官特地命人按您在时的样子将这里收拾了，您看是否还满意？”
“有劳太史丞大人费心了。”
“客套话就别说了。您若承这份情，还望时常能过来走动。区区京中小衙，自比不得宫中；您若不嫌这简陋，还愿大人常来常往。”
“对对，常来常往。”射姓也在一边附和。
虽然邓平的话无可指摘，但司马迁还是从中察觉出了某种异样。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下此次前来，正是有事需要两位大人襄助。蒙皇上信任，由在下总领计书整理一事，不知署中目前进展如何，账册能否按时上交朝廷？”
邓平面显为难之色：“下官正想与您商议此事。属下担心……在规定时日内上交账册，怕是有些困难。”

“这是为何？”
“圣上给太史署的整改期限只有十五日，可眼下东巡在即，礼仪司祭之事又皆需准备。署中人手原本就不多，左支右绌之间只怕不能尽如人意。下官斗胆，可否请大人向皇上进言，略宽限些时日？”
司马迁道：“太史署计书勘核，统共以二十日为限。此次只是校正其中部分，十日已足矣。至于东巡，陛下已诏令‘循旧例’，主司祭及祭文撰写之事已另有安排，由太史署主领诸事不过三四天的差使。十五日的期限虽紧了些，但也并非不能完成。邓大人，您的说辞连我这都过不去，何况圣上那儿呢？”
“大人有所不知。赵弟胡毋进出事后，署中原先跟他们走得近的官员都遭到了罢免，其余者皆受到严厉斥责。眼下人心惶惶，人浮于事，下官也不敢逼得太紧。大人，您也是太史署出身，自是能体会到大家的难处。还望大人念及过去的情分，设法周延几日。下官等感激不尽，默死以闻！”
射姓这时候也插嘴进来：“大人，下官有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如有不到之处，还请您见谅。”也不管周围人什么反应，射姓自顾自说了下去：“您不用搬出皇上来吓我们，大家都是这里的老人，谁不知道统计好的计书除副本交由丞相府保管外，正本都是直接送到石渠阁封存的。陛下虽规定了期限，可是早一天晚一天上交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您贵为天子宠臣，替主上当着半个家，若您出面，主上焉有不许之理？恕下官直言，皇上如此迁怒太史署，不过是给您出气罢了。可得罪您的是赵弟胡毋进，何必再把账算到不相干的人头上？您如今是太史署的正主，难道我们交上一堆有问题的账册，您面上就好看了吗？”
“射姓！”“放肆！”
邓平吓得脸色都变了，他还没来得及制止，郭穰已经喝住了射姓。郭穰原本就对这些士大夫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越感不以为然，这会又见他们对自家大人又是挖苦又是威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平时听见的那些闲言碎语，心中更加愤怒，于是说出来的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你们好大胆！难道还想威胁中书令大人不成！我家大人平时公事繁忙，昨晚还陪皇上批奏章批到深夜；今天为了你们计书勘核的事情，他一早就赶过来了！若他不念旧情，何必接下你们这摊破事？倒是诸位大人念旧得很，我家大人刚上任，你们太史署就集体到御前栽赃陷害，他差点没被你们给害死！且计书勘核原本就是太史署的例行公务，现在账册出了问题，尔等不躬身自省，想方设法补救，反倒诿过威胁上司，究竟是何居心？大人您莫不是想告诉奴才，太史署送到石渠阁那一百一十四卷计书都是那胡毋进一人整理出来的吧？恕奴才斗胆：天下乃陛下的天下，陛下才是天下之主。我家大人虽然与诸位执事不同，但也同样也是听差办事而已。两位大人，纵然你们把皇上的警告当耳边风，那干政、乱政的罪名，我家大人担不起，也不敢当！”
射姓脸涨得通红，口中讷讷不能言语。邓平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拉他一起跪下了：
“司马大人，前面的事虽主要错在胡毋进，但下官等也不敢说与之毫无干系。虽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德行有亏是真，对不住大人亦是真。请大人责罚！”

司马迁并未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前摊开的那卷《橘颂》。过了会，他将卷册重新收好，同时抬头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邓平跟射姓：“邓大人，在下如果料想不错，胡毋进呈给皇上的那卷奏疏是大人您的手笔吧？”
郭穰射姓一脸惊讶地望着邓平。
邓平正欲辩解，司马迁微微叹息道：“我在署中多年，诸位大人的行文风格不说了然于胸，也是略知一二的。虽说那字迹应该是胡毋进的，但是看行文章法，且能想到在算法上做文章的，大概也只有大人您了。”
邓平倏地笑了：“下官想起来了。编《太初历》那会为了算法的事，下官曾在这里与您争论过，难怪您会有印象。”
司马迁叹道：“论星历算法，大人远在子长之上。若您花点心思，恐怕在下一时半会也破解不了。”
邓平摇了摇头：“大人从前待我等不薄，下官为何要助纣为虐，置您于死地？且有没有那宦星势凌帝座的星象，您又如何不知？只是下官人微言轻，不得不仰人鼻息；摇摆之间，也只能暗中尽些心意，然终究有负大人。大人若要责罚，下官绝无怨言。”
司马迁问道：“在下一事不解，还请大人代为解惑。胡毋进身为太史，为何奏章还要找您来捉刀？”
“大人有所不知，”射姓抢先开了口：“那胡毋进原是赵地大户，向来与贰师将军打得火热，贰师将军以其憨直，故托请赵弟代为谋个差使。当时您刚离开，太史令一职出缺，他便抵了进来。这厮不学无术倒也罢了，对星历更是一无所知。太史署居然能让这种人当官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赵弟向来城府颇深，为何会……”
“为何会投靠贰师将军，还用胡毋进这种人？” 射姓既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说了下去：“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陛下春秋已高，赵弟城府再深，也得为将来考虑不是。可那赵弟性子阴狠，太子身边的老臣如何容得下他？面对贰师将军的延揽，他自然要投桃报李。赵弟是瞧不上胡毋进，可既是贰师将军力荐，也只得另眼相看了。况且这胡毋进虽无脑，但是官长的话还是很听的。”提起胡毋进，射姓满是恨意。
“在这种人手下当差，想必署里上上下下没少遭罪。”
邓平苦笑道：“那可不是。那胡某人若只是不学无术倒也罢了，问题他还喜欢自命不凡，一味以折腾他人为能事。朝令夕改，前是后非，大家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对上无法交差，回头还要挨他训斥，说来总归是我等不能体察上司之良苦用心。可人家有贰师将军跟太常大人撑腰，我等又能如何？”
“今年的计书又是怎么回事？在下从前在太史署的时候，也曾经做过一套计书整理的范本。照此范本执行，虽不敢说尽善尽美，但至少也能差强人意。我也看过太史署今年呈上的计书，真敢不相信是居然是出自太史署。”
“胡毋进非要另起炉灶自创一套，可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每每都是开了工又要推翻重来，无论属下怎么做都不合他心意。时间长了大家自是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我等原想，账册一般都是直接入库封存，也少有人细看，想着只要把胡毋进这边对付过去就行，只是不知道此次陛下为何会突然查账，事情才被抖了出来。”

司马迁叹了口气，上前将两人扶起：“两位大人也是不易。署中经此波折仍能照常运转，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全赖二位长期付出。在下对此心知肚明，亦十分感激。人非圣贤，且皆有不得已之时，在下也不愿因此去苛责两位。然‘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能不能了结此事，就看两位肯不肯与在下共进退了。”
邓平射姓互看一眼，回道：“愿听大人差遣。”
“眼下北方用兵在即，圣上已经答应搜粟都尉桑大人，将整理好的计书全部交给大司农府，用以测算各郡县当征发的徭役赋税。所以并非在下不愿代为陈情，而是皇上绝对不会答应。”
“这个……”邓平犯起了难。想了想，他又问道：“大人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计书送交大司农府前还需经过尚书曹的抽验，不过尚书曹目前暂时顾不上这些。在下可令尚书曹暂缓三日接受这些账册，可如果那时两位大人仍然不能完本上交，那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卑职差点忘了，现在尚书曹是大人您在……大人肯体谅，我等已是感激不尽。请大人放心，我等绝不会让大人在人前为难。”
三人又将东巡司祭及计书勘核之事细细谋划了一番。中间有仆役进来对郭穰耳语了几句，郭穰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又不声不响站到了司马迁的身旁。
三人正说着，一个小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司马迁一看，正是春坨身边的人。
“中书令大人，皇上正四处找您呢。总管大人请您赶紧回去。”
司马迁站起身：“二位大人，恕在下不能久留。计书勘核之事，就有劳二位多加费心了。”
“必误不了事。请大人放心。”

出了太史署正门，上了马车，郭穰的脸仍然拉着。
司马迁打趣道：“郭穰，有什么你就说吧，你的脸现在已经阴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郭穰确实有足够愤怒的理由。同为令丞一级的官员，虽然自家大人的薪俸要比同级官员高出许多，另外还有不少额外的赏赐，连带着自己这个小跟班都跟着沾光，可天下哪有那么多白给的事情。自打自家大人升任中书令后，原先的尚书令张安世便改迁光禄大夫，圣上也不提增员的事，于是尚书令的差使也被移交到了自家大人手中。于是，原本差使就忙的大人变得愈发忙碌。可是到了一些好事者嘴里，他就被说成了成天无所事事靠献媚邀宠博来主上欢心的佞幸。宫中事务繁多，皇上不可能一一过问，一些常规事务确实也允许大人便宜行事，但这绝非可以绕开皇帝自作主张。至于那些国家要事就更不要说了。公孙丞相国舅爷他们都不敢替陛下做主，难不成自家大人就能替陛下当家了？今日这两个外臣的疯话若传到陛下耳中，那还得了？
“大人，您对那帮外臣未免也太过客气了。依奴才看，他们根本是在有意拖延。您若不给他们些教训，只怕他们从此更加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郭穰，我们此行何为？”
“替陛下处理计书勘核事宜。”
“不论他二人是否另有所图，其所言俱为事实。眼下整个太史署人心浮动，若逼得太紧，只怕适得其反。而且你我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那监工，如若他们全部撂挑子，难不成奏请圣上换掉整个太史署的人？”
“话虽如此，可他们未免也太猖狂了。再怎么说您也是他们的官长，这二人开口闭口‘我等’，搞得您反倒成外人了。亏难这些士大夫整天口口声声克己守礼，却连最起码的上下尊卑都不懂。”
“内外终有别，要一群外官心甘情愿奉我为官长，谈何容易。” 司马迁苦笑：“强行施压，终归貌恭而心不服；传扬出去，还是我等不对。不过他二人倒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只要能顺利办完陛下交办的差使，我也就不想再去计较其他的了。”
“可您听听他们今天都说了些什么啊。您不知道现在外面说得有多难听——”看到司马迁认真看着他，郭穰猛然打住了嘴。他知道司马迁一直很介意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轻描淡写做了解释：“很多人都以为大人您在皇上跟前轻轻松松就得了丰厚的赏赐，为此妒忌得都快疯啦。”
虽然郭穰有意遮掩，但是联想起邓平射姓刚才的话，司马迁心里也明白了十之七八。
“郭穰，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只是这事没有面上那么简单。不处在别人立场上，很难真的理解别人。况且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就得拿出实据。宫中事情牵扯太多，也许无意之中就把不该说的也说出去了。将来传回陛下的耳朵，轻则会被认为对陛下之安排不满，重则会被认为泄露宫闱秘事，无论哪条都是死罪。退一步说，即便真的理解了又如何？最终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行事。就拿太史丞跟典星来说，并非他们真的深信那些流言，而是觉得我不该借计书之名行刁难之事。且胡毋进倒台后，邓平原也该是太史令的不二人选。陛下此番安排固然是想证明他没有拿我当内臣，可是只怕外臣们不是这么想的，让一个刑人来做太史令，不单邓平，只怕整个太史署的人都有想法吧。”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郭穰嚷嚷开了：“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官员任命均由陛下做主，他邓平凭什么认为那位子就该是他的呀。要这么说，若您前面没遇上糟心事，现在不也还是太史令么？难道他还想翻天不成？”
“凡事若凭道理就能讲得通，哪还会有那么多是非。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司马迁喃喃道。
眼看司马迁神色渐渐变得凝重，郭穰赶紧转移话题：“奴才也就是说说而已。每天事情那么多，奴才哪有那闲情逸致去跟一帮外臣置气。”说着，郭穰从衣带里掏出一卷皂囊封缄的奏章递给司马迁：“刚才出去，一自称冀州刺史差官的人叫奴才将此物转呈大人。”
那正是一卷封事。

啊啊啊啊啊啊前辈更文了！！！！我止不住翻滚(⸝⸝⸝ᵒ̴̶̷̥́ ⌑ ᵒ̴̶̷̣̥̀⸝⸝⸝)

其实话说回来，某人从上任到立足站稳是经历了多少流言和危险啊，内廷枢机太不好当了，他得多能忍啊（而且其实不光是隐忍，还要遇事当机立断）

今天好开心啊有粮吃楼主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对官场人心也揣摩得细致入微某人确实不仅得如履薄冰还需要高度隐忍和智慧啊，很喜欢这种能与野猪朝政治相结合的设定，楼主加油，期待后面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