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要于今日前往敦煌，虽算不上太远，亦有些许路途需赶。拟定今日清早动身，行过两日，方才至敦煌，无论如何面上都稍有疲色，打不起多么大的精神来与人周旋，只嘱咐他。】
收拾妥当，便去莫高窟一观《鹿王本生》壁画，甘肃现祥瑞圣鹿，便将鹿本生画拓本一道送入京畿，以示真切
【此刻倒觉神色有异，只是分不出心神去断定，也就未曾细想，又催促了几句，方去见十一阿哥。】
方才已经交代了，咱们这便动身去离佛窟近些的行驿里小歇片刻

【敦煌离府地算不得近，亦不算太远，只西北路途坎坷，平添了许多分劳顿。闻应奇话，我本有心早些验完，也早些结束这颇不怡人的旅途，然两日奔波，到底有些乏累——何况便不是我，应督宪可非年轻人了。便道】
也好。
【至驿站稍歇，餐点淡陋，难以下咽，故只浅饮了两杯粗茶，一行人复又往佛窟。洞窟立山壁，下车攀行，七绕八绕也不见终。我心念一动，停了步，淡淡问道】
应督宪，这人怕不是迷了路罢？

【西北一壁是山，又有无尽的沙砾，看似坚硬的石块，伸手一握就散了，全然是沙砾堆积的一个虚假的形态。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污渍，对敦煌佛窟的破败心生疑虑。我偶听得莫高窟名号，大抵多是从那几个和尚口中。】
【如画匠尊吴道子为圣，文人敬李太白为仙，他们号念佛法的，亦觉莫高窟之经文为“真”——这全然是我听出来的意思。既然尊敬如此，怎么还能容许它衰败如此？】
【这一些疑虑存心，然未曾出口，得庄王如此发问，尚没有在此用上多少心思，反问。】
这佛窟有多少洞窟？《鹿王本生》在哪一窟？你若不知，就让知道的人来带路——先前从兰州来的和尚又在何处？

【小吏经不住二人施威，面色一败，道那壁画今晨来看，竟已缺损了。我心下一凛，底下人说话为免责咎，往往模棱两可，大事化小，说缺损了，想来缺损不知凡几。阴沉道】
缺损？好好的东西放着，难不成还几日风化么？想必是你们看管不力，教人盗去了。
【又想他道是今晨发现，却也未必。或许已缺损几日，他们因惧怕刻意不报，这就令搜捕更加困难。我眼下懒询一个升斗小吏，压下胸臆燥火，转向应奇道】
倘使是这几日遭窃的，尚有望寻回。

【不过三两句问，便把他打的无所遁形，若换做是我，也想不到这样破败的佛窟竟还能有可与祥瑞共上京城的拓本，这才逮了个正着。在庄王面前丢了这样的脸面，饶是我这样老骨也兜不住，恨不得将这些蠢人挨个踹一回。】
敦煌离兰州虽远，却仍在我治下，你们好大的胆子
【令人将这些小吏悉数捉拿审问，得庄王言，得见剥落痕迹果然甚新。】
果然甚新，只是不知这一方《鹿王本生》经了谁的手，仍需审问

【盗肆横生，此事可大可小，大可及一疆之治，但这实在没有必要，我对博尔君是承着他们辅弼之情的。想应奇一时恼怒，拿话未免不太考究——仍在他治下，我司督察事，难不成还要问他的责么？即一语双关地提醒道】
山高水远，他们只知当地官吏，哪知应督宪。
【痕迹甚新，总有能追回的可能。但世事不可料，我也做了天公不作美的打算，至少要撇得干净。】
盗肆如此猖獗，脱不开责任是此地官员的责任，还应一并盘查。

【庄王虽有看护祥瑞运送入京之任在身，可亦有督查之任，此番治下有误，无疑是落了把柄在庄王手中，未免多说多错——得他一句提醒，倒令我心中存疑，顺势收声，令人将他等捉下问话。】
【佛窟破旧，且风沙尘埃只比空旷之处更甚，与庄王复归行驿稍作等待，果然便有审后结果。】“因佛窟破败，露出佛经宝相，有识货之人盗走真迹转卖，发了一笔横财，方才引得人人趋之若鹜，也想占个便宜。”
【这等说辞何其可笑，可细数之下，除却平头百姓，竟然还有监守自盗吏者不知凡几，他们支支吾吾不肯细说，冷笑道。】
你们都是在本地待了许多年岁的人，打定了主意互相包庇，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们？——若有积极举报之人，举报如实，搜有赃物，之前种种一改既往不咎。如若隐瞒不报，日后叫我查出你们伸手的端倪，就别怪我不给你们脸面

【与他一行又往复归驿，盖因他们也将此事看重，周遭官吏就地审察，用过一遭茶水，即有下边来报。我在一旁缄默不言，高居而观，由他发作。】
【此地偏远，官吏既能为一点小吏在京城来查之际盗图佛窟壁画，又怎能抵挡此等开罪诱惑，有一个开口上报，便如洪溃于堤坝之缺，满堂众人，竞相告言。此中频繁提及一名为图克敦之官员，即问应奇道】
这图克敦是谁?

【既得吐露了一位图克敦，倒也不是个生人，庄王有此问乃应当，斟酌回话。】
这位图克敦乃是上任总督任下的宁夏道台。
【诸如此类道台，当是最好安插亲信心腹的位置，上下接洽，便可做出一手欺上瞒下的事情来，我本就有处置他们的意思，也好将忠心于我的人手安排到位，哪知摸不着错处，便一直搁置——总要使人信服。】
【此刻恰是大好时机，特言了是“上任总督任下”，与庄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立刻将图克敦提来，【又多加嘱咐。】暗中行动，不可打草惊蛇

【听得上任二字，不由暗暗忖思。我和上任总督的情分诚然未到足以令我为他保一保旧同僚的份上——我又总不介意借此换一换血的。与他对视一眼，一颔首，未露出太多情绪。】
【应奇一句不可打草惊蛇倒说进我的心坎里，宁夏道台被提入审，自然应着将霁行事按监，然我为钦差，应奇为总督，且我二人毕竟知情，须在场才可缉问。如此，只道事不宜迟】
既然如此，我们也动身回程罢。
【一行人复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