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拜见陛下。”太巳仙人忙深施一礼,以嘴努向身形清减,玉颜月貌的容齐,“此人口出狂言,对陛下不敬,小仙正欲依天规法办,这……”
天帝陛下眼底,依稀有余光在那人身上掠过,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微动,两旁仙侍已然会意,分自左右,把非常虚弱的启皇搀扶起来。
“启皇是本座的客人,初来乍到,规矩么,慢慢教便是。”润玉半笑不笑道,“倒是太巳你,无诏擅闯璇玑宫,肆意喧扰,似乎……也并不如何将本座放在眼里。”
“小仙岂敢!”太巳额头沁出几滴冷汗,匆匆赔罪。那厢邝露见状,忙碎步上前,挡在太巳仙人面前跪了下去,“陛下息怒,爹爹定是来探望邝露,一时不查,误入此处,并非故意失礼的……”
天庭吏政,不论亲疏,唯贤任之,邝露兢兢业业,替父求情,润玉脸色缓和了些,隐于袖中的手,微抬了抬:“看在上元仙子的面上,此事揭过,且下不为例,都起来吧。”
他们你来我往,容齐没听进去几句,他陷入巨大的疑惑中,更多的是懵。启皇垂眸,把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发现个所以然。没有小荀子,没有医女萧可,没有太后,更没有容儿。眼前的人,他一个也不识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药香混合着血腥味,雾气氤氲的密室。他的天命自娘胎带来,二十余年服用了大量的珍贵药材,自知时日无多,便将浑身鲜血放尽,只求为容乐解毒,让她能够逃脱母后的掌控,自由自在的去过想要的日子。
他明明,应该已经死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或者,他实则已经灵魂脱壳,被拘到了地府?
容齐茫茫然抬首,别说牛头马面了,除却那个咋咋呼呼的老头子,眼前所有人都长得很好看,就连扶着他,两位貌似侍女的姑娘,都生的眉清目秀。
周遭陈设,与西启皇宫大异其趣,色调清净素雅,却也是极具精巧,千金难寻,绝非俗品。和书本戏文里渲染的,鬼气森森,暗无天日的酆都城,全无半分相似。
不过,凡人印象里的地府,皆出自以讹传讹的臆想,大抵,是做不得数的。
容齐犹豫片刻,龛动素白的唇,向他们中央,容貌顶顶好看的那个发问:“朕,是不是驾崩了?莫非你……便是那传说中的阎王?”
光透重扉,映在清俊无双的面容上,润玉手指转拢,连动的是三尺云白广袖,银龙暗纹,几欲腾云飞去:“此处为天界,本座,乃是天帝。”他顿了顿,悠然叹道:“启皇龙体孱弱,加之失血过多,确已驾崩。”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当亲耳听到自己离开人世的消息时,容齐的双眸,不由自主的略微黯然。同时他亦有些欣慰,红尘苦厄,他挣扎过,反抗过,奢求过,却敌不过命数已定。与其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苟延残喘,不若死得其所,替容儿续命。
如今的容儿,有夫君,有稚子,早不是当初冷宫里那个,会喊他齐哥哥,和他相依为命的小丫头了。
天界,天帝……
传闻只有生前立有大功德的,才能死后英灵成神,飞升天界。启皇自觉虽算不得恶贯满盈,也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善男信女,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戏码,在皇室司空见惯,哪个帝王手上不染血。况且他连判官都没见过,善恶不辩,就来到了天界,着实是教人困惑。
容齐也曾熬着病体,参与西启律例的修撰,习惯于用冷硬面具来掩饰真实情绪的他,难得坦诚一回,缓了口气,问道:“朕有一疑问,请天帝陛下赐教。凡人死后,打入地狱,或飞升成仙,依据的是何等律法?”
天帝想了想,娓娓道来:“生前障业,赏善罚恶。能飞升天界的人,或是千古流芳的贤臣良相,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自然都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
容齐道:“那朕……”
润玉示意他稍安勿躁,微微笑着,煞有其事道:“你的命簿,本座尚未御览。不过除了大善人,还有两种人,有机缘入得天界。其一是万里挑一的傻人,其二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启皇自认,属于哪一种?”
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