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基五年三月
贤妃-嵇九英
瑶光宫
[山倚晴空,楼仗翠屏,兑芳茵入室。]
[破霭溜来的金灿灿的光驭在鱼贯而入的众娥们身上——如雪絮堆就的云鬟绒花、摘燕细裁的青衫碧裙上,拥出一道黄莹莹的雕霞繁悦,还有经腰束过的暑风撇着清苑香气烘向她们的燕脂两腮,印下晚秋石榴般的红彤彤。如此两厢牵开的浮翠流丹,却也没能留住疲软垂下的眼皮,饶是满馨艳晴,也叫毫厘不蘸周身,只有阴沉沉的一张稚脸颓着,宛如头悬一片乌云在沥落疏雨。手上置过一掌可握满的假匕、再从大奁子中取出鲤鱼纹绣锦枕、未几端起一碗小仙人球时,就已经让一双鹿瞳抹了口脂的绛,挽着酸红的劲,险让浓雾去占据了满眶。故而在抱缨怀捧蓝釉金花瓷瓶破帘而入的时候,惊地一下泯回了它,但仍是忍不住地努了努团着暖红的圆润鼻头,咽下粘涕,哑哑地唤了一声]抱缨……
[当下就得到了一声“奴婢在”的回应,像是与温煦的风一同吻过乌鬓嫩\肌,慰出枯木逢春,不由让人想低下目光掩入宽敞的影里,蹭一回如在旧府的熟稔亲切,然有怀中的青刺扎袖,引着一通横心,硬是支楞了目光]把这仙人球放在窗棂边晒一晒吧,这是爹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捏皱一窝云袖用来揉眼,佯着有些倦意的模样,话中却注下关切的嘱咐]一定要让它好好生长,知道吗?
[若打在往常定是中气十足的口吻,如今却道是软绵绵的。抱缨面上摇过一瞬怔然,好似想说点什么,红唇刚托皓齿,经外面一声打断:贵妃娘娘来了。这时已叫抱缨下去,面色焕回了一点神采,打簇着步伐迎外,直至见到人影,蓦地又教眼眶子填湿,氤氲了两滴琼珠]表姐。
-
贵妃-梁纭
汲清宫→瑶光宫
[一信莺时的苹风,似是教千章云木筛滤得细细纤纤,不足以吹扫去一撮眉尖的轸恸,恨不能卸簪除佩,擐甲操戈,借剑意枪光冲荡净这一大片氛埃似的悲郁。也非一日如此,自闻噩耗凶讯,便堆了连绵愁云,惨淡了几分嵯峨的意气,连带着望中的殿阁檐甍,瞧来都极不遂意顺心。或弗如枝头娑拖的一尾春燕,巧剪晴莎,轻易便可飞掠一堵高矗的红墙。因而顷息间也断不明九英的到来是好是坏,枯坐着熟思了一饷,吩咐小奴擒了只才足月的弱兔来,未约束笼中,也不假他人手,仅以臂弯托抱着这一拳大的白雪,便往瑶光去了]
[及黏糊的一声表姐并着颤巍巍的哭腔贯耳,循着声把眼波稍移,便实实撞上一对水溶溶的、几要堕下骊珠的眸子,和一张娇娇皱紧的、檀心似的杏腮粉面——倘论其神,大约与怀里这一小团红耳霜毛的暖肉相肖极了。勉力扯来一点笑,遮饰哀雾凄雨]小英,你瞧瞧,我给你捉了个妹妹来。
-
贤妃-嵇九英
[因先是将一双洇开酡红的含怜兔瞳匀入视线里,才让眶边欲坠不坠的珠子在莺暄玉砌后俱敛了回去,不是躁声打翻了这一喉的辛,而是从中窥出了它与自己的无不相同之处——在卷甲韬戈后示弱的瘦影。雾眸尚皱着半星怔忡,将目光从霁青金绣雀纹的华袍上拎起,淌开烟裙里的怯步,意图笼照过一瓦瓦伏游向小荷抱重露屏风上的日影,断了它们桀骜的径,再是从然不得。至人面前时,已有双臂向白绒绒团怀的幼兔拥去,却在半途,裁了一节短思,便只成了小小的手锤在恰好能盈满巴掌的白兔脑袋上,任细细柔柔的绒毛催着手心的痒]表姐好好地……来一趟送什么见面礼呀,兔子虽是可爱,但着实不太符合我的气质。下次[软舌在口中烧字,经有一滞之下,竟教往常只为悲恸捏愁的黛眉在这一刻因苦恼而叠起小山,在拖了清晰的思绪出来后,手中已拨顽过两重绵绵毛发]下次还是送一匹马哥哥来吧。[不经意间把桃腮歪去,斜粉脂醺融了花襟,则应琼鼻嗅入的是少女的奶香,泮着小眉里的愁絮絮,付于撵话吐出才知旧年光景乃是回不去的心之珍]宫中规矩我还不大了解,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赛马吗?就像往年一样。
[尾音就像是八荒山雨里打淋的一片落叶,极悠极缓地坠落了下来,还荡着丝丝绵软余韵。在丈量一段拾掇散话的时刻罅里,早已把流光睡珠一点一点地舔干,只是仍耷拉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吐息之间也掩不住一粒闷冷,这情绪倒是明明白白地搁出来,丝毫不教人辗转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