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观月出生那天不是顺产,观月雪在下午帮厨的时候摔了一跤,肚子不偏不倚正磕在厨房门坎上,还好手里抱着一堆刚剥好的菜心给了肚子一个完美的缓冲。饶是这样,仍把观月雪疼的一个激灵,疑心若是自己叫出来,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这样直接从嘴里吐出来。厨房的其他大嫂见了,赶忙烧水的烧水,找稳婆的找稳婆,组织纪律之严明宛如天天都有临盆的妇女在自己面前生孩子。这一生就足足生了两个时辰,观月雪是头胎,平时没吃上什么好的更没找大夫扶过胎位,加上做着月子也和正常人一样干些粗重活计。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那稳婆已是一脸一身的汗,一把老骨头嘎嘎作响,连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给观月雪看的气力都没有,只连连说:“生出来了,可生出来了,总算生出来了,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就这么括着句转身出了门,再不敢踏进房门一步。
这时刚下的雪已经停了,稳婆腿脚不稳,一出门就撞上守在门口的浅川家的仆妇,拉着那仆妇的手就道:“这妇人可真不知是什么邪星下凡,难产生了两个时辰,一声都没呼,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活像个死人似的,我接生这半辈子,今儿可算是开了眼!”说完连接生钱都忘了要,竟自逃也似的跨出偏院,一阵风的跑了,那阵势倒像是邻居小狗子逃学被他老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
仆妇愣了一会,才想屋里还撂着观月雪呢,连忙三步并两步进了卧房。
“雪姑娘!雪姑娘……”那仆妇进了门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观月雪披头散发已然站在窗前,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糊着窗纸的旧木条窗被强灌进来的北风吹得吱呼作响,让人觉得每一下抖动都是它的绝唱,本就简陋破旧的小屋冷的残绝人寰。床榻还保持着刚才的零乱,两只火盆孤零零的躺在屋中央,里面的炭火已是奄奄一息,零星的有几点火星溅出,更显苍凉。外面天色已沉,下了两个时辰的雪已经停了,一轮新月遥挂在天上。
“雪姑娘……”仆妇从没见过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不到一个时辰就能下地活动的,饶是惊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只呆呆喊着观月雪的名字。
“瑞雪初停新月生,寂寞庭院晚来风。这孩子……就叫初吧,新月初生,初……观月初,”临窗的女子仿佛刚从九霄外魂游归来,此时才转身望着立在门口的仆妇,“这是我的儿子,初,小初,观月初!我很喜欢的!”一双桃花眼如新江透春波,发丝随北风渐起,直把个夜色映得黯然无光。
那仆妇没看到的是,她走之后观月雪对月呢喃:“雪停了才有新月初生之相……这孩子是来讨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