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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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微塔，栖月峰，酒肆又或是慰风尘……为了好好看这一场烟花，我是下足了心思，提前好几日便圈出了几个理想地点。挑的都是高地，为的是有个更好的视野，但最后还是来了人流最多的骡马街……过节嘛，还是热闹些比较好。]
[这一日，家家户户都提前了少有半刻钟用膳，结伴出来时正好是这华灯初上，最热闹时候。行走于人流中，时不时便能听见身灵脚快的小顽童们嬉闹时的尖叫声，再看，已都拿上一束又一束的喷花开始了预热，有夫妻模样的伴侣不小心要撞上，男人一把搂过小娘子的腰拐了个弯，脸上，却都是带着笑。这个合家欢庆的日子，一年之末，新年之将至的日子啊，是一个可以容忍放肆，忍也忍不住该要笑乐的日子。]
[小儿的嬉闹声，商贩的吆喝声，伴侣们的欢笑声……人声鼎沸里我于一摊前套上刚抢到手的鬼面具，兴奋的一转身，却是将方要路过的人惊得厉害，见她后退要撞上那踩高跷的艺人，慌忙拽她手腕稳住其身形，才急急扯下面具，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心的……

年关将至，庙口人纷，游人相携沓来，我也与六郎一同，等一场岁末的烟火，我已与君相约，岁岁年年，都要来看这盛景。他是个极体贴细腻的人，怕我疲惫口渴，遂要去不远处买些蜜桃，叫我在此等候，我便一人步于此，赏这琳琅的花灯。
“啊！”
倏然，一张狰狞的鬼面现于眼前，娇呼一声，向后退却，还好被那“小鬼”一把拽住，那鬼面卸下，竟是个白净好看的姑娘，
“不…不妨事。”
稳了心口，我瞧向她，再看看她手中的鬼面，竟掩唇笑出声来。
“你倒有趣儿，人家小姑娘都买些花儿蝶儿的，偏你买了个这么吓人的。”

[东街茶楼里曾有一句话流传甚久，大概是这么说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这句词第一次登台是什么时候我并不晓得，但后来每每听那说书人用深沉而略带笑意的音念及时，周围便都是被戳中心绪的女儿们低低的惊呀。而我想，大抵幸福快乐也是这样的，素未谋面，乍乍一眼，便能感知到这个人儿啊，美满得连嗔都是温柔的。瞧着她提袖半掩下的艳艳笑靥，云纹袖边一点藕白的指，一时有些楞楞，待反觉过来，已是朝着她咧嘴傻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源源不断冒起的愉悦，我吐吐舌，将手中面具往身后藏了藏。]
这，这是大头鬼，长得骇人了些，但很温和，不主动伤人的……
[说着说着，竟又生了些类似儿时想要分享新发现的欲望，甚至还多了一丝急迫，我终究将面具提出现于两人之间。]
你看，这又大又圆的脑袋，细看是不是也挺萌的？

小娘子年岁不大，像是刚绽开的一朵白玉兰，挂着晨露，青涩羞赧，带着不忸怩的烂漫，含着不妖冶的妩媚。
“诶？这听你一说，现下瞧着确实挺萌的，大头鬼…名儿也怪萌的。”
相视而笑，那鬼面又被她举在我眼前，只是此刻，我一想到方才鬼面后的是她，便不觉着可怖，过分突出的额头与眼睛，竟也能瞧出可爱之感，细细描摹起来，那着实是个精致讨喜的物件儿。我方才还想着买些什么奇巧物件儿给琼林和以莺，这面具倒也正合意。
“请问小娘子何处买到的？可否劳烦您也帮我挑选两个，我想拿回去哄我家的两个小娃娃。”

[两个小娃娃……我离群索居在岳麓书林上委实太久了，她这一句，像是醒梦的灯，生生将我拉回现世里来。仿若惊醒的人，双眸与唇都随之缓缓睁圆，才想起，对啊，就算我这个年纪，寻常也该是早成了家，有了儿女的……我竟以为，她尚是新婚呢……]
可，可以吗？
[话语被心绪拌的磕磕巴巴，眼却闪着期冀的光，又是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牛头不对马嘴，忙晃了下脑袋改正道]
我是说，小娃娃多大呀，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又惊觉自己像是个衙门的，被自己逗笑，反而平静下来，上前牵了她的一角袖摆，把她往摊前带了一步，对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面谱，便不再多嘴解释了。]

还没等回六郎的影儿，自己独在这徘徊也是无趣的紧，还好眼前的小姑娘瞧着也不嫌麻烦，愿意与我一同。我与她到了面具摊儿前，那儿早就铜墙铁壁一般围满了人，倒也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挤了进去。
“一个小郎君，一个小娘子。”
我以为以莺该是喜欢些可爱的，小狐狸，小兔子那样的，而琼林该是喜欢威武的。那面具琳琅满目，我便总是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一时也挑不出个最好的。
“我竟挑花眼了，你觉着呢？那个更好些。”

一个小郎君，一个小娘子……
[默复读一句，抬起头来，便是一面灿若繁星的笑:]
是个“好”字呀！
[与她挤入人前，小摊上的面具都被挑的乱糟糟，一时也辨不出种类来。却见她手起手落间，目标倒是挺明确:要么是可爱的，要么是威猛的，于是大抵也知晓她欲挑个什么样的了。思索片刻，从眼底下揪出一具羊面，用色盈白，神情高贵典雅，我拨下缠在羊角上的碎线，轻轻放在她跟前的面具堆上。]
女孩儿的话，我觉得这个白泽不错的，白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之状貌，是祥瑞之兽，能令人逢凶化吉……最重要的是，挺好看的……
[朝她嘿嘿一笑，小女娃嘛，是应要被世间美好之物环绕的，白泽美丽而不文弱，我以为，寓意也是极好的。小男孩呢……指腹点着樱唇，眼神游巡在杂乱的面具堆上，忽而一亮，我扯出那一角，兴冲冲与白泽摆在一线上]
你看这个开山莽将怎么样？傩堂戏中最凶猛的镇妖神祇之一，专斩五方邪魔，造型也是威猛生动，小男孩应该会喜欢

“承您吉言。”
笑吟吟回她一笑，我喜欢她，更喜欢她这一双眸子，灿然似明珠，通透灵秀。我把那两只面具，一手一个，拿起细细端详，她的心思极巧，那开山莽将威武气派，白泽也实在华美，委实合了我的心意，若我选，我更喜那白泽，若非怕六郎回来笑我孩子气，我也想买一个，和以莺一起戴来玩闹。
“你的眼光好，挑的也一定是最好的。”
付了银子，那两个面具被妥妥帖帖包裹好，拎在手上，我挽着她，行于灯花下。
“你一个人来吗？没有小姐妹，小情郎一起？”

[都长这么大了，被夸了也还是那么容易羞赧…就觉得更不好意思了。兹眯着眼哼哼笑，不自觉便与她慢行开来。]
额…嗯，一个人来的，小情郎是没有的，小姐妹，不知道算不算有一个……
[相视一望，笑中有些贼，不待说些什么，就听得后头的唤，与周遭寻常的喧闹混在一起，也极易捕捉。隐隐觉得像是与她有关，停步往回看，那男声由远及近，猜测确切了几分，心上不注意的，就多了半分不舍]
是在叫你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这般，复杂又简单，听见六郎唤我时，她正在花灯五色的光影下浅浅的笑，眸中秋水，齿如编贝，这般光景，我是想着能多看一会儿的。
“嗯，是我家六郎在唤我。”
莞尔，牵上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今日多谢你了。”
与之互通名姓，道谢告辞，与六郎相携而归。

嗯，你去吧。
[勾在指上的温婉意晃了晃，脱走而去，我手上系着面具的绳也滑落于她皓白腕上，那是一只伯奇鸟，以吞食噩梦而活，我莫名欢喜她，也感激于这片刻所赠的静好温暖，无以相报，唯寄于隐晦的祝愿。她的六郎牵起她的手，递来和暖笑意，施施回一礼，我盈笑眸送她，至她再不回眸。今夜的烟花，刚刚落下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