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宫记戏楼
楚辰
大雨瓢泼撞碎了灯红酒绿，喧嚣散落一地。从颠倒放纵的梦里抽出那副躯壳时已是凌晨，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后的水洼中耀武扬威。噪声马上被这城市难得的沉默赶走，摇摇晃晃，带着一身酒气。
真实的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吹醒了一腔愁绪。扶着路灯，站在昏黄暧昧的光影下，意识在往事与未来之间拼命周旋，使得眼下的哀伤显得有些多余且空虚了。
来根儿烟吧。
摸出口袋里的烟盒儿，好巧剩下最后一根儿，送进嘴里，又奋力地想要寻一个打火机。
看见倚在另一个路灯下正吞云吐雾的人，摇摇晃晃走过去，说道：“劳驾您，借个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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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山
见不惯的是这儿的雨，来时沉重而笨拙，去时亦犹豫而低婉。赤裸的屋脊被十二点的暴雨浇得湿透，沿深巷的昏灯，展成鱼骨的一片苍白。
人的脚步在这样的夜里并不比狗的吠声稀奇。有醉鬼独行，或是成群地在夜里借伏。人与人之间，远比狗与狗之间孤独。
来人是个年轻人，沾了酒，便仿若带了荤腥气。笑意未深：“没火了。”
随手挑出廉价的银绿色打火机，按了几下，一点儿火星没冒，遍地的湿润触手可及。“你看，没骗你。”
对面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栖居了几家小旅馆和便利店。从这里望去，看得见阳台上仿真的大红掌和半敞的玻璃窗。
用舌尖抵开烟根，任它淹没在水洼里。不动声色地引诱：“我也想抽。我们去对面买个打火机。”

我想这应该是个多雨的城市，是徐成山无法忍受的气候。但他偏偏留在这里，很多年。

狼狈地活着，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床脚架了小电视，只看**和塔可夫斯基。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是每天晚上都帮一家日式烧烤店送外卖。从不刻意贴近高雅，但对艺术与非艺术有敏锐的洞察。尽管如此，他看起来依旧活得像个乞丐，精神上也并非贵族。他只是不在意。

你知道他很多时候自由得就像风，但这场戏里他不是的。他终于是要走了，四处周游，只是再不自由。

徐成山喜欢的人不会是在阁楼里啜饮香槟的艺术家。或是商人，或是律师，或是普通的工程师。他要世俗得恰到好处，借以呈现徐成山那一点微薄的意义。他或许是学建筑出生，或许是学摄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有俗人的情欲，却时刻蒙覆艺术的阴影。

“我可以爱你入骨，也可以对你毫无感情。”这是x会说的话。或许需要理解的是，他面对一切都缺乏热情。这并不准确，因为他喜好的事物平凡而众多。这些事物对于他而言，只是橱窗里的摆设。他需要喜欢它们，才可以继续生活，不让灵魂沉没。它们于他如同认识已久但仍不知面目的老友，而人群于他也始终如此。

x或许想过徐成山是否有些不一样。他看准了，徐成山活得流浪，但并不自由。他拥有许多羁绊，但他可以自由。这样的对比让他觉得有趣。后来，徐成山是第一个让他舍弃一部分生活的人。

这是徐成山和x第三次break up。他们以前从来不争吵，只是在需要争吵时各自生活，直到一方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活。这一次，徐成山彻底放弃了。他用光了身上的钱，把房子完整地留着。留下一张火车票，等待黎明的火车。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陪他说说话，或者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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