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幽暗的房里只点了几盏烛火,闪烁之间,映照著桂田小五郎严肃的侧脸,他双眼闭目,两手环胸,静静的等待著。
剑心与之相对而坐,一双紫眸凝视著桂田小五郎身后的纸门,表情是懊悔、是震惊,还有浓浓的不舍与心疼。当他紧抱著心爱的女子,确深深体会著那彷佛即将流逝的生命。那越来越无血色的脸庞,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还有越来越冰冷的体温,那种痛,那种惧,几乎要把他腐蚀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感觉到身体微颤著。
生不如死。
这就是用咒术所带来的后果。他记得桂田小五郎是这麼对他说的。
难以想像,这样的蚀骨之痛,巴已经承受了七百多个日子。
「好像,已经没事了。」纸门的另一头,几松说著,声音略显疲惫。
剑心二话不说起身上前,原本闭目不语的桂年小五郎拉住他,「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巴小姐的情况,可能远比你想像的还要糟糕,如果只是基於愧疚和罪恶感,那我还是劝你回头。」
「他是我的妻子。」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会只有一个妻子—绯村巴。
「愿意原谅我吗…绯村?」为了理想,他操弄了这个孩子的一生,把年纪轻轻的剑心推上火线,让他扛著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罪孽;现在又为了赎罪,操弄了另一个人的生死,尽管会痛苦一生。
「不管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让巴回到我身边。」
桂田小五郎震惊的回过头,对上了剑心释怀的眼神「不管是甚麼样的痛苦,我都会和她一起走下去。」
桂田小五郎低头捂著脸,呢喃般的低语「谢谢你…..绯村 。」
轻轻推开最深处的门,映入眼前的是特地打造的室内浴池,一池的热水冒著温暖的蒸气,巴静静的躺在里面,原本苍白如死灰的肤色因为热水总算恢复了一点点血色,但昏沉中的巴依然倍感煎熬的弓著身子,觉得自己仍然无法从极度寒冷中解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她一个人,好冷好冷….。
恍惚之间,她又见到那张斯文的面容,挂著他一如往常的微笑。
清里啊….清里….你还在等我吗?
对不起,我不能过去,我不能放著他一个人,就算你恨我、怨我,也罢….就算注定要痛苦,也是我选择的路。
渐渐的,清里的身影越来越淡,那股椎心的寒意好像...也慢慢的缓和了。
巴下意识的往温暖的源头偎去,要求再多给她一些、再温暖她一点,
不要那麼快的就离开她,不要这麼快又把她留在那个无处求援的孤单世界里。
剑心进入浴池里,将巴密密实实的环在怀里,尽管浸泡在热水当中,巴的体温还是又冷又凉,他用指尖拨开她覆在面容上的发,爱怜的抚著这张思念已久的容颜,他不会在放手了。
怀抱中,巴原本僵硬的身体柔软了许多,呼吸也开始变得较为有力而均匀,巴惺忪昏茫地煽了煽眼睫,水漾的眼眸甫睁开,映入她眼帘的,即是剑心清澈的瞳眸。
本想推开的,根本不想让他看到这苍白如死尸的模样,却又眷恋著剑心温暖的胸膛,眷恋著在霄里山的夜里紧拥她的怀抱,矛盾的情绪让她双眸泛泪,懊恼的垂下头。
「让我陪著你,这样就不会那麼疼了..。」剑心将脸颊贴著她的发,轻声呢喃著。
已经数不清在多少个夜里,他梦见自己手拿染血的刀刃,脚下踩著相互交叠的尸体,他艰难的走著,每走一步,触目红遍往上攀沿,鼻间充斥著令人作呕的腐败。
他却没办法回头。
不听师父的劝执意下山,以为凭著一双手可以改变什麼,以为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力量—有了救人的力量。
当刀第一次刺穿人体,那蹦开的血花令他胆颤心惊,然后第二次,第三次….数不清了,所以他开始麻木,原来….杀人也是会麻木的!那麼是否也意味著,他其实是个杀人魔?
每当大家叫他的时候,眼睛里所透漏的畏惧藏都藏不著,明明是有志一同的夥伴…欧…..不,除了桂田先生,也许没有人觉得他是夥伴吧….。对他们而言,他 绯村剑心充其量也只是个站在维新这边的"怪物″。所以他开始学习毫不在意要在适当的时机把他摆在适当的位子上,就够了,只要有开创新时代的机会,就算要他化身修罗,也是甘之如饴的。
他牢牢记住每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容,心里有著千千万万的对不起,然后继续提刀向前。
曾经以为,他注定孤独,注定要在某一场战役中死去,但是现在,他却要想尽办法的让自己活下来,因为他,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她解开了他的迷惘,用她独有的温柔让他感受到那摇不可及的幸福;也只有她,愿意包容他丑陋的一切,成为他最强而有力的剑鞘。
曾经失去过的,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放手,只要能把这朵清丽的白梅女子留在身边,就算要下地狱也无妨。
巴紧贴著剑心温暖的胸膛,斗大的泪珠滚滚滑落,无言胜万言。
两人的身影,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