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咱们以后是邻居了,我叫人将墙凿通,开个小园子,平素来往就方便许多。再引水造个湖,养几尾贵重的鱼,植一些哥哥喜欢的花草,别有一番风致。”
我很少想起那段落魄时光,因为那个时候,唯只他一人在我身旁——这是我羞于承认的事实,也是我难以抹去的耻辱。矛盾的是,我时常怀念起那一点书墨木苔的甘香气息,即便微淡遥远,且被一道门扉隔开,但我相信,在那一刻,我们都怀着同样的真心为彼此流泪。这眼泪既不来自于生死,也不来自于悲欢,仅仅因为“情出自愿”。
他到底说了多少次要“救我”,我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我还记得这句誓言,因为后来的悲剧皆来自于此:“人这一辈子很长,润深,你还会活很久,所以你不会死。就算要拿我的命来抵你的命,也可以。”
他总是这样——习惯用冷漠来对抗世事与人情,其中也包括我。而我则扮演了一个缅怀者的角色,时时念及过去,虽然这过去在他看来是无用之物,但我仍旧珍惜。干涩的眼微微发酸,再次伸手抹去时,感察到了湿意。我听他说:“计较这些乏味的东西,既无趣,也没有任何必要。”
在他自以为完美地粉饰太平后,我将面庞重新贴向他的肩畔:“别再扮演什么了,哥哥,也别再将我视作无知顽童,你是智者,于身边的种种看得很明白,但你总不愿承认,也不愿做一个坦然而诚实的人。”
广州的秋日少有寒气,但外间的一池粉荷已残得七七八八,只余几个蔫头耷脑的苞儿,未待盛放,便凋零得不忍再看。就是这样的破败景色,在月辉映照下,无端显得肃杀。
他就这样走了进来,继而与我缄然对峙,我们的眼神饱含深深的刻毒,这样的刻毒既来自于弥深的爱恨和经年的纠葛,也有我的恼羞成怒——我从来好矫饰天真,但他这一次却无情揭破,我如何能忍?
被扼住咽喉时,一瞬间几近窒息,但当察觉到那只手也在剧烈颤抖时,方勉强垂下眼,看他苍白手背上青筋一条条暴起,戾气无边。我倒不怕被他在这里扼死,非他不敢,是他不愿,我拿捏准了他的优柔寡断,才在一次次的赌局里频频得胜。
他终究松开了手,我二人贴得密不可分,暧昧过头,我的手指点在他胸口处,终于肆意笑开,笑声掺杂了喑哑的低喘与嗽声,以至最后,眼角坠泪,及至他终于离开,我对着满室繁华,落定最后一句:“你要真想杀我,早该杀了,不必等到现在。我的命由你去取,只要你想,哥哥。”
霜华世途,杀戮从来无休无止。